第102節
“剛才發生的事情,你記不記得?”約納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確認對方精神正常。 “什么事情?跟雅古亡靈打架的事情?哦對!有個家伙很厲害,不像普通的亡靈戰士,他哪去了?消滅他了嗎?……說起來,我們現在在哪里?”丹尼·斯圖爾特這才發現周圍環境的改變,一頭霧水地四處張望,“那不是雄蟲形成的交配云?我們出來了?……啊啊啊啊??!金幣!” 約納捂住眼睛,嘆了口氣,他用腳趾頭也能猜到現在丹尼會做出什么舉動。稀里嘩啦的響聲傳來,斯圖爾特家的男丁一頭撲進金幣的海洋里暢游著,雙手把最好的各色寶石圈在自己懷中,側過臉枕在寶石上,露出欣慰的神色:“現在讓我死掉也值了……等等,這句話我是不是說過一次?” “敵人似乎已經消失了?!奔s納捧起丹尼丟下的玻璃罐,“漢娜回到通道入口準備迎接喳喳出來,等一下她會駕著小艇來接我們。剛才發生了很多事情,有空再慢慢跟你說吧……說到底,這個罐子里的女孩是怎么回事?小乖是她的名字嗎?” “小艇裝不了多少金幣的,只能先撿寶石拿了……承載小艇的是一種叫做偽噬沙蟲的小型蟲子,它們只能長到五碼長,壽命也很短,不過沒有8字巡游這個可惡的習性……”丹尼趴在財寶上不斷計算著,“大約需要六到八趟才能裝完?對了,需要一張漁網用來把金幣從沙子中濾出來,浪費一枚金幣,就是浪費好幾瓶金標仙人掌酒,就是浪費一位標志的舞娘,就是浪費一段美妙的人生啊……” “喂喂?!奔s納頭疼道,“先回答我的問題?!?/br> “我哪知道她叫什么。從我記事的時候,她就在那個罐子里呆著,藏在儲藏室深處。自從見過她一次之后,我就幫她起了這個名字,雖然她不會動也不會說話,但總覺得我們之間有某種特別的緣分呢……”丹尼擺擺手道。 占星術士學徒奇怪道:“可是她剛才在洞xue里飛出罐子,還說話了啊?!?/br> “哦?!裁??”丹尼猛地蹦了起來,眼睛瞪得想要蹦出眼眶:“她活了?我一直以為她是一個玩偶什么的呢?!?/br> “是啊,她活過來了,還念了一段精靈語?!奔s納舉起罐子,“你看,瓶蓋上的文字也像是精靈文吧,是不是有什么聯系?” 丹尼一拍自己的額頭:“精靈語!我怎么就沒想到呢!雖然我沒學過這門冷僻語言,不過對著字典還是能看懂的??!”說著話,他急匆匆跑到背包旁邊一通翻找,然后抱著一本字典興沖沖地跑回來,撲通一聲坐倒在約納身邊,“讓我看看讓我看看?!?/br> 第83章 鬼魅之影(下) 占星術士學徒把玻璃罐遞給他,看丹尼對照字典念叨著瓶蓋上的一圈小字:“封印……不,封印者……大、大衛,大衛·亨格爾。這個叫亨格爾的老兄是誰?” “回頭你就知道了?!毕肫鹚e過了沙盜之王最后的影像,約納沒有挑明植物系大魔法師的身份。 “哦。封印者:大衛·亨格爾。被、被祝?!粚?這個詞是詛咒。被詛咒的月、月光……月光精靈,每日,每日……每日……后面這兩個詞我看不懂,字典上也不存在,估計是自創詞之類吧,不過我能念出來,要聽嗎?”丹尼抬起頭。 “算了?!奔s納搖頭,“封印者大衛·亨格爾,被詛咒的月光精靈,每日……會發生些什么事情,是這個意思對吧?” “原來小乖是一個月光精靈!”丹尼喜道,隨即撓撓頭:“月光精靈是什么?” 占星術士學徒也沒有頭緒:“沒聽說過啊?!段鞔箨懙乩頊y算》只提到過北大陸的北方精靈,而且北方精靈跟人類一樣大小啊。哦對了,我的伙伴玫瑰騎士埃利奧特是三位一體的存在,他那里就有一只小精靈,看起來毛茸茸的,還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不過可不像女人?!彼焓直葎澲【`的模樣。 丹尼將罐子交還給約納:“搞不清楚哩。你先留著吧,回頭到船上再研究,不行咱們去問問老貝,老貝是個什么都知道的人?!?/br> “埃利奧特也是?!奔s納嘟囔了一句。他把玻璃罐放回鹿皮包,又抱起那本厚厚的書,翻開扉頁?!?269年9月17日,一個值得銘記的日子,協會……所以留字為念,埃爾蘭·丹特利爾,八級占星術師?!睍魅四:墓P記歷歷在目,約納懷揣恭敬的心情,打開了這本大書。 “……《南大陸地理測算》?” 他又失望又驚喜地叫了一聲。失望是因為這并非占星術著作,也不是八級占星術師的研究筆記,失去了一個珍貴的學習機會;驚喜地是這居然是他求之不得的《南大陸地理測算》,他對西大陸的所有認識幾乎都來自于《西大陸地理測算》,如今身處南陸,這本姊妹篇作品顯得彌足珍貴。 “干嗎?”已經壘起高高的一個寶石堆的丹尼聽到聲音,扭頭問。 “沒什么沒什么?!奔s納趕忙搖頭。 序言、總論、編類、目錄,這本書的結構同《西大陸地理測算》一模一樣,約納心花怒放地隨便翻到一頁,找了個名為“植食性恐懼”的奇怪詞條閱讀起來。 “植食性恐懼:有人說這是仙人掌農民喝多了仙人掌酒之后在被窩里臆造出來的名詞,不過飽受此苦的博物學家拉克爾·羅塞納堅稱植食性恐懼是一種恐怖的、沒有任何治療方法的、擁有比任何人所能想象的數量還要多的受害者的精神病癥,你或許知道,在無盡沙海南方邊緣的戈壁地帶生長著一種叫做洛洛草的rou食性植物(參見27351:洛洛草),它們有著非常旺盛的食欲,每一個月就能消化一頭乳?;蛘吡鶄€倒霉的農民,博物學家拉克爾·羅塞納認為所有被洛洛草捕獲之后幸運逃生的人(就如同他自己一樣)都會患上植食性恐懼癥,其癥狀是懼怕所有的蔬菜、水果甚至谷物,‘只要長根的東西,對我來說都是劇毒!’(《羅塞納回憶錄》:2204),拒絕食用植物系食物的羅塞納在二十年后死于肥胖、多血質和肝中毒,他靠各種昆蟲攝取必要營養元素的方法被證明是一個自欺欺人的騙局,在回憶錄中,他因沒能在有生之年建立一個植食性恐懼者協會、為所有飽受磨難的病友提供必要的幫助而對主神盧塔進行了深深的懺悔,盡管截至他去世那年被證明有此癥狀的仍然只有他一個人,——總之,如果植食性恐懼癥真的存在,那么請盡量遠離洛洛草,或者,更好的選擇,在被捕獲后放棄反抗,在相關詞條中我們曾提到被洛洛草捕食其實是一種非常美妙的體驗,它釋放的神經麻痹劑能讓人飄飄欲仙,統計數據表明,每六個被消化掉的倒霉農民中就有一個是自愿走入洛洛草的捕食范圍的,愿這些享樂主義的先行者的靈魂在地獄中安息?!?/br> 這種又輕佻又啰嗦的語氣讓約納感到無比熟悉,他頭昏腦脹地看完了這一段詞條,合上大書,興奮地喊道:“丹尼!我在儲藏室中找到的是好東西呢!你確定我可以拿走它嗎?” “開玩笑……”丹尼扭過頭,臉上嵌著不可思議的表情:“你真的認為站在這么多金幣中間,我會跟你計較一本破書的問題?” “太好了,太好了……”占星術士學徒把《南大陸地理測算》鄭重地放進鹿皮包,忽然間,一個念頭炸雷一樣響起在腦海:無名書殘頁!他條件反射般地摸向胸口,還好蜘蛛網只粘去了那件法袍,他的短內衣還穿在身上,幾頁紙還安然躺在亞麻內衣的口袋里?!昂簟彼L長吐出一口氣,背轉身擋住丹尼的視線,悄悄掏出預言之章查看。 預言“一切開始與終結之地,四種元素合而為一,為同行者揭開五百四十個太陽的秘密”應驗之后,他還沒來得及查看下一條預言的內容。偷偷回頭望了一眼,確認丹尼正忙于搬運寶石,沒有在意他的動作,約納低聲誦讀了背叛者賽格萊斯的第六條預言。 “這個非常悲傷的陰影無法停下飛馳的腳步,直到沖出世界的邊緣,他/它的故鄉有六座高塔,也有六個君王?!?/br> 與以往不同,這條預言既沒有關于時間的暗示,也沒有顯示確切的地點,更像關于某個人或某個物體的一句描述,從代詞“他/它”中約納看不出形容的是人還是動物,但不知為何,感覺整句話有一種淡淡的憂傷。從前的預言中從來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背叛者賽格萊斯只是用冷靜的筆調一一寫下殘酷的事實,但第六條預言中用到了“悲傷”這個字眼,給整條預言鍍上了一層神秘的悲劇色彩。 占星術士學徒當然毫無頭緒。他反復讀了幾遍,確定自己記住了整條預言,然后將無名書殘頁收入內袋。轉過頭看了丹尼一眼,約納不禁啞然失笑:斯圖爾特家的男丁已經將方圓幾百碼內的值錢寶石全部搜羅在一起,摞成高高的一座寶石之山,自己坐在頂端,一臉滿足地望著四周,仿佛一個坐擁廣闊國土的君王。 “對了,丹尼?!奔s納忽然想起一個嚴肅的問題,“沙盜之王的遺言,讓你們在得到遺產之后做出選擇。你的選擇是什么?” “……什么選擇?”丹尼捧著一把極大、極圓的粉色珍珠,每顆珍珠都一樣大小,映得他的臉都變成嬌艷的粉色。 “第一,帶著全部財寶去尋找凱瑟琳娜·馬克西米連小姐的‘綠洲’號,向她宣誓效忠;第二,帶著這筆財富離開無盡沙海,改換姓名生活在吐火羅帝國?!奔s納復述了兩個選項。在聽到費恩·斯圖爾特的最后遺言之后,他早已明白這兩個選擇的用意,前者當然是以扎維王室效忠者的身份重新回到凱瑟琳娜公主身邊,為飄渺無邊的復國而努力,后者就是徹底放棄扎維人的身份,成為南大陸的富有居民。聯想到漢娜與小可愛之間莫名其妙的對立,約納覺得漢娜早已隱約猜到父親的死亡與凱瑟琳娜有直接關聯,而馬克西米連公主對帝國海軍元帥與七名伙伴的犧牲至今心存愧疚,不僅沒有詢問寶藏的下落,反而對斯圖爾特兄妹處處忍讓。 丹尼的表情顯得有點呆滯:“哦對,是要做出選擇……一定要選么?雖然我喜歡小可愛,但meimei肯定不愿意與她共處,更別提效忠了……要離開沙漠?我們在這里長大,無盡沙海是我們的家啊……” 約納嘆口氣,換成他,這兩個選擇也會令人無比為難。 兩個男人正在愁眉苦臉對視的時候,遠方的沙丘后忽然傳來一陣有規律的噪聲,聽起來像噬沙蟲蠕動的沙沙聲,但頻率要快得多,甚至顯得有點尖銳。失掉很多血液的丹尼反應有些遲鈍,但占星術士學徒立刻掏出魔法瞄準那個方向,連番的遭遇讓他對所有異?,F象心有余悸,聽起來,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砰!”一座巨大的沙丘被飛速來襲的物體直接貫穿,漫天黃沙里,一道黑色的影子徑直向他們沖來,由于移動速度太快,只能勉強看清它模糊不清的黑色輪廓,它的尾部噴出兩道高揚的沙流,身體凸凹不平,像是長滿疙瘩和坑洞的火山表面。 “幽靈巴哈馬!”丹尼終于發出遲來的驚叫,伸手去摸匕首,但他的武器已經丟在洞xue中。約納手中的魔法連續開火,同時張大嘴巴,想沖斯圖爾特家的男丁喊一句什么,但絲毫無懼槍焰的黑影像鬼魅一樣閃現在近前,“砰!”約納感覺被一面迎面而來的墻壁狠狠擊中了,霎時間,瘋狂喊叫的丹尼就被遠遠丟在身后,在昏迷過去之前,約納意識到自己被傳說中的幽靈巴哈馬襲擊了,并且,被這個恐怖的幽靈攜帶著駛向無比黑暗的未來。 第84章 漆黑之矛(上) 波蘭人民共和國布蘭斯克市唯一一間小旅館的219房間內,顧鐵雙目緊閉地躺在床上,額頭滲出微微的汗珠。艾德百無聊賴地把玩著,偶爾回頭瞧中國人一眼,透過天衣無縫與皮膚結合在一起的高分子熔融面具,癆病鬼一樣的顧鐵正呈現一種高度專注的緊張表情?!八窃谏暇W?難道是植入客戶端?”波蘭人抓抓大胡子,顯得有點迷惑,“沒聽說gtc發布這種終端啊?!?/br> 艾德的自言自語透過空氣傳入顧鐵的耳道,聲波被鼓膜轉化為振動,耳蝸又將振動譯制為神經沖動,聽神經將沖動向大腦聽覺中樞傳遞,但神經信號被延髓部位的植入芯片攔截了,創世紀終端芯片代替了聽覺中樞的功能,將神經沖動轉化為聽覺信息傳給量子網絡的使用者?!皠e煩我……”凈土的主人煩躁地擺擺手,將來自現實世界的信號衰減度調整為80%,以防打擾自己眼前的工作。 戰斗剛剛開始。與第一次觸發“赤梟兄弟會”的自動防御機制相同,這次他也是在使用搜索引擎時遭到了突如其來的攻擊,關于“海洋綠洲”號郵輪傾側事故救援視頻的搜索頁面崩潰了,“創世紀”反饋了一個常見的錯誤信息,顯示連接中斷,與此同時,147ppm的攻擊配時化為毀滅性的數據洪流,霎時間擊垮了凈土外圍的三千個傀儡終端,氣勢洶洶而來。 早有準備的顧鐵猛地跳了起來,牙齒咬得咯嘣作響:“果然來了!小日本……”凈土西方的天空云霧翻滾,顧鐵手指彈動,分別開啟了誘敵、假目標、溢出攻擊和攻擊對撞四種防御機制,分配150ppm配時以抵擋兄弟會的襲擊,同時小指指尖射出一條橙紅色的細線,他向虛空送出了傾盡全力以900ppm配時編制的反溯窺探請求。上次虛擬戰斗時功虧一簣的反向探測讓顧鐵下定決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找到“赤梟兄弟會”的老巢在什么地方,沒想到只過了短短一天,他的機會就出現了。 “如果阿齊薇的失蹤真的與你們有關系……萬死,不足惜……”中國人陰冷的眼神中燃燒著近似失去理智的怒火,但凈土之主的行為卻顯得異常冷靜,他揮舞雷電,耐心地與敵人抵戰、周旋,慢慢消磨來襲者的力量,相比上一回高達478ppm的自動防御機制,這次的對手顯得非常孱弱,同樣只會機械地做出正面攻擊。短短幾個普朗克時間單位之后,他送出的窺探請求已經像在血管中逆流而上的鋼針一樣,刺穿對手的8000重傀儡外殼,在十四顆通訊衛星之間做出3萬次反溯跳躍,最終通過中國通訊衛星“迎創三號”上承載的天基路由,以光速向日本東京的某個確定地點飛馳而去。 “日本東京都千代田區霞關2丁目11號,日本警視廳總部大樓……”隨著攻擊發源地的地址呈現在空中,顧鐵的眼神中多了一分驚訝,“……日本警察?難道我猜錯了,這只是日本官方對郵輪海難的官方保護?”彈指之間,警視廳總部大樓的全息地圖懸浮在面前,代表窺探請求的橙色線條一路向下,指向深深的地下。這份來自民間數據庫的三維地圖沒有地下建筑的圖紙,大樓深邃的地下部分呈現一片黑暗,彷佛隱藏著無數個邪惡的秘密。 顧鐵花了幾秒鐘時間接管了警視廳大樓正對面的一家咖啡廳的監控攝像頭,從畫面中能夠看到一層大廳的全貌,盡管探頭分辨率很低,但中國人將畫面放大增強,還是看到了戴有身份銘牌的警視廳工作人員走入大廳西側的電梯,按下下降的按鈕前往地下。 “……等等,是內閣情報調查室!”顧鐵看清了身份牌上的日文,渾身一個激靈。就像他之前所說,日本內閣情報調查室在波蘭的活動,與赤梟兄弟會日本籍作戰隊員的出現必然有所聯系,現在看來,這個神秘的兄弟會是否已經將日本唯一的情報機關全面接管了?如果真是這樣,這個剛露出冰山一角的組織又該有多么龐大? 他握緊拳頭,花了一點時間思考。這時兄弟會的攻勢已經被凈土的外圍防御徹底消弭,顧鐵都沒機會動用離散量子云中的致命黑矛。他明白,如果錯過這個瞬間,對方接下來會馬上發現異常,切斷連接,做出嚴密的防備;但他更明白一個發達西方國家政府部門的網絡防御力量會有多么強大,顧鐵并沒有信心以一己之力攻破內閣情報調查室的防火墻,這種飛蛾撲火的舉動,很可能招致對方致命的報復。 “阿齊薇……”雨林之花的笑靨從他眼前一閃而過,顧鐵知道自己早已作出決定。小指輕彈,橙紅色細線傳來一陣劇烈的波動,消耗900ppm配時的隱秘窺探請求化為迅猛的量子鉆頭,開始向警視廳大樓的地下機房強行突進。 果然,一道強大無比的量子防火墻出現在前進道路上,穩穩維護著地下建筑的信息安全,矛與盾正面碰撞在一起,立刻爆發出大量錯誤量子編碼組成的火花,顧鐵馬上明白僅憑這樣的攻擊根本沒辦法破除信息封鎖,對方擁有的創世紀配時不見得會多過自己,但與自動防御機制不同,這道防火墻具有一切量子網絡程序所具有的獨特數學美感與極高的執行效率,毫不留情地拒絕著自己的一次又一次全方位窺探攻擊。 “哼!”顧鐵冷哼一聲,高舉右臂,右拳虛握,接著做出投擲的動作。雷云無聲地分開,濃稠的白色霧氣里,黑矛的影子一閃即逝。他祭出了賴以保衛凈土安全的強大武器,量子黑矛眨眼間跨越了半個地球的距離,沿著探測請求的路線出現在防火墻外,離散量子云籠罩了它所在的位置,在這個微小的阿爾伯特空間內,蘊含著1499ppm恐怖威力的概率之矛無可躲避地刺入防火墻,與窺探線程一起飛速消耗著防御機制的力量,沖勢漸漸減弱,與尾翼穩定脫殼穿甲彈相同原理的黑矛主體突然四散綻放,噴射出中心蘊含的一小段量子病毒,這段代碼嗖地擊穿了疲于應付的防火墻,進入了內閣情報調查室的地下機房。 十三層地下建筑的龐大結構霎時間在顧鐵眼前變得透明,他立刻鎖定了發起攻擊的那臺終端機,奪取了終端的控制權。防火墻并沒有實質上被擊垮,用盡力氣制造出的孔洞馬上就會愈合,量子病毒只能夠傳遞幾秒鐘的信息,這段時間必須得到最大限度的利用。 第一秒,終端機所在的機房監控攝像頭微微移動,顧鐵看到彌漫著黃綠色霧氣的房間內豎立著十六臺管線外露、毫無美感可言的終端cao作艙,一臺cao作艙上部的玻璃面罩內,露出一張毫無血色的人臉。由于分層意識cao作時遭到反擊和入侵,這名東方面孔的女性cao作員出現了嚴重的腦充血癥狀,她正從鼻孔噴射出鮮血,一雙毫無焦點的眼球因顱壓上升而凸出眼眶?!斑@……這是什么鬼東西?”在顧鐵的震驚中,“噗!”粘稠的鮮血和腦漿涂滿面罩,cao作艙亮起代表故障的紅燈,在創世紀網絡中,一個終端用戶的連接消失了。 第二秒,顧鐵看到了內閣情報調查室電腦資料部的機房平面圖,從地下八層的松、竹、梅三間液晶屏式終端機房、地下九層的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間三維投影式機房、地下十層的十五間生命艙式機房,再到不存在于地圖上、僅有一臺電梯能夠到達的地下十一層的四間古怪莫名、充滿有毒氣體的古怪房間,這個情報部門居然擁有如此龐大終端機規模,僅專職進行終端機cao作的工作人員就多達四百名,更別提十一層的那些似人非人的cao作體。 第三秒,顧鐵截取到了內閣情報調查室一位地位比較高的人與外界進行的兩個通話,第一通電話打給內閣官房長官的秘書,那個被稱為“部長”的人焦急地匯報了“地下機房遭到攻擊”的情況,并聲明由日本防衛省通信情報課協助部署的防火墻可能已經出現漏洞,請官房長官閣下立即請求防衛省的協助;第二通電話打給一位“圓桌會議執事長大人”,奇怪的是,面對這個身份不明的人的時候,被稱為部長的情報調查室官員居然語氣非常尊敬,甚至顯得有點低聲下氣。他試圖說明遭到攻擊的情況,但才開口就被對方嚴厲地阻止了,“你這樣做是嚴重的越權!議長大人在東亞的第二代理人小坂兄弟已經向我們匯報了阿斯蒙蒂斯發生的事情,別再做出讓兄弟會蒙羞的行為了,就像幾個月前那樣,……768號外圍執事!” ——至此,通話結束了,顧鐵來不及思考其中透露的訊息。 第四秒,防火墻完成了自我修復,量子病毒失去了與主權限的聯系,化為量子網絡中一段永遠飄蕩的冗余字節。顧鐵的精神一陣猛烈震蕩,不禁坐倒于地,小指上的橙色細線也斷掉了,這場接觸戰結束了,自己需要時間消化這些信息,也需要時間重建凈土的防御體系,更需要時間釋放一下精神壓力,一場激烈的量子攻防戰,現實世界的時鐘只不過走過了一分鐘的距離。 第85章 漆黑之矛(下) 花了一點時間,顧鐵建立了凈土的基本防御體系,他暫時沒有編寫消耗大量配時的量子黑矛,這場攻防戰動用了相當大的量子網絡權限,再調動1499ppm極限配時的話很容易引起創世紀錯誤日志系統的注意。 三秒鐘,三個信息量極大的畫面。凈土之主仰面朝天躺在大地,試圖用一根線索把這些破碎的畫面拼在一處。 第一個畫面,位于日本警視廳總部大樓地下十一層的日本內閣情報調查室隱秘終端機房。顧鐵認為那些被囚禁在鋼鐵外殼內的女人是某種實驗性的終端機cao作者,他相信小日本的變態程度,這種程度的人體試驗絕對在日本人的能力范圍之內。從種種情報分析,這些女人被剝奪了思考能力,只會對觸發條件進行基本的判斷,做出機械的攻擊行為,從兩次接觸戰的情況來看,她們cao控終端機的能力并不算強。為何日本人要冒著反人類的罪名制造這種扭曲的cao控者,他們的目的究竟何在?這是日本內閣情報調查室的行為,還是赤梟兄弟會的行為? 第二個畫面,內閣情報調查室電腦資料部的終端機分布圖。從圖上來看,十一層的四間機房根本就不存在于官方資料中,擁有權限乘坐專用電梯到達地下十一層的只是調查室的極少數高層,十一層機房的電源、通風、網絡通路乃至垃圾處理和消耗品配給都獨立于八、九、十層,就像一個樓中之樓、國中之國。顧鐵揉揉鼻子?!磥沓鄺n兄弟會未能全面控制內閣情報調查室,大部分調查室成員甚至不知道十一層機房的存在。 第三個畫面,調查室電腦資料部部長的兩個電話。他的第一重身份當然是日本最高情報機關網絡部門的領導人,遭到攻擊后及時匯報是分內的事情,但情報調查室領導人是內閣情報官,越過內閣情報官直接向官房長官匯報是嚴重的越權行為,這讓顧鐵非常不解?!獜亩虝旱耐ㄔ挓o法判斷日本內閣官房長官是否是赤梟兄弟會成員;第二重身份,他是兄弟會的“768號外圍執事”。顧鐵不清楚兄弟會的階層劃分,不過從電話彼端毫不客氣的語氣就能猜測,這肯定不是個什么崇高的職位。一位“議長大人在東亞的第二代理人小坂兄弟”搶在他前頭向兄弟會匯報了情況,看來赤梟兄弟會在調查室內部還存在權力斗爭。 最后,就是那位“圓桌會議執事長大人”提到的一個關鍵詞“阿斯蒙蒂斯”。阿斯蒙蒂斯應當是兄弟會某個部門或下屬組織的代號,用來指代其在日本的地下勢力。顧鐵簡單搜索了一下:阿斯蒙蒂斯(asmodeus)這個名字來源于所羅亞斯德教惡神阿瑞曼(ahriman)門下六大弟子之一的aeshma-deva,是激怒或是的魔神的始祖。歐洲文藝復興時期,基督徒們認為阿斯蒙蒂斯是九層地獄之王,據說就是他扭曲了人類正常的觀念,被阿斯蒙蒂斯誘惑而犯罪的人們將會被永遠關在第二層地獄中。 ——在基督教教義中,阿斯蒙蒂斯還是七宗罪中代表的魔王。 顧鐵忽然醒悟,揮手在空中排出天主教的七宗原罪,按照罪惡的程度依次為: (lust)暴食(gluttony)貪婪(avarice)懶惰(sloth)憤怒(anger)嫉妒(envy)傲慢(pride)1589年,德國大主教、神學家彼得·品斯菲爾德把每種罪行和惡魔聯系在一起,認為代表各種罪行的惡魔會引誘擁有相同罪行的人,其對應關系如下: (lust):阿斯蒙蒂斯(asmodeus),之王; 暴食(gluttony):貝魯賽巴布(beelzebul),蒼蠅君主,圣經中的“鬼王”; 貪婪(avarice):瑪蒙(mammon),財寶與貪婪的錯誤之神; 懶惰(sloth):貝利亞(berial):亞述古國的山神; 憤怒(wrath):薩麥爾(samael):憤怒化身的墮天使,有毒的光輝使者; 嫉妒(envy):利維坦(leviathan):象征邪惡的深海海怪; 傲慢(pride):路西法(lucifer):因傲慢不愿向神子下跪而墮落的熾天使。 “好吧?!鳖欒F點點頭,“如果我是兄弟會的領導人,沒準也會用七惡魔的名字命名七個重要部門,給日本人分配‘’真是再合適不過了啊……要做反面角色,姿態就要擺得這么正,要是起個七美德之類才怪異……那赤梟兄弟會的最高領袖豈不是以惡魔之王撒旦自稱?” 果然,兄弟會在日本的勢力只是冰山一角,從“圓桌會議執事長大人”帶有濃重口音的英語來分析,這位大人物的母語應當是西歐的德語、荷蘭語或者北歐斯堪的納維亞語言?!芭c世界局勢一樣,黃種人做領袖始終是不可能的呢……”顧鐵試著從通話信息中找到對方的位置,但線路經過加密,他沒有勇氣嘗試反溯攻擊,——僅日本分部阿斯蒙蒂斯的防火墻就讓他用盡氣力,鬼知道赤梟兄弟會總部又有什么樣的陷阱等著他。 這次遭遇戰讓顧鐵搞清楚了很多事情,但最大的問題,是沒有找到關于阿齊薇任何信息。短短三秒鐘的闖入讓他只能盲目搜集遇到的任何咨詢,沒辦法攻陷數據庫查詢關鍵字。顧鐵抓起一把泥土,惡狠狠地丟向遠方,“不管怎樣,跟你們脫不了干系……等著我,小日本,這邊的事情一結束,我就去找你們……洗干凈屁股等著我……” 休息了一會兒,顧鐵揮手撕裂空間,離開了凈土。 睜開眼,他盯著小旅館房間的天花板上幾塊污跡,發了一會兒呆。艾德敏銳地感覺到伙伴呼吸節奏的變化,轉回頭:“這么快就做完事情了?” “早得很,才剛剛開始?!币粓鰬鸲凡糠轴尫帕怂膽嵟?現在顧鐵感覺平靜多了,“老艾,你絕不覺得天花板上那塊污跡像一頭水牛?” 波蘭人抬頭看了一眼:“像長頸鹿?,F在我們要做些什么?” 中國人翻身坐了起來,關掉手機,“等著天黑,吃晚餐,然后我還要上網,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要開?!?/br> 艾德把椅子搬到床前,掉個個兒,趴在靠背上盯著顧鐵,有點猶豫地說:“那個,有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說,但一直不知道怎么開口?!?/br> “借錢是嗎?”顧鐵根本不看對方,隨口搭腔,“兩千萬美元以下我可以直接開支票?!?/br> 滿臉橫rou的屠夫驚詫地睜大眼睛:“你怎么知道?你這個中國來的巫師!” 顧鐵撇嘴:“得了吧,我還奇怪你為什么這么晚才開口呢。波蘭流亡政府在德軍入侵之后落荒而逃,在倫敦一躲就是五十年,雖然有十五萬名流亡國外的退伍老兵和民眾支持,但沒有主要經濟來源,承認其合法性的國家只有愛爾蘭、西班牙兩個,就算撤退時攜帶了再多的黃金,也早該山窮水盡了。1990年流亡政府總統宣布解散政府,沒準也是因為經濟實力無法維持了,對吧?你們其后又搞了這么多年的地下工作,既沒有撈錢的耙子,也沒有裝錢的匣子,還不就坐吃山空、搞點什么復國債券之類的把戲騙騙革命群眾?說吧,要借多少錢?” 艾德被這段話直接噎住了,好半晌才艱難地開口:“……你說對了,我是想讓你購買五千萬美元的戰爭債券來著,既然你都看得這么清楚,那我就不繞圈子了,一億美元,期限二十年,利率按照瑞士銀行長期儲蓄的兩倍計算?!?/br> 顧鐵微微一笑:“我既然滿世界跟gtc對著干,自然也不怕再背上一個反人類罪的罪名,你有信心在二十年之內政變成功?這可不是什么正義的戰爭,歐債危機之后的波蘭人民日子過得很好,誰想瞎搞一通,誰就是全波蘭的敵人?!?/br> “你只看到了表象?!贝蠛幽缶o醋缽大的拳頭:“我有足夠的理由掀起解放戰爭的波瀾。你知道雷沙爾德·卡丘羅夫斯基?” “流亡政府最后一任總統?!鳖欒F點點頭,“不,如果流亡政府轉入地下的話,那他就是名義上的最后一任總統?!?/br> 艾德咬牙切齒道:“2010年4月10日,波蘭總統萊赫·卡欽斯基赴俄羅斯參加卡廷慘案70周年紀念活動,在斯摩棱斯克“北方”軍用機場附近飛機失事身亡,雷沙爾德·卡丘羅夫斯基也在這架飛機上。這個事件根本是一個陰謀,一個天大的陰謀……” “陰謀?”顧鐵來了興趣,“說說,說說?!?/br> “……算了?!辈恢獮楹?波蘭人忽然重重嘆了一口氣,轉移了話題:“如果有你的幫助,——我指的不僅是金錢援助,還有你個人的力量——我有信心在十年之內取得政權,光復波蘭第一共和國的法統!” “我很樂意參加一樁又危險又刺激的事業?!鳖欒F挑起眉頭,“在我揪出赤梟兄弟會、把他們大卸八塊之后,還要到非洲去打一場小小的戰爭,之后,我答應你,你可以得到我的金錢和我的?!?/br> 艾德激動地站起來握住中國人的雙手:“你說真的?” “但你得不到我的靈魂?!鳖欒F笑嘻嘻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