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只是他隱晦提及自己的方式好拙劣,導致試圖用問號來發展對話的手段也失敗了,只得到了嚴烈兩個略帶迷茫的字,“好的”。 這是個無與倫比的差生。用正確的公式算著錯誤的答案。 她正在對嚴成理的技巧進行私下批評,嚴烈又發了一條。 君有烈名:你們幾點結束? 小太陽:不知道。 于清江喝了一點點酒,氣場撒開了收不住,舉著話筒嘶吼了五六首歌,又拉著幾人一起合唱。等正式結束,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包間里燈光昏暗,聲音嘈雜,根本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于清江叫了輛車,要送姐妹們回學校。方灼拎起包,表示自己先去嚴烈家拿點東西。 她剛站起身,被于清江從身后重重拍了一掌,緊跟著被拽著坐回沙發上。 方灼嚇了一跳,扭頭對上于清江那張放大了的臉。 “讓他來接??!”于清江瞪著眼睛,幾乎要將鼻子貼到她的臉上,恨不成鋼道,“你要給你男朋友一點表現的機會!” 方灼默默后退了些:“這算什么表現的機會?” “你怎么知道不是呢?女生撒撒嬌嘛,可以給男生安全感?!鼻楦袑焼问肿プ∷谋嘲鼛?,單手指向她的手機,“給他發短信,問他能不能來接?!?/br> 另外兩人跟腔附和,覺得她最近太過冷淡。嚴烈身邊有很多女生,就算她有自信,偶爾也應該在他面前彰顯一下女友力。 方灼被她們動搖了,又有點不好意思。將手機拿遠一點,避開她們的視線,單手打了兩行字。 小太陽:現在有空嗎? 小太陽:能不能來接一下? 嚴烈的回復一向很快,而這一次更快。 君有烈名:現在?民政局關門了吧? 君有烈名:而且不大行,訂婚倒是可以的。你急切需求的話,我可以給你馬上安排。君有烈名:以后孩子跟誰姓,叫什么名字?當然我覺得這個不急。 緊跟著發來一個語音通話的申請。 方灼還沒看完回復,驚得掛斷了。 她又掃了眼自己發過去的信息,才知道嚴烈為什么那么激動。打字的時候沒看清楚,最后一句點到了自動聯想,變成了“能不能來結婚?”。 嚴烈肯定是知道的,但他不會那么輕易地放過方灼的錯誤。不斷地回復,還被察覺到異常的室友看見了。 君有烈名:為什么掛我電話?你不是要反悔吧? 君有烈名:成年人要學會負責任,對自己,對男朋友。是吧? 君有烈名:我已經穿好外套了,你現在在ktv嗎? 小太陽撤回了一條信息。 小太陽:我打錯字了。是想問你能不能來接我。 君有烈名:我已經下樓了。 方灼覺得不大妙,這個人肯定要借題發揮了。 于清江沒有公德心地在那兒大笑,一點都沒有身為始作俑者的自覺。她利落地起身,帶上手機跟背包,往門口走去。 “再見了姐妹,我們走了?!?/br> ……人確實要學會負責任,不然很容易變成于清江。 方灼站在街邊等人。 五月的風雖然大卻很沉悶,從夜色深處吹來,帶不走皮膚上的燥熱。 嚴烈幾乎是跑著過來的,披著路燈的光,遠遠沖入她的視線,直到停在她面前。 他額頭上蒙了層薄汗,開口說話前先笑了一下,問道:“她們走了?” 方灼點頭。 嚴烈果然沒那么輕易罷休,故意道:“為什么突然想找我結婚???是發現我特別好了吧!” 方灼告訴自己要冷靜。嚴烈會變成今天這樣,跟她也有關系的。 她低頭看著對方的影子,重申道:“是我打錯字了?!?/br> 黑色的長影抬手擦了把汗,頭發被他揉得雜亂,聲音幽幽地道:“所以我就是個工具人唄?!?/br> 他垂下手,看影子的長度比方灼長了一截。手指在衣服上隨意擦了把,勾了勾,朝邊上的人靠近,并牽住她的手。 “那我不管?!眹懒艺f,“我家的了?!?/br> 第79章 一顆小太陽(“你自己想?!眹懒液芾淇?..) 去嚴烈家的路,一共走了十分鐘。 其實是沒有那么快的,按照正常人步行的速度大概需要一刻鐘。 在剛走出前面那排林蔭道的時候,方灼的手心就開始熱得出汗。她試圖將手抽出來,卻被嚴烈加重的力道穩穩按住,指節間的骨骼都因為用力而外突出來。 方灼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嚴烈先行靠過來問:“你喝酒了嗎?” “我沒有?!狈阶票亲有崃诵?,沒聞見任何味道,“于清江身上蹭的吧?!?/br> 嚴烈慢吞吞地道:“聽說酒精可以被皮膚吸收?!?/br> 方灼一聽他的語調,就知道他要開始表演了。 嚴烈說:“為了保障你的安全,希望你配合?!?/br> “你不熱嗎?”方灼視線對著他上下打量,由衷好奇地問,“你身上都是汗?!眹懒夷坎恍币?,自顧著往前走:“豬八戒背媳婦兒,都沒有半路放下去的道理?!?/br> 方灼道:“豬八戒?” “豬八戒起碼還把媳婦兒背到家了呢?!眹懒液龅亟器镆恍?拽著她跑起來,“我帶回家就是我的,誰搶我就報警!” 生活在社會主義國家的嚴烈同學,確實比豬八戒要安全,而且比孫悟空更大膽。 方灼縱容地跟著他的步調跑了一陣,等到小區門口的時候,不可抑制地出了一身大汗。 嚴烈在路過小超市時停了下來,看著燈火通明的柜臺,松開了方灼的手。方灼以為他要進去買東西,結果嚴烈指了指入口,示意她自己過去。 方灼問:“買什么?” “你可以穿我的睡衣?!眹懒业囊暰€跟話題都有點跳躍,偷覷她的表情,“現在已經九點了。你回學校的話,宿舍可能已經關門。而我家有空余的房間?!?/br> 異常熟悉的場景,讓人恍惚覺得一模一樣的事情曾經發生過。 只不過上次是意外,而這次說不大清楚。 方灼愣了兩三秒,走進超市,買了牙刷跟貼身衣服,一面拉上背包拉鏈,一面緩步出來。 嚴烈在燈光下踩自己的影子。感受到冷風從開合的門縫中飄出,抬頭沖她笑了笑。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倒映出微弱的白熾燈火,什么都沒說,轉身在前面帶路。 這是方灼第二次來嚴烈家。上次因為處境尷尬,沒有好好觀察。這回四望著打量了一圈,隱約覺得有點不一樣。 “我去里面的臥室洗澡,你在這邊洗澡?!眹懒医o她指明方向,“我的房間是最里面那間,待會兒帶你逛逛?!?/br> 方灼斜睨他,淡淡道:“我為什么要逛你的臥室?” 嚴烈假裝沒有聽見,泰然自若地指向另外一面,說:“那間是客房,阿姨收拾過了,待會兒我給你把床鋪上?!?/br> 他又補充了句:“你應該會喜歡?!?/br> 方灼沒什么反應。這樣的精裝房誰不喜歡? 嚴烈提著衣領抖動,快步往里走,一副酷熱難耐的模樣道:“我先去洗澡了,你自己安排?!?/br> 方灼洗澡比較慢,等她擦著未干的頭發出來,嚴烈已經坐在書房里了。 她先去客房瞅了眼,推門看清眼前的畫面,邁進一半的腳步驚得收了回來。 床上的確鋪了層新被單。淺粉色的,明顯比床要大一號,邊角長長地墜在地上。成套的被子上印了q版動畫圖案,鮮艷醒目。 方灼沉默了。 實話講,她從小到大都沒用過這么少女心的床單。除了學校常用的綠色方塊圖樣,以及極具時代氣息的牡丹圖案,用過的最正常的就是素色凈樸的純色床單。 嚴烈為什么要給自己買被套? 或者說,他到底還悄悄買了些什么? 一般人的想法沒有他這么難猜吧?他是不是不喜歡葉云程家的被子??? 方灼茫然地在床邊坐了會兒,緩緩從變化不定的思緒中斂神。 她挪步到書房門口,抬手輕敲,擠進去問道:“是你特意給我買的嗎?” 嚴烈側過身,視線在方灼寬大的睡衣上過了一圈,又轉回去,盯著電腦屏幕,抬手撓了撓耳朵,說:“是啊。我給我女朋友買的,女朋友不喜歡我就留給我女兒??蓯郯??” 方灼腦子一熱,下意識地道:“你就知道你會有女兒?” “那孫女兒也行啊?!眹懒夜首麈偠?,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隨口瞎掰道,“聽說早些年的被子就是一代傳一代的,以后這種版型的說不定就絕版了,我先給她們存著?!?/br> 他說完之后,方灼完全不知道該怎么搭話,陷在詭異的邏輯圈里自我博弈。 似乎有點微妙的圖謀不軌,但細想一下,又覺得好像襟懷坦蕩。畢竟動機不純的人怎么會鋪兩張床? 空調的冷氣很快將他們發熱的頭腦冷卻下來,空氣里飄散了一絲寒意。好在扣扣的提示音適時響起,打破了這令人不知所措的沉寂。 方灼反手合上木門,問道:“你在干什么?” “我爸在給我發信息?!眹懒宜朴兴茻o地松了口氣,眉頭輕蹙道,“不知道他最近怎么回事,說要給我過節日?!?/br> “這有什么問題嗎?”方灼頓了頓,假裝客觀地說,“這是挺開明的吧?” 嚴烈氣憤道:“可是他給我過六一兒童節!” 方灼:“……” “他說年輕人都喜歡過這個節日!”嚴烈手指用力敲在鍵盤上,鍵軸發出清脆而不屈的響聲,“我不知道他哪里看來的信息,居然這么以偏概全。我看起來像是喜歡過兒童節的人嗎?!” 方灼不好再給嚴成理說話了,怕牽連到自己。雖然她私心也覺得嚴烈其實很適合過兒童節。他那么幼稚。 收到信息的提示音緊密地響了幾次。方灼低垂著頭,沒看見他們的聊天記錄,卻能根據聲音想象出嚴成理此刻抓耳撓腮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