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節
四面忽然靜得草都不動了。 景泰藍這些年文武雙修,臂力不錯,抱容叮叮妥妥地,但無論如何,八歲孩子抱四歲孩子,看起來總有些滑稽,容叮叮的小鞋子都快靠到地上。 景泰藍抱住容叮叮,伸手就要去捏她的臉——想玩meimei想了很久了,猜測手感也猜測很久了,做夢都練習過幾次,好容易到了眼前,哪里肯放過。 正要下爪,驀然覺得腰間一緊,他一低頭,就看見容當當拉著他的腰帶,踮起腳,在他耳邊悄悄道:“皇帝哥哥,爹爹說如果你想占jiejie便宜,他就把慕姑姑立即塞給你做皇后?!?/br> 景泰藍手一僵,停在離蘋果臉蛋還有一毫米的地方,順勢拂了拂容叮叮絲毫沒亂的頭發,笑瞇瞇地道:“叮叮,有螞蟻。哥哥幫你拿掉哦?!?/br> “謝謝哥哥?!比荻6L鹛鸬卮?,景泰藍剛要展開笑容表示愿意為meimei效勞,就聽小丫頭道,“叮叮身上有蛇珠,螞蟻不會爬上來的。哥哥下次想摸叮叮,給錢就好啦?!?/br> …… ☆、第九十四章 麗京九新頭領 景泰藍:“……” 跪在前頭的人,有人“噗”地一聲,趕緊閉住嘴,眾人更是大氣不敢出——這倆孩子是誰?怎地和皇帝如此親熱? 季嫦直了眼,怔在當地。半晌若有所悟——皇帝也有八歲了,聽說太后已經在考慮給他選秀女的事,皇室孩子開竅得早,莫非皇帝看上這小姑娘美貌? 曖昧的念頭還沒轉完,她就聽見皇帝又慢吞吞重復了一句,“方才誰說要朕做主的?” “陛下!”季嫦一醒,急忙將兒子抱了過來,“剛才這兩個小賤……” “哦,忘了給你們介紹一下,”景泰藍一腳便將試圖抱他大腿哭訴的晏玉瑞踢開,笑嘻嘻打斷她的話,“這兩位,是榮昌郡王府的雙生子,這位容晟,榮昌世子;這位容昭,昭陽郡主?!?/br> “……” 四面此時何止草不動,眾人覺得渾身肌rou從此都快不會動了。 晏玉瑞眼睛一翻,又暈過去了。 季嫦瞠目結舌,啊了幾聲沒能說出話,景泰藍斜睨著她,“季副將,你夫君也不過是個三等侯。你以何身份,稱榮昌郡王以及衛國公之子為賤民?” 太史闌封號衛國,眾人都知道。季嫦臉色煞白,瞪大眼睛看著容叮叮和容當當,她卻是素來霸道慣了,到此時依舊不肯放棄,抗聲道:“陛下,我等并不知世子和郡主身份,算不得罪過,而世子郡主無故傷害……” “方才誰說要讓本王登門磕頭謝罪的?”又一個聲音,切斷了她的話。 日光淡淡,一人從淡淡日光里走出,瞬間似壓下這晨間的亮,只剩他于天地之間,熠熠生輝。 季嫦臉上的肌rou徹底僵硬。 容楚微笑,“原來是季副將。怎么,犬子小女得罪了你嗎?如果他們真做錯了什么,本王上門請罪也是該當的,不過磕頭,本王雖不介意,倒有點擔心你承受不起?!?/br> 季嫦咬咬牙,抬頭冷笑道:“郡王這是要在陛下駕前以勢壓人么?不過凡事也大不過一個理去!要我說,您這上門請罪,我卻是當得起的!” “哦?”容楚唇角一抹淺淺笑意。 “郡王對吾子傷勢視而不見嗎!”季嫦悲憤質問,一指容當當手中蜘蛛,“你的兒子,用這毒蛛傷他,還讓人上前對他……對他……”她說不出來,只得將兒子抱過來,掀開袍子給容楚看,眾人瞅著晏玉瑞褲子上一堆大泥巴腳印,都忍不住哧哧地笑,被季嫦一一怒瞪回去。 剛醒過來的晏玉瑞捂住褲襠慘叫:“毒蜘蛛!毒蜘蛛!” 容楚一瞟晏玉瑞傷處,晏玉瑞禁不住縮了縮。,只覺得原本只是痛,給容楚這一看,痛上還加了寒 “大寶沒有毒?!比莓敭斠荒樜負P起臉,將蜘蛛捧起,蜘蛛在他手中乖乖呆著。 景泰藍立即道:“當當,把你的蜘蛛借朕玩玩?!?/br> 容當當遞過去,景泰藍拎起那只蜘蛛,對晏玉瑞招手,“來,來陪朕一起瞧瞧?” 晏玉瑞臉色立即慘白,但皇帝召喚不可不從,猶豫半天才磨磨蹭蹭過來,景泰藍抓著蜘蛛一把湊到他鼻孔前,“看看!” 蜘蛛烏黑長爪半空彈動,離晏玉瑞鼻孔不及三分,景泰藍笑嘻嘻用小指勾著蜘蛛,在晏玉瑞眼睛和鼻子前危險地晃啊晃,蜘蛛爪上的長毛,不時地刺上晏玉瑞的臉…… 叮叮當當滿意地瞧著,頓時覺得景泰藍哥哥很好,果然是一國的! 景泰藍手指一抖,蜘蛛爪子往晏玉瑞鼻孔爬去,他笑嘻嘻慢吞吞問:“瞧清楚些,真的是毒蜘蛛嗎……” 晏玉瑞尖叫,就勢癱跪下去,“陛下!不是!不是!這個不是毒蜘蛛!是我……是我亂說!” 景泰藍一腳將他踢開,“爾敢欺君!”好死不死正踢在他襠處,雪上加霜,晏玉瑞大叫一聲,滾到母親腳下,季嫦接著,心疼得臉色煞白,胸口起伏幾下,想說什么,終究沒有敢說出來。 “這是犬子的玩具?!比莩吞@地道,“犬子想必想和令郎分享他的愛物,只是他年幼,不知該將蜘蛛無毒之事說明。又或者令郎沒給他機會說?話說回來,我容府護衛也認為那是毒蛛,卻不懼蜘蛛之毒,奮不顧身上前為令郎奪蛛,反觀您晏府護衛,卻在人群之后作龜縮之狀……”他語重心長地告誡季嫦,“我這邊護衛的情義,你不謝也就罷了,你自己府中的護衛如此怠忽職守,回去還是要記得多多管教啊?!?/br> 季嫦直愣愣地望著他,大抵難以想象世上還有人能這般顛倒黑白…… “你……”她咬牙半天,忽然又指向那些中毒的人,“好!算我兒自己倒霉!那他們呢!他們中的毒可是真的!” 容楚還是那從容笑意,只問了一句話。 “我想知道,諸位少爺,是在什么情境下被下毒的呢?” 眾人一呆,齊齊啞口。 這群中毒少年,都是先前圍堵推撞容叮叮時被下毒的,現在要怎么說出口? 那些被毒得臉色發青的少年,眼神也在發青——看走眼了!還以為是哪里混進來的野孩子,誰知道這個小姑娘是容家郡主? “叮叮?!本疤┧{抱著容叮叮,笑瞇瞇看著她的眼睛,“你是尊貴的郡主,可不能給隨便什么臭男人碰著。他們沒碰到你吧?誰碰你,左手碰砍左手,右手碰砍右手……” 眾人激靈靈打個寒戰。 “謝謝陛下啦?!比荻6L鹛鸬卮?,“不要你砍人啦,叮叮會讓他們自己爛手手的?!?/br> 兩張小臉對望而笑,都花也似,圍觀的人,一抖一抖打寒噤…… “小女身上是有些玩意,是本王給她防身所用??墒潜就醺嬲]過她,若非他人對她有惡意,不可輕易出手。小女年紀雖幼,但也能分辨他人善惡,”容楚眼眸淡淡掃過,“難道小女把諸位好意,全部看錯?” “不……不……我們不是中了她的毒……”一個十來歲的少年立即道,“我們……我們沒碰她,沒有,沒有!” “是的是的?!逼渌艘卜磻^來,急忙道,“我們只是想……想開個玩笑……” “郡王……是我等沖撞郡主……不知者不罪……” 容當當忽然清晰地道:“你們知道的?!?/br> 眾人都一愣,容當當撿起地上掉的他的“名片”,奉給容楚,委屈地道:“爹爹,當當一開始就把名片給他們啦!” “朕瞧瞧,”景泰藍接過去,一眼瞧過臉上抽搐一下,隨即“勃然大怒”,將名片啪地擲下,“這上面名字地址俱在,你們還裝不知道!” 眾人苦著臉連忙跪下請罪,一邊磕頭一邊大罵——隨便什么人弄張紙寫個地址也叫告知? 景泰藍大罵一通后,挺寬容地一揮手,“看在世子和郡主未有傷損的份上,饒了你們這一回,還不過去請罪?” 一群被打得毒得氣息奄奄的倒霉蛋兒,再去給精神百倍的叮叮當當請罪,一邊鞠躬一邊忍不住悲憤地抬頭望望天——天是黑的! 季嫦氣得渾身發抖,想要發作毫無理由,也不敢——景泰藍看也不看她一眼,而容楚在那里微笑,笑得甚有殺氣。 在容郡王看來,一切敢于覬覦他女兒的男人,都是不可饒恕的登徒子。他眼神笑吟吟地自晏玉瑞身上掠過,晏玉瑞給他看得汗毛一陣陣倒豎,也無心找回場子,只想趕緊逃開,拼命在后頭扯他娘的衣襟。 季嫦只得忍住,生硬地向景泰藍表示孩子重傷,需要救治,就此請求告退,景泰藍擺擺手,看她抱著晏玉瑞離開,眼睛一瞪,對那群毒得七倒八歪的家伙們喝道:“都堵在這里做什么?把毒氣呼出來讓朕聞嗎?” 眾人只得含淚散開,努力用哀憐的眼神栓住容叮叮,等待她大小姐良心發現給解毒。 容叮叮向來算是大度的孩子,小手一揮就要說話,卻被容當當拉住。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容叮叮笑起來,大力拍他肩膀,“當當,都聽你的?!?/br> 忽然另一顆大腦袋湊了過來,卻是景泰藍的,“喂,你們在說什么,說給哥哥聽聽?!?/br> 景泰藍出口“哥哥”兩字時,順溜自然,那兩個聽得也自然,景泰藍自己卻頓了頓,瞇了瞇眼,隨即微笑。 他是哥哥了…… 他有一對聰明的弟弟meimei…… 這感覺真好…… 不過……景泰藍皺了皺鼻子——好像弟弟jian壞jian壞的,不好騙;meimei還會下毒,也未必肯給他玩……唉,麻麻真是的,沒事把叮叮當當送上山干嘛呢…… 景泰藍讓弟弟代做作業和玩meimei的希望破滅,頓時又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要給他們立即解毒,讓他們到那邊,等下咱們去給他們開會……”容當當這么囑咐jiejie。 景泰藍聽得一頭霧水,“開會,開什么會?” 容當當抿著薄唇不說話,容叮叮笑瞇瞇小手一揮,拍了拍景泰藍的肩膀,“哥哥,你很快就知道,你有我們是很幸福的喲……” “我當然很幸?!本疤┧{看著兩個小家伙對那群中毒的官宦子弟們招招手,帶著他們進去“開會”了,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容楚笑而不語,隨便兒女去做什么,關于孩子的教育,他早已接受了太史闌的觀念——不約束,不限制,不強迫,放縱天性,正確引導。 這倆娃娃假如今天受了點刺激,想要好好調教麗京官員子弟,做這麗京的小霸王頭子,他也不介意。 一直以來,官員子弟到了年齡就可入仕,占據朝中和親衛重要職位的制度,有利有弊。好處在起點較高,避免了很多麻煩;壞處在這些子弟嬌生慣養,不知民間疾苦。太史闌上位后,多年來一直上書強調廢除寒庶之分,國家選材一視同仁,越來越多的寒士英才被選上來,雖然有利朝政推行,但也導致了貴族子弟和寒門官員之間壁壘森嚴,矛盾不斷。 對此,容楚認為,只有兩個解決的可能。一是徹底廢除官員子弟自動捐官制,實現國家選士的徹底公平。但這一著改制,必將動搖整個官宦階層的利益,引起這些人抱團做對,影響巨大,cao之過急甚至會動搖國本。另外一個辦法就是從小好好調教這些官宦子弟,從娃娃抓起,從素質抓起。 這也是當初他設置光武營的初衷,地方光武營現在總體還不錯,麗京光武營因為一直被康王把持,雖然也訓練出一批優秀人才,現在卻多半投了太后和天節陣營,就算現在投奔容楚,他也不能用。 如果他的孩子,有和老子同樣的心思…… 容楚微微一笑……順其自然吧! 他和景泰藍站在獵場門口,看見兩個孩子過了一陣子,從樹后手拉手出來,身后誠惶誠恐跟著一群半大不小的毛孩子,正午陽光下,兩張精致的小臉晶瑩發亮,都禁不住笑起來。 …… 九月的金風吹過南齊大地,將幾騎快馬的蹄聲遠遠地送開。 蹄聲如流水,越阡陌跨溝渠過通衢大道,擦過人群身邊時,不過是一陣淡淡的風,人們目送著快馬的背影,只能看出那必是千里名馬,以及從馬鞍上金黑二色的鏤痕上看出,這馬來自軍方。 或者還有眼尖的,能看見鏤痕上,有靜海二字。 太史闌一行,輕裝簡從,快馬一路奔麗京。 她原本應該更快到來,只是臨出發前另有緊急公務,耽擱了幾天,一路緊趕慢趕,此刻才到麗京。 東堂近期頗安分,西番暫時也沒什么動靜,倒是她剛剛得了些消息,覺得五越似乎有些不安分,正想和景泰藍容楚商量一下。 這日中午,麗京城門在望。 太史闌停馬,仰頭望麗京七丈城門,微微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