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據馬村長說,在晚清時期,他們這個馬鞍村有個遠近聞名的陰陽仙,這個陰陽仙啊不入道不求佛,純屬通曉陰陽兩界之間的事,是個極為傳統的方士,幫附近山里山外的人家看陰陽宅院,管人氣術數,而且還自創一套養生之道,在當時頗有些名頭,但是清朝那個時期是反對巫教迷信的,所崇尚的,不過是朝廷的威嚴罷了。 陰陽仙名叫馬不識,過著和普通人家一樣的世俗生活,娶妻生子,光耀門庭,或許是因為他做的好事實在太多,多到連鬼神都對他另眼相看,老人們傳說有一天陰府的判官給馬不識托夢,說本來要讓他成就個地仙的名頭,在此地做個城隍爺的,但是此地城隍已經有了下任候選,再說他的福報不在當世,而是為后世子孫蔭福,恰巧當時馬不識的妻子有了新丁,一雙大胖小子,判官就說了,就讓你的兩個雙胞胎兒子做個勾魂陰差吧,這樣你們父子在陰陽兩界都能修成正果,他日福報自會延綿不絕。 馬不識一聽不樂意了,這兩個孩子剛剛出世短短幾日,怎么能說離開就離開呢?這不是斷了馬家人的香火么?還未共度天倫就這么…當即馬不識就把判官痛罵一頓,判官也未發怒,對于世俗人情他自然明白,但這是天命所歸,由不得人和神去改變,若是違反了天意,不但福報成惡報,那以后的災劫也將應運而生,判官說了句三日后你的兩個兒子就會沒命,然后就走了,而馬不識也一覺睡到大天亮。 感念判官所說的話,馬不識當天就窩在家里不出門,也不知在家搗鼓什么門道,一連三天,不但自己不出家門,就連一家大小都沒讓開大門,直到第四天,馬不識興高采烈地抱著兩個小兒子走出家門,在人前走動戲耍,大家也認為這不過是個怪夢罷了,只是夢… 可是好事還沒過一個月,馬不識的家中突然傳出一道極為悲涼的哭喊聲,他的雙胞胎兒子雙雙而去了… 從此啊,馬不識瘋了,再也不給別人管事,也不再占卜算卦,他的妻子一時痛恨是因為他才失去了兩個兒子,一氣之下回娘家就沒再回來,家中老人無人照料,一個殘破的家漸漸敗落凋零,只剩下一個馬瘋子,鄉里鄉親的在感念造化弄人的同時,也為馬不識感到惋惜和同情,但是逝者已矣,這件事慢慢的隨著時間被人淡忘了。 不出幾十年,馬不識的家宅已經斷絕子嗣香火,那上頭自然沒收了他的宅院充公,并置賣給另一家人居住,要說到這新的住家,名叫馬老實,是本村老輩人多子嗣中的一個,因為沒有宅基地,所以就買了馬不識家的宅子,還真是奇了怪了,不幾年的時間,馬老實家添了新丁,竟也是一生就是雙胞胎,這可是喜慶的大事,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張羅酒宴,請賓客喝喜酒好不歡鬧。 那已經是清王朝末期的時候了,雖說朝廷禁止世人搞迷信思想,但是哪里遏制得了啊,十里八鄉的知道這件事后,都認為是承了當年馬不識的福報,甭管是誰,有不育之癥的、或是想要雙胞胎的,都想去馬老實家沾沾這個福報,這不,馬老實家就多蓋了幾家房屋,做起了租賃生意,還真是俗話說的好,人都是跟著氣走,氣若是盛若是旺,說什么就有什么,但凡在馬老實家住個一月倆月的年輕夫妻,竟都能添丁,而且竟都是雙胞胎,這可是把馬老實這個宅院傳的神乎其神了,慕名來求子的人家那可是更多嘍… 但是到了鬼子侵犯的年代啊,也不知是否因為死的人多了,怨氣大了,馬老實那所宅院竟也不靈了,不但不靈,而且頻頻出現怪事,當時鬼子侵犯我們華夏子孫,那人吶都是四處流竄,馬老實家當時也積攢了些家底,肯定是提前得到風聲跑了,那所宅院自然是荒廢下來,最后我們華夏解放了,村子里的人能留下來的都投入到大開荒大生產運動中,以前沒主兒的地啊宅子什么的,都收上去了。 說是收上去了,其實也是荒廢在那,誰想蓋個房子什么的隨便蓋,修建房屋也是對大生產做貢獻嘛,最多登記個實名也就是了,話說馬老實那個宅子,可是住了不少人家,但先后都沒有一家人能住的長嘍,隔不了三年五載的一準搬走,不搬走的也會出現這這那那的禍事,讓人們整天神神叨叨,也不知道馬老實留下的那所宅子出了什么事。 直到馬鞍村近幾年出現的怪事,若是哪家人有個雙胞胎,那肯定是倍加喜慶的啊,但是哪里喜慶的起來,因為只要有人有了雙胞胎,皆是不超過一個月,小孩子不是因為這就是因為那,雙雙夭折,所以一旦有人生了雙胞胎,那可是驚動全村的大事,大家最后一致聯想到當年馬老實留下的那所宅子,老輩人就費盡心思尋找一位陰陽大先生來瞅瞅,這一瞅不要緊,那陰陽大先生可是連連搖頭,說他管不了這事,說那所宅子里有化不開的怨氣,而且現在那個怨氣已經牽連到整個馬鞍村的氣脈,這事極有可能和當年那個陰陽仙馬不識閉門不出三日有關,也不知他在家使了什么道道,硬是將兩個小子躲過一劫,但是最終還是沒有躲過,現在這個陰陽大先生說極可能是馬不識下了一口怨咒! 所以接連幾年時間,一旦有人新婚之期,一定要出外避災,直到生完孩子才會回來,基本上馬鞍村最近幾年沒什么喜慶的事了,但總是有那躲不過的,家里又沒錢糧,能娶個媳婦就不錯了,哪里還有本事出外避災,陰陽大先生就說了,若是躲不過的,只要剛生的雙胞胎臨盆之際,三日之內連唱大戲《金斷雷》,用戲中的鎮妖雷峰塔鎮住自家宅院里的怨氣,若能安然度過三日,就讓兒媳婦帶著雙胞胎嬰兒回娘家住,一直住過三伏九寒才能回來,不然劫難比如躲不過的。 這不,馬村長身為一村之長,就算有能力讓兒子兒媳出外避災,但他也不能那樣做,因為有他這個職位在,總要安定民心,若是他們家都頂不住,那別人家還得了,如此,馬村長的大兒子前天剛得了一雙龍鳳,既然事前沒有出外避災,那事后為了安心,也就聽從家人的安排,連唱三日大戲鎮鬼,表面上自然是為了慶賀自家的人丁興旺,但實際上是什么大家都明白,只不過沒人去說罷了。 而我先前沒有看到其他人看戲也就順理成章了,因為這里的村民都知道馬村長請的這臺大戲是干什么用的,既然是鎮鬼敬神,那生人誰還敢來看?來聽? 師父聽完馬村長的一番細說,先是陷入一陣沉默之中,而后突然抬起頭看向馬村長,臉色凝重地道:“可是我剛才感應到的那些陰氣,并非來自你們本村的地氣!” “???”在場之人,就連我和卜一缺,都是齊齊發出一聲驚叫。 馬村長更加摸著不頭腦地問道:“大先生,那您看出了什么呢?如果您管下此事,救我們一家大小的性命,我馬歡慶愿意雙手奉上自家所有家產,而且向大先生行三跪九叩大禮參拜!” 此番話深深觸動我的內心,可見馬村長對自家人的平安看的是多么重,試問誰人不想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什么家產什么錢財,都難以比得上家人的平安幸福重要,這個村長是個樸實的老實人,我相信師父應該不會不管的… 師父對于馬村長此話并未有什么觸動,依舊臉色凝重地端坐著,淡淡開口道:“至于你先前所說的怨氣走進了你們全村的氣脈之中,我尚未察覺,要仔細查看過后才能見分曉,但是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外面那臺大戲前,所聚斂的陰氣并非來自你們村地下,是什么現在還不好說,不過我想很快便會見分曉的,對了,不知馬村長還留他們唱幾天?” 馬村長立刻回道:“今日就是第三日,今晚這個‘燈戲’結束后,他們明日就要離開了,大先生為什么這么問呢?” 師父點頭道:“這個事是我所遇到少見的棘手,反正此戲有扶正驅邪之妙處,不如往后延遲幾日,改為七日,嗯,七日我想差不多了,四方功曹五方揭諦土地神保家仙受了恩惠也該出面管一管了,若是馬村長不棄,這七日的時間我們師徒就留在你們村,直到將此事解決?!?/br> 七日?我愕然咂了咂嘴巴,趕忙湊到師父身邊低聲問道:“師父,那我們趕路的事…豈不是又要耽擱七日?” 師父輕嘆一聲,道:“扶正驅邪本就是我們修道之人的本分,若是連一方平安都保不了,試問我們得到鎮山之寶又有什么意義?” 是啊…找尋鎮山之寶還不是為了匡扶道義,扶正驅邪?還不是為了廣大我茅山門戶?若是遇事不管不顧,還怎么能算是個修道之人呢?我一時沒話說了… 馬村長立時和身旁的幾位老輩人商量一番,當即眾人點頭道:“我們相信大先生的話,收留大先生在此我們自然是沒二話,再說像你們這樣的高人我們平時就是求還求不來呢,我這就和戲班的劉老頭商量延期的事?!?/br> 第十四章金斷雷(四) 劉老頭,是這個晉劇戲班的班主,說是馬村長的一個遠房親戚介紹認識的,或許是價錢給的合適,也或許是其他原因,只是聽他們話語間談到錢的事兒也就十塊響子。 十塊響子就是十個銀元,按說在一個普通的農家也不算少了,但是這么一個大戲樁子讓我看搭起來都費事,待馬村長的妻子做著飯菜,馬村長就私下將劉老頭喊進屋子,這是個不茍言笑,說話很慢的旱煙老頭,說是旱煙老頭,那是他從進屋開始就蹲在門沿前不停地“吧嗒”著那桿老旱煙,在聽完馬村長說出的價錢后,竟是滿口答應下來,如此之爽快倒是令馬村長有些不適了。 好在屋子里人多,不怕寒顫,大家你多一言他多一語的,一時聊得很是熱鬧。 劉老頭待大家都沉默下來,才急急地抽了兩口旱煙,徐徐開口道:“不怕大家笑話,我們這一行本就是個輕賤的把式,不是為了混口飯吃誰也不會自降身價干這個?!?/br> 對于劉老頭的話大家都沒有出口否認,自古以來,對于唱戲的人,在世人的眼中都是極為卑微的職業,戲子,不管賺錢多少,總是在人們的心目中揮之不去“輕賤”兩個字,如果不是生計所迫,任誰也不會愿意干這個行當的,只能希望日后的生活好了,人們對戲曲這一行當的認識和理解能夠更加寬宏和真正的欣賞吧。 劉老頭繼續說道:“都是遠鄰沾著老親,價錢啥的咱也沒二話,只要管口飯吃有兩塊辛苦賞子就是了,再延期四日沒啥大問題,但是我們還是希望對于住宿上自己解決,老馬家的盛情我們都明白,但是我們也正是為了感念這點盛情才…不得已之處還望大家能夠理解?!?/br> 說到這里,劉老頭就再也沒話了,然后就是不停的“吧嗒”著旱煙袋,我這么大會兒,則一直盯著劉老頭,并非是看他,而是看他手中的老旱煙,看著這旱煙袋,我原本早已忘記的陳年舊事,再次被勾起,甚至就如昨日之日,真真切切的呈現在我的眼前… 打小我是被十八里村的老輩人孫爺爺在路邊撿起的,據說那時我還在襁褓之中,自我有了記事兒的能力時,就一直被孫爺爺的一股味兒熏陶著,那就是這老旱煙,孫爺爺也是個愛抽旱煙的人,只要有他的地方,那一準少不了一股子焦糊味兒,似乎我打小就開始聞,卻是對這個旱煙味兒倍感親切,直到孫爺爺臨死前的一天,還揣著老旱煙去看了看我,我忘不了他,也忘不了… 不知怎的,我的心情一陣失落,話語也忍不住說出了口:“劉爺爺,我…我能看看你的旱煙桿兒嗎?” 說完這句話我很激動,也不知我心里現在在想些什么,什么呢?是在懷念孫爺爺?還是懷念孫爺爺的那桿旱煙?總之我心里很亂,也很酸澀… 屋子里的人正在談正事,突然被我這么一攪合,大家頓時都用目光掃向我,尤其是師父,帶著略顯斥責和嚴厲的目光瞪了瞪我,但是看過我之后,師父也莫名地訝異一下,然后慢慢看向劉老頭手中的旱煙袋。 劉老頭自然是有些驚愕地看了看我,這時也不抽旱煙了,拿起手中的旱煙袋瞅了瞅,然后竟是露出一絲難得的微笑,道:“好啊,你看看吧?!?/br> 我有些誠惶誠恐地接過旱煙袋,在眾目睽睽之下,輕輕撫摸了一下,然后淚水竟不爭氣地奪眶而出,我不明白為什么會哭,難得是因為這些年我忘記了孫爺爺,然后猛然又記起他才使得所有的懷念都化為了一股酸澀涌出? 師父適時拍了拍我的肩膀,低聲問道:“初七,你怎么了?” 我勉強笑了一下,然后搖了搖頭,便將旱煙袋遞還給劉老頭,此時看著劉老頭,仿佛又看到了早已亡故的孫爺爺,所以這一時間對劉老頭竟倍感親切,我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但還是說了:“劉爺爺,您為什么不讓馬村長給你們安排住宿呢?難道你們都住在外面?那樣晚上不冷嗎?” 劉老頭就這么直勾勾地看著我,看了半天,才緩過神道:“你叫什么名字?” “初七?!蔽壹皶r笑著回答道。 劉老頭又微微笑了笑,道:“初七啊,不是我們不想住進宅院里,實在是人口多,怕給老馬家添麻煩不是,管樂的和唱聲的再加上我這個老頭子,有**個人呢,再說我們隨行帶的有帳篷被褥,將就一下也就是了,哪有那么多規矩啊?!?/br> 說話很實在的山西老人,皮膚黝黑發亮,看來常在外面跑活計,肯定吃了不少苦的,我一時興起,笑道:“反正我和師父也要在這里待上幾日,如果你那方便我和你蹭個鋪行不?” 師父這時倒是發話了:“初七!說話怎么沒大沒小起來了?!” 劉老頭只是呵呵發笑,并不再說話,饒是馬村長朗笑道:“兩個小師父盡管放心就是了,我們這里雖然房間不多,但是人家多,誰家不能加個床鋪張羅一下啊,老劉班主這是死硬著脖子拉不進屋,你們可不能再這樣了,不然若是傳出去人家還不笑話我們馬鞍村待不住人???哈哈~~~” 但是我還是不明白,劉老頭為什么就是不肯讓他們的人吃住在宅院里呢?而且還不說原因,老是給人一種極為生疏的感覺,唉! 馬村長的妻子說話的這份功夫就張羅著端菜上桌了,我們一大屋子人都圍坐在一張大八仙桌上吃飯,席間幾位老輩人也開了瓶什么陳年老窖抿了幾口,但是師父是忌酒的,他除了吃飯喝茶,其余的嗜好一概沒有,席間大家難免將話題繞到那所人人忌憚的兇宅上,但是據馬村長所說,近幾年那所宅子并未斷絕人居住,至少那里還有幾間無主的祖屋,村東頭的馬茍老頭今年也有六十整了,膝下有五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為最大,早幾十年前就嫁人,現在孩子都在張羅婚嫁的事,前面幾個兒子也早已成家立室,就只有最后一個小兒子,今年年方二十七歲,仍是“刷子掉毛光板眼”。 要說這人窮啊就志短,農村里的人自然也是如此,能娶個會生娃的婆娘,再有兩間陋室一口薄田種種,也就是逍遙顯擺的資本了,馬茍幾個兒子成家后都是分家過的,一旦分家,肯定要涉及到一個住房宅子的問題,沒有房子,還沒有地兒住,那鬼才愿意跟你過,好歹前面幾個兒子都多少置辦了家室,就只有最后一個小兒子馬五郎凈身板子一個,婆娘沒人說道,就連祖屋也被大嫂趕出來獨過,所謂一家人就不說外道話了,你這么大的人了,家里人也都是從牙縫地填吃食,總不能就這樣養活你一輩子吧,這不,馬五郎只好另開門戶,再說這家家連塊破磚都深藏三尺,就是個地洞還能填三斤蘿卜窖起來呢,馬五郎最后連個狗洞都找不到,無奈之下,村里人就給出主意,那所從未有人敢涉足的兇宅,你若是有膽子住,看誰敢攆你走。 馬五郎一咬牙一跺腳,去就去,這不,前年就搬進去了,一住就是三個年頭,也奇怪,村里人從未聽馬五郎說起過什么怪事,比如在那所宅院里見到臟東西啊,做什么噩夢啊,還真沒有,非但沒有,馬五郎經過這兩年的辛勤勞動,多少也置辦了些家底,村里的老人們看在眼里,也樂在心里,也就是上個月,村里的老媒婆相中馬五郎人品老實厚道,這兩年性子也穩實多了,就跑到外村給馬五郎說了個大姑娘。 那是一家死了男人的小媳婦,不然一個大姑娘誰到二三十歲還不嫁人的,馬五郎那是滿口答應,又是給老媒婆送兩只大肥雞,又是可勁的包了一個大紅包,在這一帶的人喜歡紅事沾到個紅,特別是媒婆,若是婚事成了可是要求主家人給買大紅魚吃的。 人家多半是不知道馬五郎住在一所兇宅的事兒,再說“兇宅”這兩個字也只是謠傳而已,不過是人們不敢住,才隨口取了個嚇人的名字,估計老媒婆也沒說吧。 昨天,農歷三月十六,馬五郎的老爹還特意找人算了黃道吉日,定好了昨天的好日子,但是這里還有個規矩,在新媳婦沒過門前,可是要提前去一趟婆家的,那叫相家,說白了也就是再確認一下你這家人的人品,家底是不是唬人的。 人家大姑娘在什么老嫂子的陪同下,又有老媒婆引路,給引到馬五郎現在所住的宅院里,也不知道是點兒背,還是有的人嘴欠,明知道人家來這一次就是來最后挑挑毛病的,偏偏還就被那個大姑娘的老嫂子打聽到了,馬五郎現在所住的并非是他自己的宅院,而且那座宅院還是個多年前傳下來的兇宅呢,嘿!原本定好的好日子什么的全部泡湯了,人當即就走了,連個回話都沒留下。 可憐馬五郎昨日還張羅著迎親來著,結果大清早走到半路就被人家家人攔住打了回來,這不,馬五郎算是賠了夫人又折錢,什么也沒撈著,整整一天一夜,馬五郎就一直躺在那座宅院里,沒有出來,有人說他躺在床上就沒動過,但誰知道呢… 這一扯到那所宅院,相關的話題就如同倒豆般從幾個老輩人嘴里說了出來,大家吃著飯菜,剩下的除了嘆息和惋惜,也就是繼續吃飯了。 當即,馬村長笑道:“大先生今晚就住在西屋我兒子的房間里,這不小孩子剛出世我們就讓他們兩口子帶著孩子回娘家了,雖說女人月子里不易走動,但是眼下為了大事,也顧不得那么許多了?!?/br> 師父對于馬村長的安排并未有反對的態度,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接著在安排我和卜一缺住宿的事上,還未等馬村長開口,師父倒是先說話了:“馬村長,照你們先前所說,那馬五郎至今還是一個人守著那所空屋子了?” 馬村長輕嘆著點頭應承,隨即師父又道:“那好辦,今晚就勞煩你和馬五郎說一下,讓這倆小子住在他那,不知方便嗎?” 我剛吃進嘴里的飯菜差點嗆進氣管里,就連卜一缺也頓時咳嗽一聲,敢情師父這是要干什么?明知道那所宅院不干凈還出主意讓我們倆人去住,這… 馬村長面有難色地道:“可以自然是可以,馬五郎住的本就是公家的宅子,再說他為人老實厚道,說一聲就能去住,倒是這兩位小師父嫌不嫌棄…” 我幸好坐在劉老頭的身邊,忙低聲問道:“劉爺爺,你那床鋪寬松嗎?我和你擠擠怎么樣?” 卜一缺趕忙接著我的話茬子低語道:“初七,我和你一起…” 師父頓時一瞪眼,道:“讓你們去你們就去!胡思亂想什么呢?!快吃飯,吃完飯讓村長帶你們去!” 第十五章金斷雷(五) “他爹,外面戲班是不是喊進屋里吃飯???”我們正吃著,只聽馬村長的妻子在外面輕聲問道。 哦也是,外面還在唱戲的人都還沒吃飯呢,我立刻看向劉老頭,只見劉老頭立刻起身阻止道:“不用了大妹子,一會兒我吃完給他們端出去就行了,再說他們現在還在臺上?!?/br> 我頓時有些錯愕地盯著劉老頭,他不但不讓戲班子進家宅里住宿,還不讓人進院里吃飯,這…這是為什么呢? 也怪,在場除了馬村長客氣兩句外,其他人基本上沒有再說話,師父自然是不會管這些世俗事的,那我就更加只有吃飯的份兒。 外面馬村長的妻子寒暄兩句就扭頭進了廚房,而劉老頭也不再吃了,向大家客氣地說了一聲:“還是按照老規矩,亥時三刻閉燈,各位先吃著,我這就出去給外面的人拿點吃食?!?/br> 說完,劉老頭轉身走出房門,進廚房拿飯菜了,而全部過程只不過是在極為壓抑的氣氛下進行,似乎這個劉老頭心事很重的樣子,不該說的話他連一個字都不會說,全部是按照規矩辦,這倒是讓我更加好奇了… 馬村長苦笑著搖頭道:“劉老頭就是這臭脾氣,也不喜歡客套,更不喜歡別人和他客套,真不明白外面那些人怎么就愿意跟著他走南闖北了?!?/br> 這時我看到師父用異樣的神色盯著劉老頭遠去的背影,久久沒有收回,直到他打開大門走出院門才緩緩回過頭。 晚飯后,馬村長招呼走那幾個老輩人,就帶著我和卜一缺走出院門,貼著墻面繞過大戲樁,然后徑直向村后小巷走,夜晚的馬鞍村很靜,只是時不時的有幾聲犬吠罷了,而且光線還很暗,幾乎沒有什么光線。 一路掠過幾所人家的宅院,終于在一個略顯殘破的宅院前停了下來,大門很簡陋,只是個門框子,但還算能遮掩點什么,我順勢掃了一眼院子,發現里面黑燈瞎火的,連個油燈都沒有點上,莫不是馬五郎還在傷心之中,才連正常的生活都不過了,也或許他早早睡下了吧。 馬村長提起大門上的鐵鼻子晃蕩兩下,然后向院里喊道:“五郎?五郎?你在屋里嗎?” “…誰???”許久后,一個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緩緩蹦出這倆字出來,我想,這個說話的一定是馬五郎了。 果不其然,馬村長點頭繼續說道:“五郎,是我歡慶叔,你先開開門,我有事和你說?!?/br> 過了一會兒,一陣遲緩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大門被輕輕拉開,迎面露出一個體格壯實的憨厚面容,頭發雖然短,但還是有些凌亂,衣服是隨便披在身上,看到馬村長,馬五郎又詫異地看了看我和卜一缺,然后遲疑一下,問道:“歡慶叔,這么晚了啥事???” 馬村長輕嘆一聲,繼而聲音有些嚴厲地道:“晚什么晚?吃飯了嗎?是不是還沒過去心里的那道坎呢?” 馬五郎沒有反駁馬村長的話,有些執拗地抓了抓額頭,然后低聲道:“歡慶叔,我知道您是關心我,但是我這…唉!現在已經沒啥可說的了…” 至此,馬五郎便陷入無言的沉默,是啊,這新媳婦逃婚放在誰身上誰能開心的起來呢?說不傷心那是假的,再說馬五郎這日子過的也不容易,能有人說個媒已經是燒高香了,沒想到卻變成了這樣。 馬村長又是深深嘆了一聲,道:“既然都這樣了,那還能怎么弄呢,對了,你要是還沒吃飯,一會兒去我家吃點,這兩天攤上這個事所以吃食做的很充裕?!?/br> 馬五郎隨即搖了搖頭,然后聲音沙啞地道:“謝謝叔兒,我那本來為宴席準備的一大堆東西都還擺著呢,暫時不愁吃,對了,您們這是?” 馬村長點了點頭,忙向馬五郎介紹道:“傍晚的時候有三位先生路過咱們村子,想在這里住幾日,這兩位小師父的師父已經被我安排在我們家住了,所以你這里能否讓這兩位小師父住幾日?” 馬五郎有些錯愕地看了看我們,然后勉強擠出一絲憨厚的笑容,道:“歡慶叔的客人也是我們村的客人,這里住的地方有,就讓他們放心住就是了,兩位小師父進屋吧?!?/br> 馬村長目送我們走進院子,也就扭頭走了,馬五郎關上院門并上了門閂,這時我們已經站在這所被賦予傳奇色彩的“兇宅”上了,這個院子很空曠,連個樹木雜草都沒有,顯得極為單調和冷清,不過三間破舊的青瓦房還是不錯的,旁邊還有一間土坯搭建的小廚房,廚房在宅子的東邊,西邊什么也沒有,只有一口八角狀的古井,古井上面連個木樁都沒有,估計馬五郎每次打水都是用力氣一點點拉上來的了,夜色下,院子里吹拂著涼絲絲的空氣,也不知為什么會有點涼氣,難道是心里作用,在聽到這所宅子的不同后,心里先入為主的就認為它是個兇宅嗎? 想不出,也想不通… 馬五郎勉強擠出笑容道:“兩位小師父進屋吧,房子簡陋,你們別見怪?!?/br> 我們被馬五郎引到正屋的西邊房間里,我看到東邊房間的門頭上還貼著一個紅紙剪裁的“紅雙喜”字,而正屋里則擺放著各式各樣婚事所用的東西,有彩條,有紅喜果,有瓜子糖,也有宴席所用的老窖酒,還有一些熟rou一些菜… 看到這,我心里不免為馬五郎感到惋惜,我很想說,這么老實憨厚的人,誰閃了你算是她倒霉沒運氣,以后再找的人家說不定還不如你呢,但是這些話我沒有說出口,因為我覺得這不應該是我勸的,何況馬五郎心里還在堵著,我還是盡量不說這個了。 但有件事我現在很想做,那就是幫馬五郎一把,如果這所宅院真如馬村長他們所說的這么邪乎,那鐵定是出了臟東西,算算日子我現在也可以動用天眼了,如果是這所宅院里的臟東西毀了馬五郎的好事,那我一定讓師父除了它們! 或者…我現在就看看這里是什么情況?! 給我們搗鼓好被褥床鋪后,馬五郎就扭頭要走,我和卜一缺心有靈犀地相視一笑,然后由我開口問道:“五郎大哥,反正現在還早,不如我們聊聊天再睡好嗎?” 馬五郎愕然地看了看我們倆,然后伸出粗糙的大手抓了抓額頭,低聲笑道:“不瞞兩個小師父,我這個地方平時可是根本沒人肯來坐坐的,更別說有你們兩個來住幾日了,唉!要怪就怪太窮了啊…” 我隨即問道:“五郎大哥,你認為…你認為你這么倒霉是因為這所宅院鬧的嗎?” 原以為馬五郎會接著埋怨,誰知他立刻擺手道:“不是不是,若不是我幾年前有這么個落腳地兒,現在指不定死在哪了呢,要說還是這個宅院給了我立足的本錢吶…嗯…要說也沒有覺察到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作祟???我在這里住了多少三年有余,每天早出晚歸的干農活,回到家倒頭就睡,睡的可香了呢,不但白天很正常,就是晚上也沒有聽到哪里有什么異常狀況,我想多半不是因為這個宅院吧?” 趁著馬五郎說著話的功夫,我猛地向卜一缺打著眼色,然后指了指我的雙眼,卜一缺開始還有些茫然,但馬上明了,因為我要趁機打開天眼,看看馬五郎身上有沒有沾染什么,或是這屋子里有沒有什么不干凈的氣息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