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看你嘴硬到什么時候?!笔捑C冷笑,又慌忙地將地上玉破禪畫的符呈給寧王。 寧王一手一張,見兩張紙上歪歪扭扭地畫著一樣莫名其妙的符號,唯一的不同,就是玉破禪畫的比金折桂少一些,且越到后面,涂改越多。 “王爺,這個是……”袁玨龍湊過來,看了一看,便立時發話:“快去將書房里,先前朱統領帶來的紙拿來?!币妼幫醪唤?,低聲對寧王說:“王爺,樂水那邊打雷的時候,地上也有這字,可見他們畫的不假?!?/br> 金折桂有些惴惴不安,瞟了玉破禪一眼,猜測著他畫了什么,伸長脖子看了一看,見玉破禪畫的也是她曾經在樂水城外農舍里畫過的化學公式,便又看了玉破禪一眼,心想這個人還算有心。 玉破禪恰也向金折桂看來,見她一副十分欣慰模樣,便摸摸鼻子,心想金折桂定還不知道他知道她才八歲;又想這么個小人,到底是怎么裝出這副老氣橫秋樣子的? 轉眼間,袁玨龍便遞上了第三張紙給寧王,寧王將三張紙擺在一處,一眼便看出第三張紙越發不全,最后手指點在金折桂的那張紙上,心中大喜,仿佛下一刻他就能驚雷在手、揮師北上、然后直搗黃龍。 “這符是什么意思?”寧王問。 金折桂、玉破禪雙雙搖頭。 寧王料想他們這么小,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就已經十分了不得,又問:“驚雷要如何做出來?” “要用大火燜?!?/br> “要用大火煉?!?/br> 金折桂、玉破禪異口同聲道,隨即互看一眼,金折桂不屑地撇過頭去,“非常之時,要行非常之法,煉藥的丹爐,王爺到哪里去尋?” 玉破禪原本是想金折桂說過做炸彈的東西不能用火烤,才說“要煉”,此時見她睥睨著他,便老實地不跟她強辯。 “到底是燜,還是煉?”事關重大,寧王趕緊問。 金折桂十分肯定地說:“都是一回事?!狈凑ㄋ滥銈?。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芩阿酒、吾心歸卿、曹某到此一游、桔果四位同學的霸王票 ☆、46驚弓之鳥 “王爺,瓜州城里有家道觀,煉丹的爐子好找?!痹k龍看金折桂、玉破禪說的話“一模一樣”,又覺燜、煉都是一回事,再不懷疑金折桂、玉破禪。 “燜的時候,要將蓋子蓋嚴實了。還有,這煉制驚雷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那等厲害的東西,一個大意,就會連爐子一起炸開來,十次里只有一兩次能煉制成功,是以,還請王爺耐心一些,千萬別因為一次兩次失敗就氣餒。要知道,煉制丹藥都不能一次就成,熟能生巧,前頭不順,后頭就好了?!苯鹫酃鹇龡l斯理地說,最后指著玉破禪,驕縱地開口,“這小王八歸我了,不然我不把材料說出來。反正他知道的沒我多?!?/br> 蕭綜道:“你要他做什么?” “姑奶奶要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苯鹫酃鹄湫?。 玉破禪聽到“小王八”三字,強忍住心中不悅,忙求饒道:“王爺,小的說了做炸彈的東西,是不是,就不砍小的頭了?” 寧王怎肯將玉破禪送給金折桂,便又催促道:“快,你們二人再將做炸彈的材料寫出來?!?/br> 金折桂托著臉坐著不動,玉破禪在寧王催促下提筆,為免暴露身份,有意笨拙地握筆,極力將字跡寫得扭曲丑陋,心知寧王這邊糧草稀少,便有意將面粉寫上,又將草木灰、硫磺、水銀、砂糖、鉛粉、豬尿泡寫上,猶猶豫豫地想不知道這些東西混在一起是什么模樣。 寧王見金折桂遲遲不動筆,催促道:“折桂丫頭快一些?!?/br> “把他給我,不然我不寫?!苯鹫酃鹗忠簧?,拿到自己的拐棍,就在桌子上亂敲。 袁玨龍虎著臉,三步并作兩步過來,待要提金折桂的衣領,就被阿大攔住。 “好個敬酒不吃吃罰酒!”袁玨龍冷笑。 金折桂站起來,兩只手按在拐棍上,“有膽子就給我罰酒吃吃!姑奶奶一條腿斷了也不當一回事,會怕了你?”說罷,忽地將自己受傷的腿一抬,將腿架在桌子上,一巴掌拍在自己腿上,“有膽子往這邊砍,你砍呀!” 袁玨龍氣急道:“王爺,這個定不是金家的千金,一身的匪氣,跟市井潑皮一模一樣!” 玉破禪汗顏地看向撒潑的金折桂,故意哆哆嗦嗦地說:“王爺、王爺千萬別將我交給花小前輩,她這人心狠手辣得很,小的到她手上,定然沒命?!彪p手將自己寫的配方遞上去,暗道金折桂千萬、千萬要寫的跟他一樣。 金折桂將腿拿下來,拖著腿走了兩步,冷笑道:“他一個階下囚,你們信爺爺、范神仙會把所有事都告訴他?” 寧王眼珠子來回看著金折桂、玉破禪,最后對金折桂軟硬兼施:“折桂,小王已經把配方寫了,你也寫一寫,要是寫得好,我就把他給你。要是寫的相差太多,本王爺不知道要信誰……到時候,就莫怪本王當真要砍斷你的腿了?!?/br> “寫就寫?!苯鹫酃鸬闪擞衿贫U一眼,料到玉破禪為了跟她同步,會將草木灰等寫上去,于是將這幾樣寫了,又加上硝石、木炭,再添上道士煉藥常用的水銀,想想寧王這邊糧草緊缺,便又寫上用大米與木柴一起在爐子下燒。 兩份大同小異的單子拿到手,寧王不禁蹙眉,叫袁玨龍來同看,低聲問:“兩個單子,哪一個是真的?”只有些許差異,看著金折桂、玉破禪兩個都沒撒謊。 “王爺,分別試一試,不就知道了?反正他們兩人都在王爺手上?!痹k龍吃過驚雷的苦,比寧王更巴望著早日煉出驚雷,然后一雪前恥。 “立時叫人搬來煉丹的爐子……” “王爺不可,方才六meimei說了一個大意,會連爐子一起炸開。該搬到一個僻靜的地方?!笔捑C十分的惜命,唯恐縣衙被炸開,連帶著他也要送命。 “……那就令人在道觀里煉制驚雷?!睂幫跸群傻叵虢鹫酃鹉窍胧乖p炸死他們,隨后又想,她若當真想炸死他們,怎會先提醒說爐子會炸開?“折桂今晚上別睡了……” “不,我要睡?!?/br> 袁玨龍火氣上來,冷笑道:“金小姐太不識時務了……” “哎,跟小孩子斗什么氣?!睂幫鹾眯Φ刂钢k龍,“叫阿大背著你,你在他背上睡著,等材料來了,你瞧瞧怎么配制,過會子他們去煉雷,你就去休息?!?/br> “不,我要做臭豆腐的背?!苯鹫酃鹗忠簧?,指向玉破禪。 玉破禪眼皮子跳跳,阿大也扭過頭去,習慣了看金折桂老成的模樣,不太習慣看她這發大小姐脾氣的樣子。 蕭綜果然不失時機地詆毀金折桂,“王爺,她在家的時候就這樣,仗著點小聰明,就敢無法無天?!?/br> 寧王此時只想要驚雷,其他一概不管,雖金折桂此時驕縱一些,但又不是要他背,于是十分和藹可親地說:“小孩子家家,嬌生慣養的,有點小脾氣也是應該的?!毖劬σ幻?,立時令袁將軍去找硝石、硫磺等物。 “小王八,快來背我?!苯鹫酃饹_玉破禪招手。 玉破禪呆呆地不敢置信地看向寧王,隨后認命地走過來,矮□子。 金折桂趴在玉破禪背上,立時去撕扯他的耳朵,“說,你怎么做的臭豆腐,虧得只有條狗嘗了?!?/br> 蕭綜臉上青筋暴起,咬牙忍了,心道就看驚雷煉制不出來,金折桂怎么收場。 玉破禪忍辱負重地痛呼連連,任憑金折桂撕扯他耳朵、頭發,只是不時地求寧王“王爺,小的該說的都說了,求王爺饒命……” “閉嘴,別打攪王爺歇息?!笔捑C狗仗人勢地罵了一聲,嘴里仿佛還有臭豆腐的味道,方才還想看玉破禪跟金折桂斗,此時連玉破禪都恨上了。 阿大無奈地看著金折桂折騰玉破禪,不時地攙扶一下腳步不穩的玉破禪,隔三差五地對金折桂說:“小前輩,阿大來背你吧?!背弥捑C、寧王沒瞧見,偷偷看了玉破禪一眼,想要問他怎么會來,又忍住了。 “王爺,材料、丹爐都準備好了?!痹k龍親自過來說。 “走?!睂幫跸纫徊阶叱鰜?,看了眼金折桂,金折桂扯著玉破禪的耳朵,催促他:“快,快跟上?!?/br> 玉破禪認命地快步跟上寧王,待出來了,就見幾匹快馬已經套好鞍馬韁繩,忙將金折桂抖下來,故意戰戰兢兢地問:“小的也騎馬?” 袁玨龍向后面的馬指一指,“你騎那匹?!比缓髮⒔鹫酃饟破饋?,看阿大要來搶,就唾了一口,“不識時務!”抱著金折桂翻身上馬,因實在不喜金折桂,便有意牽著韁繩叫坐騎蹦蹦跳跳顛簸金折桂。 金折桂趴在馬背上,看出袁玨龍的意圖,便用力地拿拐棍抽向馬頭,駿馬一聲嘶鳴,前蹄揚起,險些將袁玨龍甩下馬。 袁玨龍費力地穩住坐騎,不敢再使壞。 金折桂趴在馬背上,扭頭看阿大、玉破禪再后面跟著,又瞇著眼看向路邊,只見幾把火把插在街上墻頭上,墻頭下,一群沒有營帳的官兵麻木地蹲著,忽地聽到一聲活潑的“梁大叔”,認出是蒙戰的聲音,就想蒙戰、梁松他們都來了?莫非是來救她? 等在道觀外停下,金折桂下了馬,腳軟走不動路,歇了好久,才走進道觀,瞧見道觀內外都是寧王的人,里面的道士早不知所蹤。 煉丹房里偌大的丹爐孤零零地立著,下面被煙熏黑了不少,靠墻壁的條案上還擺著香爐,供著太上老君。 金折桂進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拜了一拜。 “材料在這邊,每樣要放多少?”寧王因更信金折桂的,便叫她來放。 “稱呢?”金折桂見只有東西——且多數東西看樣子就知道是在這道觀煉丹房里搜刮來的,“又不是做饅頭,這樣精細的東西,叫我用手抓呀?” 寧王吐出一個稱字,便有人遞上小稱。 金折桂裝模作樣地每樣都稱一些,寧王暗暗令人將她稱出來的數量記下。 最后混淆出一堆粉末,寧王叫人將東西放進煉丹爐,將丹爐緊緊地關上,又依著金折桂的話,將上面透氣的孔堵上,便叫人用木炭、大米試著一起去燒。 “王爺,咱們先出去等吧?!笔捑C唯恐丹爐立時炸開,誠惶誠恐地不敢靠近一步。 “叫人用大火燒著。折桂去道觀里歇著?!睂幫跻娊鹫酃鸫蚝乔?,便很是體貼地說。 金折桂捂著嘴打哈欠,點頭后,又指著玉破禪:“我睡覺的時候你給我趕蚊子?!?/br> “……小前輩,現在沒蚊子了?!卑⒋笊焓掷陆笳f。 “不管,我就要折騰他?!?/br> 寧王忙道:“小王,快陪著去?!闭f完,雖知道丹爐有可能會炸開,卻也不敢走遠,領著袁玨龍在大殿上又是燒香又是磕頭。 “王爺,金家丫頭會不會……”袁玨龍仔細想想,心中又疑竇叢生。 寧王冷笑道:“她若敢?;?,本王定叫她后悔做了一世人?!?/br> 蕭綜低著頭,唯恐丹爐不知何時炸開,便戰戰兢兢地做出隨時奪路而逃的準備。 道觀廂房里,金折桂躺在床上,看阿大伸手給她揉腳踝,就說:“別弄了,等回去了再想法子醫?!?/br> 阿大悶悶地點頭,轉向玉破禪,待要說話,又看見門外守著的人影子,便假意嗔道:“快給小前輩打洗腳水去?!?/br> 玉破禪再一次忍辱負重地出門,從給寧王準備的茶水里分出半盆熱水來,端進屋子里,見金折桂不避嫌疑地脫鞋,就非禮勿視地轉開頭。 “做臭豆腐的,豆腐西施……”金折桂泡著腳,舒坦地喟嘆一聲,兩只腳底板長滿繭子,腳面卻白白胖胖的腳互相搓著,想起玉破禪的話,就又笑個不停。 玉破禪微微蹙眉,并不明白金折桂到底為什么樂成這樣,他不過是為了跟她聯絡上,扯了個謊話罷了,“花小前輩……” “你乖,今晚上委屈一下,去那邊睡?!苯鹫酃饚撞豢陕劦刂噶酥笌孔筮叺哪鹃?。 阿大猶豫著要不要告訴玉破禪金折桂才八歲,玉破禪哭笑不得地看金折桂依舊以小前輩自居,見她擦了腳卻不睡覺,又將鞋襪穿上,然后枕著手臂在床上躺下。玉破禪待要將剩水潑出去,想了想,到底不舍得,就也脫了鞋子洗腳。 “你是來,救我們的?”阿大輕聲問。 玉破禪點了點頭,待要將嚴邈之來了樂水的事說出來,就聽轟隆一聲巨響。 阿大趕緊用衣裳給玉破禪擦腳,然后推開門向外看去。 玉破禪也跑了出來,向冒著黑煙的煉丹房奔去,只見方才還完好無損的煉丹房此時一片狼藉,屋頂破開了一個洞,地上又血rou模糊,顯然是燒火的兵卒沒及時跑出…… “當真炸開了?”寧王領著蕭綜、袁玨龍跑來,看見一片狼藉,卻欣喜若狂地對袁玨龍道:“果然那丫頭沒騙咱們,她說的方子果然會炸開?!痹詾轶@雷一說是以訛傳訛,如今看來,那一聲轟鳴,絕對當得起驚雷之名。 袁玨龍依稀覺得那里不對勁,似乎是方子是對的,但法子不對,但到底哪里不對,他一時半會又拐不過彎。 “火大了,就直接炸開了,下回子火小一些吧?!苯鹫酃瘐林勇掏痰刈邅?,“驚雷是要換個時候炸的,不是這會子炸的?!?/br> 寧王道:“正是,叫人來,再試一次,將火調小一些?!?/br> “王爺,丹爐壞了……” “那就用鍋,將鍋蓋蓋嚴實了?!睂幫醵淅镛Z鳴不斷,心花怒放地想能炸開就好。 “王爺、將軍,方才的硫磺、硝石放在煉丹房里,并未拿出來……如今全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