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
☆、第三十一章 四個男人的心思 邰世濤揣著那個紙包走了出去。 紙包很輕,里面是一些灰黑色的粉末。紀連城親手將這紙包交給他的時候,意味深長地道:“世濤,藥雖然是最方便雖省力的辦法,不過他們見慣風浪,向來警惕,未必肯食用他人給予的食物,這就要你自己另想辦法了。不過有句話說在前頭,不管成與不成,事情絕對不能泄露。否則,這藥你就留著自己用吧?!?/br> 邰世濤捏緊了手中的紙包——說到底,紀連城不能信任他,這人也當真刻薄寡恩,做這么大一件事,就讓自己一人去,成了叫運氣,不成也是他自己送死,保不準他后頭還有個黃雀在后的,等著萬一事有不成,殺他滅口。 在這樣一個人身邊周旋,博取他的信任,進而博取一個有利前程,那是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粉身碎骨——紀連城能因為怕自己隱私泄露,便要將跟隨自己多年護衛全部滅口,這人還有什么人性可言? 但那又有什么關系? 為jiejie做一切,都是值得的,哪怕將來,只能在某個偶然的機會,發揮某一句話的作用,那也是好的。 邰世濤偏臉望著后方連綿的山峰,先前想到紀連城時臉上的譏誚神情已經退去,換了一臉的思念和柔情。 隨即他又想起今天聽說的,容楚也上山來救太史闌,現在正和她在一起,估計還在康王別院內。 他臉上神情又柔和了些——晉國公能不顧一切親自救太史闌,他覺得很滿意。 雖然這樣的滿意里帶了幾分悵然,但終究是歡喜的。 他不能伴她身邊,總要有人護佑她,陪伴她,走那一路風雨。她的天地太廣大,他能做的,也只是撐起一個角落的天,但就算只撐那一個角落,他也必然要撐得風雨不透,永生為她蔭庇。 身后傳來腳步聲,他再看一眼那山峰,偏轉臉。 紀連城的十個親信護衛,正從帳篷里走了出來。 “這大晚上的,安排我們去后山巡守,我們剛剛才從山上下來呢!少帥可真是偏心!” “小點聲,少帥今日心緒不好?!?/br> “心緒不好就可以折騰我們?那我們那般辛苦是為誰?!?/br> “算了,也就是后山轉轉,找個地方睡覺就是,聽說那邊有西局的探子在,也用不著我們,哦,少帥說讓那個姓邰的小子戴罪立功,有什么差事吩咐他去做就是……喂,你是邰世濤?” 邰世濤迎上去,綻出一臉笑,“我是,見過各位大哥?!?/br> “你小子有福,少帥臨刑救場啊,如今還讓我們帶著你,這可是鯉躍龍門,一步登天。小子,好好珍惜機會,走,去后山?!?/br> “好,我給各位大哥帶路?!?/br> 一行人一路走著,邰世濤卻發覺,沒什么機會。 因為剛吃過晚飯不久,這些紀連城的貼身護衛吃得又比尋常軍士要好,所以自然對任何食物沒有興趣,邰世濤故意說了幾個美食故事想要引起他們的食欲,但幾個人都懶懶的,不太捧場的模樣。 一路上也一直是羊腸小路,各種山道,找不到可以坐下來聊天喝水吃東西的地方。 想要在隱蔽的地方解決他們也不行,這群人很警惕,走路是一字長蛇陣,卻將他夾在中間,想從后頭一個個使暗手也做不到。 一直走到后山,都沒找到什么機會,邰世濤暗暗心焦,怕他們和西局的探子們再匯合到一起,那就更沒有下手的機會,好在士兵向來不喜歡太監,紀連城的護衛瞧瞧那頭崖上的西局探子,都冷哼一聲,就地找了塊石頭坐下來休息。 后山這塊地方,正對著前頭一處孤崖,那處孤崖上有一塊渾圓大石,兩崖之間有吊橋,這個區域屬于西局看守,這是喬雨潤和紀連城的分工。 紀連城下山時遇見喬雨潤,在喬雨潤勸說之下,紀連城截斷前山下山路,將兵力調來控制住前山,喬雨潤則帶著西局探子去了后山。 身為康王屬下,喬雨潤當然更清楚后山這條路的重要性,她也更清除容楚太史闌的能力,這兩人走上炸斷的石橋在崖下燒死?怎么可能。她都不用去費力查探那具掛在崖邊的尸體——太史闌如果真落下去,容楚必然在她附近,容楚若沒死,也絕不會讓太史闌曝尸荒野,所以那孤零零一具尸體看都不用看。 她截斷前路,也不過是為了逼容楚他們不得不選擇后山這條路,然后在這個無法施展任何手段,完全被動的路上,截殺他們! 夜已四更,如果沒算錯,如果他們沒死在前面的路上的話,他們也應該到了! 喬雨潤看看不遠處稀疏的林子,紀連城的一批士兵也在這里,說是來幫忙,不過這些大兵一來就散開到處休息,她眼底閃過一絲厭憎——要他們何用? 她身邊一個男子忽然道:“大人,對面似乎有動靜?!?/br> 此時正是容楚三人從洞中出來那一霎,三人的人影在洞口一晃,已經被西局這邊的高手瞧見。 喬雨潤眼神一凝,手一招,一只西局專門用來偵測遠距離動靜的“鷹眼”遞了上來,她端起鷹眼向對面瞧著,但此時容楚等人已經警覺地隱蔽了身形。 “你確定看見有人出來了?”喬雨潤問手下。 “確定?!?/br> 喬雨潤皺起眉,細細思索——有什么辦法,可以不傷容楚,只殺太史闌? 在太后沒有命令要晉國公的命之前,她還不敢要,殺容楚事小,殺容楚導致的后果,她不敢承擔。 半晌她道:“把吊橋的一邊鐵索底樁掘松,記住,只掘松一邊?!?/br> 隨即她偏頭問身邊西局請來的高手,“等下吊橋傾斜那一刻,有沒有辦法過去,從容楚懷里逼下太史闌?” “只要這邊全力配合,不出岔子,在吊橋剛翻的那一刻,我能做到?!?/br> “好?!眴逃隄櫞浇蔷`出一抹陰惻惻的笑,“會做好的?!?/br> …… “要我們來有什么用?”林子里,紀連城一個護衛懶懶打個呵欠,“看,西局探子們把崖邊守得死死的,吊橋底下裝了暗器,邊上還堆了火藥,那邊還有弓箭手守候,還不許咱們靠近,哪里用得著咱們?!?/br> “那便歇歇?!庇腥苏泻糅⑹罎?,“兄弟,給打點水來,渴了?!?/br> “好!”邰世濤正中下懷,尋到邊上一條小溪,這條小溪離西局那些太監位置很近,邰世濤斜眼瞟著那邊,幾個西局太監正在山崖上,半跪著,用短鍬在掘地,邰世濤看看那位置,心中一緊——這分明是要掘斷吊橋的底樁。 他想靠近阻止,但他此刻身后還有一群護衛,前面又是一堆西局太監,貿然沖過去,不僅沒有幫助還可能自己送命,想來想去只得先按捺住,在溪邊用水囊灌滿了水,正要將藥粉撒進去,忽然有人一拍他肩膀,道:“喂,兄弟,你干嘛呢?” 邰世濤立即將紙包摁在掌心,隨即回首,身后站著一個護衛,正警惕地瞟著他的水壺。 “給你們灌水呢?!臂⑹罎e起水壺,笑笑。 “是嗎?”那護衛伸手來接水壺,手剛剛觸及壺身,忽然猛力一扇將壺拍開,水濺了一地,隨即劈手來奪他另一只手,“你這手里抓的是什么?我瞧瞧!” 他用力一摳,想要摳開邰世濤的手指,邰世濤卻根本沒有用力攥緊,順勢五指一張,紙包散開,他將紙包沖那人臉上一拍!隨即狠狠一拳,打在對方肚子上。 那人身子一縮,捂住肚子嗷地一叫,嘴一張,藥粉都吸進了肚子里,這人也悍勇,不僅沒后倒還向前一撲,將邰世濤抱住,骨碌碌滾倒在地。 == “我們必須得走?!比莩窖履穷^,淡淡道,“康王緩過氣來,必定要令護衛來追,這里地形濕滑狹窄,都不需要動手,一堆人一沖就有可能把人給沖下去?!?/br> “上吊橋也是送死?!彼究贞爬淙坏?,“對面必定有人,隨便弄什么炸藥一炸,或者利器一砍,砍斷吊橋,我們就算不葬身深谷,也必定成為他們岸上魚rou?!?/br> “所以請司空世子務必保護好自己,切莫做了死魚臭rou?!比莩⒓唇由?,笑容從容。 “不勞cao心,”司空昱反唇相譏,“我倒擔心國公等下要向我呼救?!?/br> 太史闌忽然大步蹬蹬蹬從兩人身邊過去了,一步跨上吊橋。 “倆話癆!”她道。 倆話癆默然,對望一眼,只好各自跟上,護住太史闌的左右邊。 吊橋在風中浮沉。 對面一直有動靜,這很反常,埋伏應該毫無聲息才對,這樣的動靜讓三人心中都有些奇怪。 太史闌當先走上吊橋,容楚不容分說,一把扣住她的手指,身形一縱,帶著她凌空飛起,腳尖幾點,已經到了吊橋中段。 凌空渡越其實很傷元氣,但此時必須抓緊時間,走得越快,危險越小。 身后風聲一緊,司空昱也跟了上來,一落定便道:“那頭埋在地下的鎖鏈似乎有點松動。不過沒有火藥氣息,看來他們不打算故技重施?!?/br> 容楚眉心一動,瞟了司空昱一眼,太史闌瞧著他表情,心想這jian詐的家伙一定已經猜到了司空昱的“天授之能”是什么,現在不會是在心里盤算怎么挖了人家眼睛吧? 司空昱似乎也感覺到了什么,居然退了退,離容楚遠一點。 “哪邊鎖鏈松動?”太史闌問司空昱。 “左邊?!?/br> 容楚帶著太史闌站在了吊橋的右側,再次飛起。 == 邰世濤和那個護衛抱著滾倒在一起,立即驚動了其余人。 “怎么回事?”那些人都奔了過來,邰世濤緊緊扼住對方喉嚨,不讓他說話,骨碌碌朝崖邊滾去。 崖邊西局探子們剛剛把底樁挖松,已經退了開去,西局高手伏在橋頭,一手扯著鐵鏈,身姿蓄勢待發,就等容楚等人再近些,扯掉鐵鏈,蕩出殺人。 此時兩人滾打靠近,那批護衛咋咋呼呼追過來,西局眾人都霍然變色,隱在一邊樹叢里的喬雨潤怒道:“射暗器!射死這兩個壞事的混賬!快!” 幾個西局太監閃身而出要動手,已經滾到崖邊的邰世濤,忽然腰間一挺。 “唰?!?/br> 黑暗中光芒閃了閃,一蓬金光穿背而出,攜著一溜血花刺破天空,一群前撲姿勢的護衛,忽然都維持著原本的姿態定在原地,黑暗里那一群人或者張開雙臂,或者抬起腿,或者扭著腰撲來,夜空下一副詭異猙獰的場景。 這場景維持了短短一霎,隨即噗通連響,一群人面條一般軟下來,一個疊一個倒地,倒地的同時,有激越的鮮血射出,一簇簇,似到處點燃的紅色短煙花。 連同那幾個撲出來準備拖走邰世濤等人的西局探子,都無聲倒在了樹叢里。 這變故驚得連喬雨潤瞳仁都大了一圈,吊橋上的容楚三人被驚動,抬頭看過來,隨即人影沖天而起,容楚趁著這邊有變,西局反應不及,要帶著太史闌一鼓作氣沖過來! 喬雨潤反應也算快速絕倫,立即大喝:“去!” 那伏在橋邊的西局高手霍然一驚,立即左手狠狠一扯,將底樁拔出,隨即身子竄起,腳尖一點,人已經橫空跨越,雙臂平展如大鳥,順著右邊鎖鏈飛掠向容楚。 夜色下松濤中,那黑色的人影一閃,已經沖到了橋的中段。 此時崖邊左側底樁被扯出,鏈子嘩啦啦被扯了出來,一寸寸飛快向后倒縮,吊橋瞬間傾倒一半,鏈子退到底的時候,整個吊橋就會處于向下傾斜狀態。 那西局高手已經沖到容楚和太史闌面前,并沒有立即拔劍,忽然獰笑一聲,道:“死吧!” 隨即他一張口,一口濃黑的煙氣,忽然從他口中噴出,直襲太史闌面門! 煙氣很黑,濃如墨汁,但墨汁般的煙氣中,似乎還藏著什么東西,五顏六色,隱隱露著帶毛或者帶刺的腳爪,發出一陣又一陣細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聲。 這一口煙竟然像長了眼睛,直噴如線,僅僅沖著太史闌一人! 容楚唰地將太史闌向后一扯,自己擋在了那道煙線前,道:“去!” 他一個字一吐,四周氣流涌動,那劍般射來的濃密煙氣竟然似有生命般,向后一退! 此時司空昱也掠了過來,半空拔劍,橫砍那西局高手。 容楚衣袖一甩,也一掌拍向他面門,衣袖還未到,袖底銀光連閃,幾把薄而輕巧,如美人眼波般明亮的小刀,已經籠罩了這人所有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