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節
宗政惠驚覺失態,連忙向后縮了縮,摸摸臉,輕輕笑道:“母后最近身子弱……” “那兒臣還是不要打擾母后休養,早些告退吧?!本疤┧{立即接口。 “哎別?!弊谡菅劭袅⒓捶毫思t,“咱們母子大半年沒見,話還沒說幾句,皇帝你忍心就走?” “沒有啊,兒臣是怕母后精神不好嘛?!本疤┧{委屈地一扁嘴,隨即探頭對外頭道,“拿參湯給太后來喝啊,你們真是太不會伺候啦?!?/br> 宮女們急忙送上參湯,景泰藍親手端了,顫巍巍送到宗政惠面前,“母后,喝了參湯精神好,咱們再慢慢說話?!?/br> “好好?;实壅嬗行⑿??!弊谡菸⑿ι焓謥斫?。 兩人對望而笑,真真是母慈子孝的好場景。 隨即宗政惠臉色就變了。 她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湯盞——景泰藍的一雙大拇指,正毫不客氣泡在湯盞里。 看見她的眼神,景泰藍才后知后覺一低頭,看見自己不小心泡湯的大拇指,趕緊收了,不好意思笑了笑,舉起大拇指要送進嘴里吮吸。 宗政惠目光灼灼盯著他——如果他真的把大拇指送進了嘴,那就說明這只是孩子的無意識動作,并沒有真的心機深沉到在指甲里藏毒給她下毒。那么哪怕惡心得要命,她也要表現出慈*,最起碼喝上一口的。 景泰藍的手指已經送到唇邊,忽然像想起什么,在宗政惠急切的眼光中,把手指又放了下來,有點羞澀地喃喃道:“……告訴我說好孩子不能吮手指……” 宗政惠原本失望緊張,聽見這一句又被吊起了胃口,“誰教你這些的?好孩子是不該這樣,你把她請來,讓母后好好謝謝她好不好?” “她是……”景泰藍拉長聲音說了一半,忽然停下,還是那一臉羞怯的笑容,指了指參湯,奶聲奶氣地道:“母后,參湯冷了,你還沒喝呢?!?/br> 宗政惠一口氣吊在半空,險些沒想把這盞破湯給砸景泰藍腦袋上! “不喝!”她尖聲道,聲音剛出口,自己也被自己難聽的嗓音嚇了一跳,對面景泰藍的眼光立即變得怯怯的,向后退了一步,看那模樣,似乎又打算走了。 宗政惠只好趕緊收斂情緒,勉強一笑,柔聲道:“母后最近補藥喝多了,膩著了。不過皇帝親手送來的,還是應該喝一口的?!闭f完舉盞就唇,忽然手一傾,一盞參湯都潑在了被子上。 她伸手就煽了那跪在一邊舉盤的宮女一耳光,“廢物!這都伺候不好!拖出去——” 太監立即默不作聲地將那哭泣求饒的宮女拖了出去,外頭景泰藍的護衛都冷冷瞧著,宗政惠瞟著景泰藍表情,那小子又迅速垂了頭,吸了吸鼻子,好像在害怕,但又看不見他表情。 宗政惠心頭有些煩躁,她畢竟身體大傷元氣,還沒恢復,折騰了這半天也倦了,軟軟地靠在身后錦袱上,喘了幾口氣。 景泰藍吸鼻子的聲音卻越來越大,宗政惠勉強掙扎著睜開眼睛,就見那小子抬起眼,淚汪汪地道:“母后定然是不原諒兒臣了……嗚嗚?!?/br> 這小子醞釀了半天,現在情緒和神態都很足,鼻頭紅紅的,眼睛水汪汪的,四十五度天使無辜角亮亮的,任誰對上那張臉那雙眸子,都會立即心中充滿了罪惡感。 宗政惠沒有罪惡感,卻開始感到頭痛——這是哪門對哪門?明明她好像在試圖套話,怎么又扯上原諒不原諒了? 和孩子說話就是這么夾纏不清! “皇帝這是從何說起……”她聲音虛弱地道,“你我是母子,是親人。你我血管里流著同樣的血,親情緣系,是這世間誰都割不斷的。你莫要聽別有用心的人挑唆,無論如何,世間沒有生分的母子,也沒有不*自己孩子的女人,母后心里最疼的就是你。你便是一時被人蠱惑做錯了,母后也定然會原諒你,只要你和母后一心……” “嗯?!本疤┧{用鼻音哼了一聲,充滿自責慚愧。隨即又滿面幸福地道,“兒臣就知道母后最疼兒臣,一定不會拒絕兒臣的!” “是的……”宗政惠氣息奄奄地半閉上眼睛,開始思考如何接上剛才的話,“皇帝,過去這半年你過得怎樣……” 她忽然停住,愕然睜開眼睛,因為她又聞見了一股濃重的藥味。 果然,對面,景泰藍的眼淚不知何時已經收了,笑嘻嘻地親自抱著個大罐子,道:“母后心疼兒臣,兒臣也心疼母后。兒臣不能親自在母后身邊伺候,但既然來了,給您喂喂藥也是應該的。母后要多吃藥,多睡覺,把身體早些養好,兒臣也好早些接您回去,和您好好說說話嘛?!?/br> 宗政惠聽著這一大串兒,還沒反應過來,景泰藍已經麻利地往錦榻前,宮女們跪呈湯藥的錦墊上一跪,將那碩大的藥罐子擱在一邊,親手取了羹匙,舀了藥湯,便要往她口中送。 宗政惠哪里肯成全他的孝道,更不敢喝他送上的藥湯,但此時已經無法再來第二次失手打翻,羹匙穩穩地在那小子手中呢。 宗政惠向后下意識一讓,景泰藍小臉就皺了起來,滿是委屈,眼眶里迅速蘊了一泡淚,“母后為什么不喝?母后不相信兒臣的孝心嗎?母后不是說永遠相信心疼兒臣嗎?” 宗政惠開始覺得,童言童語是天下最難抵擋的殺器…… 景泰藍低頭,自己先喝了一口,才又揚起臉,道:“母后,冷熱正好哦?!?/br> 他都親身“試毒”了,宗政惠實在找不到理由拒絕,她還要在群臣面前扮苦情,博取同情早日回宮,如今皇帝親伺湯藥她若拒絕,只怕朝中原本同情她的大臣們,立即便要轉來責怪她。 她抬頭對站在屏風邊的李秋容試探地看了一眼。李秋容閉目凝神,細細分辨著空氣中的藥味,隨即幾乎不可察覺地輕輕點了點頭。 宗政惠松口氣,只好將顫巍巍遞到自己口邊的藥湯喝了下去。 景泰藍迅速又來了一匙,也是自己先嘗,然后遞到她口邊,笑盈盈地低聲道:“母后多吃些藥,好得快,母后想知道兒臣這半年是怎么過的么?” 宗政惠原本想拒絕,聽見這一句立即將藥湯又喝了下去,展眉笑道:“皇帝的藥就是好,我覺得舒服多了,皇帝,你這半年……” “我這半年呀……”景泰藍眉飛色舞又送了一匙,“……遇見了好多事喲?!?/br> 宗政惠下意識又喝了下去,“哪些呢……” “好驚險……真的?!本疤┧{笑嘻嘻又送一匙。 “怎樣驚險呢……”宗政惠注意力都在景泰藍所說的事上,“沒有人保護你嗎?” “有啊,好多……”景泰藍又遞上一匙,“都是對兒臣很好的人呢……” “是嗎?!弊谡莺攘?,摸摸肚子,追問,“是哪些人呢?告訴母后,母后好好賞他們?!?/br> “是應該好好賞?!本疤┧{又送上一匙,“兒臣正想和母后商量,是賞他們將軍做呢還是宰相?” “你真是孩子話,哪有一賞就將軍宰相的?”宗政惠喝下,嗔他道,“難道對方本來就有官職,你可以加賞?” “是啊,官做大了也不好?!本疤┧{再送一匙,“就好像三公,官當得太大啦,整天管著兒臣,好煩?!?/br> 宗政惠本來心煩他繞來繞去就是說不到重點上,此刻聽見他說三公壞話頓時眼睛一亮——皇帝對三公有意見了?好事!正好加把火。 宗政惠一直覺得,先帝足夠*她卻又不夠*她,足夠*她,聽聞她懷孕便讓她掌理后宮,給了她權力和日后的尊榮,甚至給了她護身的法寶;不夠*她,是他在無比寵信她的同時,還安排了三公作為顧命大臣。這三只從來都和她不對路的老狗,在她掌權后采取了各種方式陽奉陰違,悄悄作梗。三公在朝多年,根深葉茂,門下子弟眾多,是一呼百應的清流中堅,他們的非暴力不合作,使她的掌權之路一直不那么順利,并沒有真正體驗到呼風喚雨的快感。如今三公挾持皇帝,已經全然走上了和她做對的道路,并獲得了勝利,壞了她的大事。但她相信這勝利是暫時的,三公能依靠的只有皇帝,皇帝卻還小,心性不定,如今可不是,這么快,皇帝就開始反感了。 手伸得過長的人,總會遭到報應的。 “三公也是有難處?!彼凉M心琢磨著怎么說,隨意地喝下藥湯,忽視了老李有點焦灼的眼神,盯著景泰藍道,“他們年紀大了,總要抓住些什么,好為自己的門下子弟們安排些前途,對你要求多些也正常,母后現在不管事,但母后相信皇帝你一定能處理好的?!?/br> “???他們是想利用兒臣嗎?”景泰藍一臉傻相,眨巴眨巴眼睛,隨意地給宗政惠又喂了一匙,“那兒臣還要聽他們的嗎……” 宗政惠喝了藥,撫了撫有點發漲的肚子,勉強撐起身靠近他,低聲道:“這個母后得細細囑咐你……” 景泰藍也湊過去。母子兩人頭靠頭,兒子手中還捧著湯藥,時不時給母親喂上一口——母慈子孝,天倫之樂,令人感動得想哭。 李秋容也快哭了。 太后傷了身體,胃納不足,藥湯只能一小盞一小盞的喝,可剛才她被喂了多少! 宗政惠勉強支撐著說完三公的壞話,又支了幾招,當然也被“孝順而充滿感激”的兒子又灌了好幾口湯藥,她心中充滿急切和興奮,也沒注意到這個,說完這個疲倦地躺回枕上,自己覺得已經給皇帝的小小心中種下了懷疑的種子,遲早發作出來,三公就有苦頭吃,也算間接地出了心中一口惡氣。 她心中悠悠地嘆口氣,原本,她會有個更好的,完全屬于她自己的依仗,如今這依仗被那群惡毒的人給毀了,她不得不強忍仇恨,先去依靠拉攏眼前這個孩子,一切都還需要等,忍…… “母后教誨得是!”景泰藍興奮地點頭,小臉激動得通紅,順手又舀了一匙藥湯過去,“兒臣發現,還是母后最細心最聰明!兒臣等母后身子養好,早點接母后回來,繼續教導兒臣!母后,你要快點好起來!” 宗政惠此時終于發覺腹脹胃翻,再喝不進一口藥去,然而此刻景泰藍這句話太重要,正是她心心念念想聽見的,景泰藍的眼神也太殷切,仰起的蘋果臉噴薄著希望的紅光,她很擔心一旦拒絕,這孩子剛剛被她打動的心,會不會立即又冷了,回頭再被三條老狗一蠱惑,又要和她生分。 那她今日的強忍和努力,就白費了。 想到這,宗政惠咬咬牙,張嘴喝下了最后一口藥湯。 景泰藍無比感動,一臉歡笑地撲進她懷中,“母后最疼兒臣啦!” 他無辜地撞到了宗政惠正翻江倒海的肚子上。 “哇!” 宗政惠毫無疑問地立即將滿肚子的湯藥都吐了出來。 這一吐便不可收拾,幾乎是噴射出來的,她伏在床沿,覺得五臟六腑都在抽搐、翻轉、收緊、彈開……從藥湯到食物,從食物到膽汁,吐了個天昏地暗,眼冒金星,虛汗瞬間濕透了衣襟。 景泰藍早已在撲入她懷中的那一刻就迅速跳開,站在遠遠的角落,垂著頭,沒人看見他的表情。 宮女太監們忙成一團,也無人注意到他的表情,李秋容百忙之中瞟他一眼,景泰藍已經抬起頭來,一臉的驚惶不安,嘴唇蠕動,要哭不哭。眼看著宗政惠好半天都沒停息,終于“哇”地一聲也哭了出來。 他一哭,屏風外等著的宋山昊等人立即搶了進來,宋山昊上前一步將景泰藍抱在懷里,匆匆道:“太后欠安,陛下還是向太后告退吧?!币膊坏茸谡葸@邊的反應,抱著他便走。 景泰藍還不肯完,從宋山昊懷里掙扎著探出身子,伸出肥爪,依依不舍地哭道:“母后,都是兒臣不好,兒臣不該想抱抱你……母后,你好好養身子,兒臣下次再來瞧您……” 宗政惠在嘔吐的間歇,勉力抬起頭,一眼瞧見那小子情真意切的表情,無辜的眼神,和紅腫的桃子一般的眼睛,頓覺氣血上涌,“噗”一聲又噴出了新一輪的膽汁…… == 太史闌在西偏殿遠遠地等著,瞧著不多時一大堆人就出來了,又一大堆人沖進去了,里頭似乎有點亂,隨即皇帝御輦的黃龍旗幟開始移動,很明顯景泰藍安全離開了。 太史闌松了口氣,唇角露一點笑意,看樣子小子沒吃虧。 她也放心地離開,并沒有和景泰藍打照面——她太眷戀,他就永遠有依賴。小子在她身邊夠久,該學的都學了,現在是該放手讓他成長的時刻。 之前做了那么多,說到底就是為了他一個人的時候能保護自己。 回到府中,難得的容榕今天沒來纏她,估計開始思考性別大事。太史闌放下心事,舒舒服服睡了一覺,晚上卻沒有再去老國公的議事廳——不必總那么積極,該表現的已經表現,下面就是保持神秘感的時候了。 她的胃口確實掉得不錯,老國公最近心不在焉,天天奔信報房催問,一臉煩躁模樣。 她悠哉悠哉過了一陣子,其間收到信報,詳細描述了當日景泰藍和宗政惠的會面情況,她和蘇亞笑了好一陣,終于覺得放下心來。 信是三公轉來的,還提到關于她的封賞和授勛的事情,按照當初層層加碼的天授大比賞格,太史闌文武官職乃至爵位都可以連升三級。她起點本來就高,如今不過一年,竟然可躋身一品大員。爵位可升至一等子爵。按照景泰藍的意思,恨不得文封她一個尚書,武封她一個元帥,爵位封她個一等公。當然被三公極力勸阻。 三公的意思,是說目前朝中局勢不穩,太后和康王黨蟄伏在側,太史闌的封賞不宜太過,以免引起朝中動蕩,給她也帶來麻煩。不如干脆按最初天授大比的升兩級賞格來賞。 景泰藍自然不樂意,也寫信來和她哭訴,說皇帝不好玩,不能除掉想除掉的人,也不能賞想賞的人,這日子沒法過了,他還是去和麻麻浪跡江湖吧。 太史闌回信把混小子罵了一頓,嚴厲指出他認識上的錯誤——但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皇帝那都是昏君,他要想做昏君那就是侮辱她太史闌。順便也和景泰藍說,不殺宗政惠是因為三公不想引起朝局動蕩,南齊現在有外患,經不起內政風波,同樣,宗政惠想殺他景泰藍但也不敢悍然下手,也是因為她現在失了最后依仗,在沒有完全找好退路之前也不能脫離景泰藍,既然雙方已經角力上了,各有顧忌和牽制,那不妨耐心些。要知道討厭的人的存在,固然是件不愉快的事,可是如果真的一點都不接觸細菌,那也會降低免疫力。 這些話三公不敢明著教訓景泰藍,也只有拜托她。太史闌認認真真寫信,完了也不禁嘆息一聲——這樣的信寫一封少一封,以后她也不會給景泰藍太多指導了,真龍長成,總是要自己飛騰萬里的。 三公還問她關于之后職位和爵位的看法,問她是否愿意擔任監察御史一職。她不置可否,只道年后再說。 下一步的想法,她已經形成,想必,誰也沒想到她的選擇。 眼瞅著臘月到了,容府里的梅花開了,算算日子容楚也該回來了,據說出使隊伍已經到了西凌地界,容夫人熱熱鬧鬧開始張羅賞梅宴。 雖說快過年了,各家府邸都很忙,但容府的賞梅宴意義自又不同。容夫人并不是個喜歡交際的人,她的身份也已經用不著走家串戶的去交際,這些年寥寥幾次宴席,不過給幾家交好的勛爵下了帖子,平常官員府邸下帖子請她,十次中也不過去一兩次。如今容府開宴,諸多官員興奮不已,連連催自家夫人趕緊好好備禮,好趁機拉上關系。 而各家夫人也有他們的興奮點,容府在這年節之前開宴,那自然不是吃著好玩的,傳聞都說容夫人不滿那位未來的兒媳婦,這是要重新挑選。 容楚曾有克妻傳說,因此京中貴女不敢問津,但如今這陰影已經被太史闌破散,太史闌和容楚關系那么密切,也沒發生任何意外,甚至步步高升,名動天下。如今國公爺的名聲已經從“克妻”變成“旺妻”,京城閨女早就蠢蠢欲動,只愁沒個機會?,F在容夫人終于開了方便之門,滿京城世家小姐聞風而動,一時間京城首飾和衣料名店客人爆滿——都是為了容府賞梅宴,著緊了打制首飾和做衣裳的。以至于蘇亞和花尋歡去做衣裳,竟然門都沒能進去就被擠了出來。 太史闌聽說了冷哼一聲,皮笑rou不笑地道:“京城首飾老店店主們應該給容楚送塊匾,感謝他為首飾業和服裝業做出了偉大貢獻?!?/br> 一眾屬下們訕訕的。 太史闌自回到京城,便已經修書給東昌的沈梅花她們,提到了自己日后的一些打算,并詢問了他們的意見。沒過多久,沈梅花等人便帶著所有的二五營學生,一起趕到了京城。 現在太史闌身邊的人挺齊全,她為此在京城租了個宅子,給護衛和手下們住。景泰藍聽說后,要給她賜宅子,被她拒絕,只和景泰藍偷偷要了些錢去。 太史闌不事生產,專吃容楚和兒子的,要得理直氣壯,拿得心安理得。 蘇亞和沈梅花她們是去給太史闌做衣裳的,她們聽說京中貴女大肆打扮,心中忿忿不平,都攛掇著太史闌好好整飭自己,務必一鳴驚人,艷壓群芳。 太史闌大馬金刀坐在椅上,一句話就打發了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