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第26章 一顆小太陽(“沒見過嗎?好同桌當然也...) 嚴烈的卷子發下來。方灼很想看看這位天馬行空的語言大師寫的是什么,手指摸到了他的桌角,還不待跟他分享一下,后者先行抬手蓋住卷面,不讓她看。 嚴烈笑道:“你猜我寫的是什么?” 方灼拿不準他的心思,但看他滿臉炫耀的表情,覺得應該是什么新穎又生僻的植物。再想到他連雞都喜歡禿的,怎么可能理解得了他這種年紀的直男的喜好? 嚴烈催促:“你猜嘛。你覺得呢?” 方灼只好小聲道:“狗尾巴草?” “……?”嚴烈表情放空了一瞬,“你的世界里是不是有各種奇奇怪怪的野草?” 方灼感覺得到了提示:“一棵菜?” 嚴烈又好氣又好笑:“我在你的心里就是這樣的嗎?!” 方灼大驚:“那個彼岸花不會就是你吧?” 嚴烈深吸一口氣,對著她無辜又真誠的眼神,繳械投降,將手挪開讓給她看。 很標準,很主流,很中正,寫的是竹子。 嚴烈說:“我也要屈服在應試教育的規則之下,好嗎?不然我的成績怎么穩定?” 方灼意會點頭,粗粗掃了遍正文,發現學霸的高分寶典就是將主流的題材寫得出眾。 哪怕同樣是寫一顆竹,嚴烈那工整勁挺的筆鋒,已經給他的竹子增添了三分風骨。 不像方灼。主題是風滾草,字跡是豬毛草。 嚴烈又問:“你是不是有點失望?” 這有什么好失望的? 方灼狐疑道:“難道你更想做一顆狗尾巴草嗎?” 嚴烈像是被她氣到了,噎了半天,冒出一句:“你怎么那么直?” “你是在吐槽我嗎?”方灼說,“你不直嗎?你還是公認的鋼鐵直,我都一直沒這么說你?!?/br> 她大有“其實我有在包容你”的態度。 嚴烈張口欲言,又被她堵得無話可說。 他裝了那么多年的鋼鐵直男,沒想到會遇見一個有質保的正牌貨,這大概就是他的報應。 他氣不過,奚落了一句:“你這字,該從小學書法開始學起了?!?/br> 方灼默默拿出作業本。 沒一會兒,她又轉過來問:“小學書法怎么練?” 嚴烈:“……” 一拳打在棉花上,都比跟她生氣舒服點。做人還是要對自己好一點。 ? 因為這周是小周,整個休息日算起來才一天時間,方灼不想在坐車上浪費寶貴的半天,就沒回去。 她向嚴烈借了手機,跟葉云程告知一聲。 她已經有半個多月沒回去了,葉云程想必很擔心。方灼先編輯了一條很長的短信,說明一下自己近期的情況,順道匯報了這回的考試成績。 葉云程收到后很高興。準確來說,只要方灼出現,任何無關緊要的小事他都覺得非常高興。 兩人短信交流了幾句,把雜七雜八的小事統一溝通了一遍,方灼才撥打過去。 嚴烈對她如此給自己省話費的舉動感到了動容,又覺得這輩子讓方灼和自己實現短信自由、通話自由的生活怕是沒什么希望了。除非她能買一部智能手機,并辦一張帶大額流量的卡。 后者聽起來應該快了。上大學聯絡必須要用手機的吧? 嚴烈嘴里叼著冰棍,坐在cao場邊空曠的看臺上,腦袋里全是亂七八糟的想法。 信號提示響了一聲,葉云程接了起來。 方灼跟他先寒暄了兩句,問他近日生活怎么樣,身體是不是還健康,得到正面的回答后,直白說道:“我們學校下周要開家長會了?!?/br> 葉云程愣了下,說:“怎么這個時候?” 別的學校一般會比較注重百日誓師大會,隨著高考不斷臨近,鼓舞學生的士氣。a中歷來傳統不大一樣。 越臨近高考,他們越不想在形式上進行強調。家長和學生哪個不知道高考的重要性?不能再去撩撥他們敏感的神經了。 學校一般都是默默增加壓力、增加習題,延長課業時間。 班主任美其名曰“溫水煮青蛙”,等煮熟了,端上桌,就知道是不是盆菜了。 所以別人搞百日,a中喜歡搞兩百日。 葉云程聽方灼解釋完后就沒說話,似乎在斟酌著下一句的措辭。 話筒里的呼吸聲不是那么平穩,方灼聽出了他的猶豫,幾乎能想象到此番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狀態,補充道:“老師說高三了,最好是都能來?!?/br> “哦?!比~云程說,“要不我問問你劉叔?他如果有空,讓他幫忙去旁聽一下?!?/br> 方灼皺眉,調整姿勢坐正了一點。 嚴烈不明白,怎么那么簡單的一件事他們要說那么久。碰了碰方灼的手臂,與她近距離地貼在一起,讓她開語音外放。 有些絮叨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出來: “不過你劉叔挺忙的,這兩年鄉鎮扶貧崗都很忙,他不僅要管脫貧,還要管規劃、項目開發……可能沒什么時間來?!?/br> 方灼問:“你不方便來嗎?” 葉云程也有點小心地問:“我方便去嗎?” “我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啊?!狈阶撇唤獾?,“你最近有不舒服嗎?” 兩人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通話時的狀態,進度變得很緩慢。好像每一句話都要經過推敲,再隱晦地試探。 葉云程說:“讓你同學看見了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方灼聲音大了點,“你不長挺帥的嗎?” 嚴烈笑出聲來,在一旁跟腔道:“那當然,咱舅舅的臉拿出去,怎么也得是個村草吧?我不是說別人的家長不好看的意思,但你知道中年男性身材走形的比例有多高嗎?” 方灼頓了頓,說道:“我舅舅今年其實才三十四歲?!?/br> 嚴烈著實驚了一下。 雖然葉云程長得很俊秀,但他身上總有一種年月沉積的感覺?;蛟S是他的沉穩和內斂叫他看著更像一名長輩,以致于嚴烈從來沒有思考過“他的年紀”這個問題,只覺得他值得依靠。 葉云程笑道:“你們覺得我還很年輕嗎?” 因為身體的缺陷和接踵而來的不幸,他總覺得自己的人生早早就被定了基調。 從懂事開始,飛一般地越過了青春期,跳過了成長期,降落在暮氣沉沉的晚年。 如果方灼沒有出現的話,他的三十四歲是這樣,或許四十四歲、五十四歲,還是這樣。也或許根本就沒有下一個十年。 “年輕”這個詞對他來說,竟然顯得有點遙遠。此時落在他的耳朵里,卻讓他有一種酥酥麻麻的癢意,大約是枯木逢春前的征兆。 嚴烈說:“是還很年輕??!” 三十四歲,分明是一個人大有作為的年齡。 “反正我家長不來?!眹懒易ブ阶频氖?,將手機拿近了些,軟和著語氣道,“舅舅你來唄,順道幫我也開個會。你不來的話,我倆不成孤兒組了嗎?” “不要胡說?!比~云程語調里都是輕松,“那我當天早點來?” 嚴烈熱情道:“也不用那么早來,開大會是在下午。不過你早點來的話,我可以帶你逛逛學校。a中最近幾年有錢了,翻修了好幾個花園和教學樓,逛著還挺有意思的?!?/br> 葉云程連聲應道:“好好?!?/br> 周日晚上,班長拿著單子過來做統計。 方灼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寫了葉云程和他的聯系方式,要順道給嚴烈也填的時候,被同桌抬手阻止,自己端端正正地在后面抄了一遍。 班長看著名單,奇怪地“咦”了一聲。 嚴烈手指靈活地轉筆,抬起下巴,炫耀地說:“沒見過嗎?好同桌當然也要共享家長?!?/br> 班長推了推眼鏡,冷漠地說了句:“沒聽說過?!?,然后不感興趣地走開了。 ? 家長會當天,葉云程還是來得特別早。乘坐第一班車,趕在十點前到了學校。 嚴烈接到電話,對他叮囑了兩聲,招呼方灼道:“走,帶你去接舅舅!” 方灼站起身,心里暗暗計較。 總覺得比起來,嚴烈更像葉云程的外甥。 他們肯定會在夜里悄悄用短信聊天,熟悉地叫著彼此的稱呼。 葉云程今天穿了件深色的風衣,寬大的衣袍為他遮擋住了一部分的拐杖,得體的剪裁又突出了他肩背的線條,叫他看起來有點風度翩翩的俊朗。 雖然腿腳不便,他還是努力站得筆挺,等在花壇旁邊,一瞬不瞬地觀賞著里面的綠植,走近了才能看見他正飄忽的眼神。 方灼有理由懷疑這衣服是他跟別人借的。因為一看就不便宜的樣子。再看他梳理得整齊,可能噴了發膠的頭發,猜他或許天還沒亮就起來意亮恕 今天的葉云程,帥得不像是來開家長會的,像是能上街當模特的。 方灼不大會夸獎,走過去的路上,腦海中還在搜尋可以形容的詞。 身邊的人比她要坦誠得多,他好像可以隨時隨地說出自己心底的話。方灼正想跟他討教一下,嚴烈燦爛地笑了出來,豎起拇指,朝前面的人揚了揚眉,心照不宣地道:“舅舅!” 葉云程回神,低下頭羞赧地笑了一下,又重新看向他們,頗有點局促地問道:“我是不是來太早了?” 嚴烈說:“也沒有,我們在布置教室呢。不過老師還沒來,你想找她聊天的話可能要晚一點?!?/br> 見方灼一直盯著他,葉云程也忍不住看了過去。 “怎么了?” 方灼想了想,還是坦率地道:“很精神。很好看?!?/br> 葉云程抬手去揉方灼的頭,笑道:“你也很精神,很好看?!?/br> 他順勢摸了下方灼額頭上還沒有徹底消去的疤,抿了抿唇角,當沒有發現,攬著她往學校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