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 書名:灼灼烈日 作者:退戈 文案: 【生在泥沼,心向朝陽?!?/br> 在和方灼熟悉之前,嚴烈覺得她是一個貧窮、乖戾、陰鷙,敏感到不可接近的陰影人物。 在和方灼熟悉之后,嚴烈才發現她是個認真到一板一眼、堅定到絕不回頭、努力到從不停歇,時刻散發著生命氣息的小太陽。 嚴烈:……哇! · 方灼覺得自己是一株猥瑣發育的向日葵,就算把所有的能量都點在成長上,依舊是最小最矮的那一棵。那條湍急的名為命運的河流,讓她疲憊得連思考不公的時間都沒有。 直到某一天,突然出現一顆小太陽,精準聚焦,24小時照耀。 方灼:咦……? ——人生是一條暮暉落照的長路,而我在奮力追逐著光。 內容標簽: 勵志人生 成長 校園 時代新風 搜索關鍵字:主角:方灼、嚴烈 ┃ 配角: ┃ 其它: 一句話簡介:紅星閃閃放光明 立意:基本靠自己,不基本的時候靠國家,偶爾收點陽光能量恢復氣血值的成長故事 ========== 第1章 一顆小太陽(她想要攀過高高的墻頭,仰...) 方灼手中提著兩把傘,站在入門的大廳口。潮濕的寒氣連同飛濺的水花,從大開的玻璃門被風卷攜著飛涌進來。 她腳上穿著一雙破舊開裂了的帆布鞋,洗到褪色粗糙的鞋面被路邊的泥濘打得斑駁不堪,褲腿上也沾染了零星的污漬。大約是擔心弄臟淺色的地磚,她只拄著傘站在門口的位置。 方逸明提著公文包從樓梯口出來的時候,就看見方灼正淺笑著跟他的同事說話。 方灼臉上的皮膚不算很白,但五官精致,氣質清冽,加上身材高挑,光往那兒一站,就十分打眼。 過于寬大的衣領下露出一截修長白凈的脖頸,說話的神情低緩平靜,看著姿態大方。讓他瞬間回憶起某張快要遺忘的面孔。 方逸明還在猶豫,方灼注意到他,先行喊了一句:“爸?!?/br> 聽到聲音,同事轉過身來,露出驚訝的神色。方逸明遲疑片刻,走上前問:“你怎么過來了?”語氣聽不出是否高興,倒是語速有些急促。 “有孝心呀!”那位中年女性已經接話道,“我都不知道你還有個這么懂事的女兒,我以為你只有一個兒子。小姑娘長得真漂亮,大眼睛高鼻梁的,我實話實說啊,盡挑著你倆優點長都沒這么好看?!?/br> 方逸明的鼻梁是高挺的,但臉型和眉眼偏向剛硬。他妻子陸女士也面貌普通,大概是因為性格影響,面相還帶著點刻薄。其實方灼跟他們夫妻都不大像。 方逸明眼神一沉,唇角勉強勾了勾,讓人看不出表情。 方灼說:“我像我mama?!?/br> 婦人盯著她的臉打量了會兒,笑著揮手道:“我又不是沒見過你媽年輕時候長什么樣兒,要說像嘛是有兩分像,但還是更像你爸一點?!?/br> 方灼委婉道:“我母親姓葉?!?/br> 婦人愣了下,眼神瞥向方逸明,顯然并不知道這位跟自己共事了十幾年的同事還有個前妻。 方逸明干巴巴地笑了下,解釋說:“她以前一直在鄉下跟她奶奶住,我媽去世后才搬過來?,F在高三了,一般在學校留宿。我見她都少?!?/br> “哦?!眿D人是個很熱情又健談的人,聞言追問了句,“來這里還習慣吧?” 方灼說:“高二轉的學,差不多習慣了?!?/br> 婦人掃見她校服上的標識,點頭說:“a中,挺好一學校,不錯的?!?/br> a中不算a市最一流的那批學校,但校風不錯,升學率也挺高。 只是,這套校服方灼穿著明顯不大合身,顏色也有些陳舊,多半是買的二手。她心底覺得有些違和,倒也沒往深處想。 見兩人還要寒暄,方逸明突兀問了句:“你來這里做什么?” 方灼還未開口,同事已大嗓門地說道:“這還用問嗎?給你送傘呀!老方你這人真是,太一板一眼了?!?/br> 方灼將手中的黑傘遞過去,微低著頭,看起來謙恭有禮,“家里的傘還放在門口,就給你送過來了?!?/br> 方逸明一言不發將傘接過,跟同事招呼了聲,轉身往外出去。 外頭的雨已經小了不少,輕柔地往下墜落。 方逸明抓著傘柄,將傘面抖開,扭頭瞥了眼方灼。大概是實在沒理由跟她不高興,張了張嘴,沒什么起伏地說:“我先去接你弟弟,你自己回家吧?!?/br> 方灼淡淡道:“好?!?/br> · 嚴烈從補習班出來,一面低頭敲打著手機,一面沿著店鋪前的遮雨棚快步穿行,抽空一抬眼,看見了站在街邊一動不動的方灼。 他放緩腳步,離方灼只剩下不到兩米的距離。對方像是沒有察覺,專注地望著街對面那棟尋常的大樓。 微合半斂的眉眼,放到別人身上,應該會有種悲憫的親和,但安在方灼的臉上,卻只顯得冷漠疏離。 她鼻尖、耳朵上的皮膚,因為冷氣而變得微紅,叫她拒人千里的冷酷氣質里,莫名平添了兩分倔強,同時讓她笑容里的諷刺變得更為清晰。 嚴烈對她并不了解,雖然做了一年左右的同學,但彼此說過的話加起來可能不超過十句。 他以前一直以為方灼這種生人勿進的孤僻性格,應該是個喜怒無常的人,此時看她靜靜地佇立在那里,像棵無聲無息的樹一樣,帶著旁觀者的傲然,意識到可能不是。 不等他捋明白那種感覺,方灼已察覺到他的存在,抽回視線,在他身上轉了一圈,而后唇角下壓,將那抹讓人捉摸的哂笑收了回去,恢復了例來的無波無瀾。沒有停留多久,默然轉身離去。 嚴烈的手機仍舊舉在半空,注視著方灼的背影,覺得這人古怪的脾性竟然變得清晰了一點。 因為他也慣常對某人擺出那樣的表情。 · 方灼坐在沙發上,她名義上的弟弟蹲在不遠處的茶幾前看電視。他手里拽著遙控器,低頭玩著手機,視線只偶爾在屏幕中的綜藝節目上過一眼。 窗外的雨將歇未歇,細小而疏落的斜雨還在不知疲倦地下著。 沒多久,陸女士下班回來。開門看見方灼的時候,換鞋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抬頭喊了聲她兒子的名字,高聲督促他去寫作業,沒多看方灼,轉身走進廚房,幫方逸明做飯。 油煙機的噪音混合著兩人的低語傳了過來,聽不大真切,間或混合著餐具的敲打聲,陸女士暴躁地將餐盤擺放出來。 半個小時后,廚房傳來一陣拉扯著的長音,喊方小弟過去吃飯。 桌上擺了三幅碗筷,一家三口圍坐在長方桌的一端,自顧著開始飯桌上的閑聊。 綜藝節目里的嘉賓正在做游戲,夸張的笑聲映襯著現實中絮叨的談話,讓這荒誕的一幕多出了一點滑稽。 方灼想笑。 她剛來的時候,陸女士雖然也不歡迎,但這個家還沒有這么涇渭分明??磥黻懪康哪托脑谝荒甑孽沲芍袕氐鬃叩搅吮M頭。 方灼又在沙發上坐了會兒,等節目放到廣告的時候,起身過去餐桌,在空著的木椅上坐下,靜靜盯著他們。 可能是被看得不大舒服,方逸明張嘴想說什么,被陸女士夾菜的動作打斷。 埋頭吃飯的少年回頭瞪了方灼一眼。他的眼神里有著狼崽子的狠戾,大抵是不屑得搭理,咋舌一聲,又轉了回去,挪動著位置離方灼遠一點。 方灼眼皮顫了顫,展平放在膝蓋上的手指,面無表情地眨了下眼睛。 她開口道:“這學期的學費還沒交?!?/br> 方逸明朝陸女士抬了抬下巴,“下午讓你去取錢,帶了嗎?” “別急嘛?!标懪空f話的時候輕聲慢調的,明明應該會叫人覺得溫柔,偏偏總帶著種讓人不大舒服的語氣在,聽起來變得陰陽怪氣。她說:“我之前跟你商量的事,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方灼平靜又堅決地道:“不行?!?/br> “我也是為了你好?!标懪康目曜釉诒P子里挑來挑去,拿捏著語氣說,“我找了好多關系才給你安排下去的。你去三中,學校會重點培養。要是明年考上一本,三年學費全退。平時成績好的話,每學期獎學金還好幾千塊錢呢。你在a中跟不上人家進度。上次你老師還打電話給我說,你的基礎太差了?!?/br> 方逸明始終沉默。 陸女士放下筷子說:“你別看他,你看我?!?/br> 方灼將視線轉向她,重復了一遍:“不行?!?/br> 方灼沒見過自己的母親,從她懂事起,就跟奶奶生活在鄉下。 奶奶不怎么喜歡她,同樣也不怎么喜歡方逸明。平時給方灼的關切很少,不常跟她說話,更不會跟她談起關于她母親的事。方灼還是從出生證明上得知自己母親的全名。 但奶奶從來沒有阻止過她上學。方灼的學費,就是從她的失地保險里攢出來的。 在預見自己將要去世時,她撿了家里全部的土雞蛋,揣著一個紅布包,沉默地領著方灼,蹣跚去往孫女彼時就讀的學校。 不知道她和校領導說了什么,最后班主任親自帶著方灼到a中走關系,讓她破例參加一次考試,合格后才轉學到這所中學。 a中從各方面看都是一所不錯的學校,而三中只是一所不入流的高中,這兩年過一本線的學生只有個位數。 方灼加重語氣道:“給我學費?!?/br> 其實方灼一直是明白的。她就像一團飄揚在沙漠里的風滾草,隨風一吹就走了,四處漂泊,沒有哪個地方真的在歡迎她。 只是沙漠寬廣浩蕩,而她的世界狹小擁擠,兩側還林立著高聳的城墻。 她厭惡那種漫無天日又孤獨枯寂的生活。 她想要攀過高高的墻頭,仰望似海的星辰;想要穿過重重的陰影,迎接太陽的光輝。 在她成長的過程中,無數人懷著憐憫或同情的目光,拍著她的肩膀對她說:“你要好好讀書?!?/br> 所以她的世界里,唯一一條能走的路就是讀書。 要么認命,要么讀書。 她憑著一股倔氣滾爬到現在,任何人都不能再來破壞她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