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節
主審副審的屁股都坐在被告那里,案子要怎么辦? 他們很憂心,倒是太史闌還是那睥睨無所謂的樣子,這樣子看在容楚眼里那叫天生自信,看在三公眼里那叫盲目自信——這女人是不是皇太后坐在上頭反對,她也覺得她有辦法讓太后閉嘴? 六個人對面坐下,互相目光一觸。 喬雨潤目光忽然一直。 紀連城眉頭一皺。 董曠眉毛高高挑起。 三公面面相覷,然后開始咳嗽。 幾個高官的眼神都在容國公的脖子上轉來轉去,充滿詭異。 國公爺的脖子上,有道形狀更詭異的紫紅色痕跡。 國公爺坦然高坐,對所有人點頭微笑,他一點頭,脖子上那一道紅印便一跳一跳,很明顯,很明顯。 那印痕,在場的人大多是過來人,眼神疑惑,都覺得似乎像咬痕,又似乎像吻痕,但是咬痕沒這么輕,吻痕嘛……又似乎只有一半? 但不管是咬痕還是吻痕,可以確定的是,這是人的嘴巴才能造成的。 三公瞧著容楚坦然自若模樣,都恨不得捂起老臉。 脖子上頂著這么個玩意,也敢招搖過市!還笑得一臉*! 紀連城冷冷哼一聲,轉過頭去,一臉鄙視。 喬雨潤瞄一眼那痕跡,望望后堂,若有所思。 容楚微笑,面上從容,心里其實也沒這么舒坦。 那個壞女人! 啃哪里不好,位置啃那么高,高領都無法遮住,生生讓他帶著這么個痕跡來公堂,免費給所有人觀賞。 不過國公臉皮厚,第一輪目光洗禮完了,便也覺得沒什么了,唯一的小小遺憾是——如果這是個完整的美妙的吻痕,該多好。 當然,他知道這個臭女人絕不肯成全他的…… 后堂一響,主審官員們到場,太史闌走在最后,懶洋洋的容楚,立即腰直了。 太史闌靛藍色官袍,上繡紅色朱鳥,沒有戴那個她覺得傻兮兮的官帽,男子一般束發,長身玉立,步履帶風。 望去就是個精精神神的俊俏少年。 紀連城眼底鄙視更濃——不男不女! 容楚眼神大亮,他還是第一次看太史闌穿官服的模樣,南齊官服那么丑,嗯,只有他家太史,才能穿這么好看! “帶馬管家!” 三公為了避免多生枝節,之前就表示首告證人證據已經落實,無須再次過堂,這次過堂只審重要新人證馬管家一人。刑部尚書和監察御史本想反對,終究拗不過三公,所以一坐定,便直入主題。 紀連城聽見這句,眼睛一亮,手一揮,外頭一隊衣甲整齊的天紀士兵立即進來。 太史闌一看見那群人,眼睛也一亮,邰世濤赫然在其中——他終于進入精兵營,成為紀連城的親信了? 她心中狂喜,卻立即低下頭,裝作翻案卷。 紀連城此刻倒沒注意她,只是對三公道:“聽說上次押解案犯上堂,曾經延誤過久?想必這昭陽府內警衛還不夠安全,我天紀軍既然已經入駐昭陽,昭陽府大小事責無旁貸,就讓他們陪同去提領人犯,以免發生問題。如何?” 三公笑笑,臉頰上皮rou抽動——你派人保護?你派人保護才會出問題! 喬雨潤皺皺眉,低頭喝茶,她不認為這是好主意,上次她攔截不成,以太史闌的性子,這次還會給人機會? 不過她和紀連城,說到底也不算一個陣營的,只不過暫時有共同敵人罷了,紀連城不會聽她建議,她也懶得勸。 她算是發覺了,和太史闌玩心眼陰招,難有勝算。 唯有以強權,以無法回避的強權,壓她! “人犯押在昭陽大牢,可由昭陽府尹安排提領。哦,太史大人,你就不用親自去了,我們這里還要看案卷?!毙滩可袝淮逢@答應,便主動做了安排。 紀連城唇角浮現一個陰冷的笑,手一揮。 “哦,既然少帥愿意幫助加強我這昭陽府治安,下官自然十分樂意?!碧逢@點頭,揮揮手,幾個衙役轉身向后堂走,紀連城那隊精兵立即跟上。 邰世濤走過太史闌身邊時,太史闌抬起頭,兩人目光瞬間交匯,太史闌給了他一個“什么都不要做”的眼神。 邰世濤微不可見地點點頭,跟著往后衙去了。 紀連城望著自己屬下的背影,眼神陰狠——他要做的,會比喬雨潤想象得更狠,搶奪或者滅口一個人證算什么?那還是會惹上麻煩,他要攪亂整個府衙,放走整個大牢的犯人,再以追剿為名,將昭陽府攪得寸瓦不留,好好出一口惡氣,也讓這場審判,永遠無法進行! 紀連城這邊的人一出去,容楚目光也對外頭轉了轉。 一陣風聲掠過去了。 那邊紀連城的手下跟著昭陽兵丁一出大堂,就將那些兵丁包圍,“帶我們去大牢,把鑰匙帶著!” 兵丁們乖乖照辦,帶他們去隱在地下的昭陽大牢,開了門,里頭黑沉沉的,一股酸腐的氣息沖了出來,天紀軍領頭的士兵用刀抵住獄卒的脖子,“開門!” “軍爺……”獄卒抖抖索索地問,“是開那個人犯的牢門么……” “開所有的門!”那士兵一聲獰笑。 “這……” “鑰匙給我!”那士兵劈手奪過鑰匙,帶人下到牢獄,也不管牢里都是些什么人,嘩啦啦一起把鎖都開了,站在門口大喝,“里面的人聽著,半刻鐘內這里要起火,想活,就自己出來!” 里頭靜了靜,隨即一群臉烏漆抹黑的人沖了出來,天紀士兵冷笑著讓到一邊,等著這些人沖出去,驚動了別人,然后他們再大叫“昭陽府監管不力,囚犯大量越獄”追出去。 那群人沖了出來,天紀軍冷笑抱胸等著,有人開始往地上澆油,準備燒得更亂些。 一個漢子沖過那個小頭目的身邊。 忽然一伸手,奪過了那士兵的刀! 他這邊一出手,隨即那些沖出來的“囚犯”,都紛紛出手,一把奪了身邊那些天紀士兵的武器。 那些士兵還在等“囚犯”沖出去一段距離再鬧起來,哪里想到這些人突然出手,只覺得手腕一痛或者肩頭一輕,武器已經到了別人手里。 搶到武器的“囚犯”,齊齊咧嘴一笑,手中大刀一反,刀背啪地敲在天紀士兵的頭上。 天紀士兵一個個無聲昏倒。 角落里只剩一個邰世濤,他的武器沒有被搶去,正和搶他刀的漢子對峙。 那漢子忽然對他齜牙一笑。 邰世濤一怔,覺得這笑容有點熟悉,仔細一瞧,驚道:“周七!” 周七“噓”了一聲,邰世濤立即住口,周七看看別人都昏了,才悄聲問他,“怎么說?也照樣拍昏你,還是放過你,讓你去和紀連城表功?” “不?!臂⑹罎陨运妓?,答,“我一個人逃出來,紀連城會懷疑,你也拍昏后,稍后我自己想辦法?!?/br> “好?!敝芷咭恍?,大刀一反,啪一聲把邰世濤也干脆地敲昏。 “一群傻叉?!敝芷叩皖^看看那些昏迷的士兵,學了一句太史闌的口頭語。那群“囚犯”嘻嘻笑著聚攏來,臉上泥灰掉下來,赫然一半是容楚護衛,一半是太史闌護衛于定雷元等人。 “按計劃來?” “按計劃?!?/br> 低聲問答后,護衛們將這些昏迷士兵都拖了下去,扔回底下大牢,每座牢里,都直直坐著一個囚犯,囚犯身后,又有護衛,用刀頂著他們的背心。 剛才天紀士兵等在大牢門口,看見牢里有人奔出來就以為是囚犯了,其實這是人的一個認識盲區,太史闌就是利用了這個意識盲點。一個牢里其實有三個人,一個是扮演囚犯好出去制住天紀軍的,一個是真正的囚犯,還有一個是看守囚犯的護衛,以避免牢門被打開后,囚犯真的沖出來帶來麻煩。 她和容楚事先推算過紀連城等人的行事,覺得喬雨潤在牢門前吃過虧,這次絕對不會再打大牢的主意,而以紀連城的性格作風,以及擁有軍力這種情形來分析,他想的必然是要攪亂昭陽整個府衙的治安,當然他的兵不能公然在昭陽府內燒殺搶掠,那么能煽動或者說放縱的,只有昭陽大牢里的囚犯了。 這是推理,對于兩只狐貍來講不在話下。 天紀軍的士兵被扔回大牢,在牢里負責看守囚犯的護衛也走了出來,把牢門重新鎖上,把這些士兵的武器扔在地下,然后拍拍手,走了。 他們一言不發,牢里的囚犯一頭霧水,不明白這些人出出進進是要干什么。 隨即他們就發現躺在地下的士兵,穿著質地良好的青色軟甲,軟甲上每片鐵片都擦得閃亮,*軍衣,上好的牛皮靴,靴子以及軟甲上都有清晰的印記“天紀”。 “天紀軍!” “外三家軍之一的天紀軍!” 囚犯們大多是江洋大盜,各有必死之罪,都知道天紀軍的威勢,一驚之下又是一喜,反應快的瞬間明白——這是給他們送人質的! 雖然不明白怎么會有這樣的事,但生機面前誰肯放過任何機會,囚犯們紛紛撿起地上武器,架在那些昏迷的士兵脖子上,隨即仰頭對上面大叫,“放我們出去!快放我們出去!不然我們就殺了這些天紀士兵!” …… 半刻鐘后,大堂上還在等待押解人犯的官員們,忽然被一陣雜沓的腳步聲驚動。 “諸位大人!諸位大人!不好了!”一個典史匆匆奔了進來,大叫,“出事了!大牢里出事了!” “啊哈!”紀連城立即站了起來,跳得太快扯到傷處,他俊臉扯扁,導致臉上的笑意十分怪異,“太史闌,你怎么管理昭陽大獄的!這押解證人的節骨眼兒,你管理的牢獄里囚犯竟然暴動越獄!” 他身邊喬雨潤忽然皺一皺眉,伸手一拉他衣襟,可惜紀連城正在興奮中,根本沒注意。 “哦?”太史闌抬起眼,眼神譏誚,“少帥真是神人!我們都坐在這里,典史只是說大牢出事,怎么少帥就知道,是囚犯暴動越獄了呢?” “呃?!奔o連城臉色一青,這才發覺失言,隨即冷笑一聲道,“大牢出事,自然是囚犯暴動越獄,還能有什么?” “這也未見得?!比莩鋈恍σ饕鹘涌?,“或者有人得了急病,或者有人要害受傷,疝氣啊什么的?!闭f完眼角對紀連城褲襠瞟了瞟。 “少帥是嫌我這昭陽府凳子太窄了么?”太史闌立即接上,“這么叉腿坐著,想必不舒服,要么下官給少帥換個寬大的凳子?” 說完她喝茶,容楚也喝茶,兩人茶杯上對望一眼,太史闌扯扯嘴角,容楚傲嬌地轉頭。 別扭。甚別扭。 紀連城瞧著這兩人,一唱一和還要裝模作樣,叉著腿,氣得連褲子都在發抖。 三公的眼神也詭異地飄了過來,似乎對他的褲子真的很好奇,紀連城趕緊一屁股坐下去,冷笑道,“莫和我扯嘴皮子,先交代了你的事情要緊!” “確實?!鄙项^刑部尚書厲聲道,“大牢出了什么事!人犯如何還沒押來!” “回諸位大人?!钡涫窇饝鹁ぞさ氐?,“不知道怎么回事……剛才前去幫助押解人犯的天紀諸位軍爺,忽然搶了鑰匙,進入了大牢,然后……被囚犯們挾持住了,現在囚犯們以諸位軍爺的生死威脅,說不放了他們,就殺了……這些天紀軍爺……” 大堂上忽然靜寂如死。 刑部尚書眼珠子似乎瞪出了眼眶外。 監察御史正在喝茶,忽然嗆住。 三公眉毛高高地挑了起來,瞟瞟容楚,又瞟瞟太史闌,不確定是他們哪一個的手筆。 或者,兩人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