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就在剛才,容楚出刀,毀掉了床和澡桶下的樓板,從二樓落入一樓? 這就是他離開澡桶的方式? 太史闌忽然覺得,這男人看起來風流精致,陰險狡詐,其實行事的霸道程度,也沒比她差多少。 “兩位?!比莩崧晫δ且傍x鴦道,“我想和你們換個房間,如何?” 他砸破人家屋頂,澡桶落在人家地上,床落在人家頭頂,還問人家“如何?” 人家當然,“奈何奈何,幸如之何!” 眼看下鋪的兄弟招呼都不打一個便倉皇逃奔,太史闌坐起身,居高臨下看著容楚。 容楚仰頭,看著女子掛在床邊兩條長腿,覺得她說話雖然硬梆梆,其實腰線還是挺柔軟的。 “需要我接著么?”他微笑對太史闌伸開雙臂。 太史闌的回答是砰一聲抱著景泰藍跳到地下。 折耳貓變身荷蘭豬,這么折騰依舊不醒。 容楚看太史闌的動作,很明顯不會武功,但很明顯身體協調性和素質都超出常人很多,不是先天得來,是后天勤練而成,她的手不細膩,指間都有磨出來的繭子。 這個孤僻怪異善惡難言,又風華颯颯恍如男子的女子,她到底來自什么地方? 太史闌抱著景泰藍出門換房,這間房破倆大洞,容楚喜歡他自己住去。 上房已經沒有了,太史闌算是嘗到了她和容楚做對的苦果,那些追逐而來的女人,已經住滿了附近上房。 能在外自由投宿的女人,自然都是走江湖賣藝俠女之流,于是整晚太史闌都聽見屋頂上高來高去踩瓦的聲音,和那些曲折幽微的野貓叫春聲交相呼應,不過倒沒聽見容楚那邊什么動靜。 這雖讓她煩不勝煩,不過心情還不錯,因為容楚會比她更煩。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有人會說不上算,太史闌可不這么認為——敵人好歹比我多死二百。 睡得迷迷糊糊的太史闌快意地翻了個身,她剛才夢見容楚被一個三百斤肥婆壓住,心情甚好。 然后她覺得好像有什么東西往她懷里拱。 她也沒在意,以為景泰藍冷了,還把他往懷里摟了摟。 隨即她就覺得胸前如被豬拱,一陣微痛…… “景泰藍!”她唰一下蹦起來,一把揪起那小流氓。 小流氓睡得迷迷糊糊,掛在她身上不松口,奶聲奶氣嚷,“餓……我餓了……” 太史闌拎著景泰藍,正準備一百八十度把他送到屋內軟榻上去——她就不該好心,怕他掉下床和他睡一起! 剛剛拎著rou球轉身,還沒來得及發射,她忽然僵住。 對面,單獨的軟榻上,一人單手撐頰,閑適地躺平,笑吟吟地瞅著她的某個被叼住的部位。 溫柔地道: “我也餓了?!?/br> ☆、第三十三章 心事 此時此刻,再沒有比這句話更有殺傷力的了。 太史闌瞬間射過來的目光,化成實質,足可秒殺千軍。 其實月下榻上慵懶輕臥的姿態是很誘惑的,落在雪白寢衣上的夜來香花瓣是很有意境的,窗前一彎月光下唇角含笑的容楚看起來是很美的。 可惜不解風情太史闌,只恨不得把他連同他的寢衣軟榻都抬到小倌館去。 不過她最終的選擇,是將手里的小流氓,砸到了大流氓的懷里。 “餓了是吧?”她對終于被砸醒的景泰藍露出冰冷的笑容,一指容楚的胸,“吃他的!” 容楚,“……” 守在門外的趙十三,默默撫胸…… 太史闌大步出門,長吁一口氣,決定這回換間下房——離那兩只瘋子遠點! 走不了幾步,她忽然停住。 容楚好像是故意氣她的? 他要做什么? 他要氣走她,好單獨和景泰藍相處? 此時太史闌冷靜回想,開始察覺,容楚對景泰藍的態度不對勁。 他似乎……是認識這孩子的。 認識,為什么不認?還是要驅走她再認?景泰藍到底是什么身份? 再說把那兩歲孩子丟在容楚這樣的狐貍身邊…… 太史闌忽然回身,越走越快,不過在即將到達上房那座小樓時,她停住了腳步。 夜色中,有人影一閃而沒。 再仔細看,整座上房小樓,屋頂上,拐角處,陰影里,所有不明顯的地方,都隱約有磐石般的黑影,一動不動,和整座房子融為一體。 這都是他的護衛吧? 她走出來了,便別想輕易進去,就算進去,也聽不到想聽的話。 太史闌停住腳,想了想,在樓下席地坐了下來。這里是下樓必經之路,容楚如果想要帶走景泰藍,她會知道的。 她靠著冰冷的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星星。 屋頂上,趙十三忽然探頭對她看了看,神情古怪。 == 屋內確實有場談話。 太史闌一走,容楚就把懷里的景泰藍放在了榻上,隨即一個轉身。 已經完全清醒的景泰藍忽然伸出肥肥的小腳,擋住了容楚下一個傾身的動作。 “公……公……”他呢呢喃喃地道,“不要……” 容楚凝視他半晌,嘆了口氣,坐在他身邊,道:“我們回去,好不好?” 景泰藍立即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 容楚又嘆了口氣,“我說一個奶娘,就算賣身勾結侍衛逃出宮廷,也萬無可能將您也帶出來,原來……原來還有你幫忙……”他蹲下身,給景泰藍裹緊了被子,“我們要回去,你有你的責任,你是……” 景泰藍的大腦袋搖得險些要斷了。 容楚看得頭暈,一伸手捺住他的大頭,景泰藍趁勢依進他懷里,玩著他的衣襟,呢呢噥噥地道:“不……要玩?!?/br> “可以回去玩?!?/br> “回去沒有……”景泰藍仰起頭,四十五度純潔天使角重現,“沒有人陪我玩……” “你生來不是為了玩的?!比莩u頭,“現在消息還沒出來,但這是瞞不住人的,一旦被人知道,不知多少人人頭落地,而且,皇太后也……” 景泰藍一直似懂非懂地聽著,卻在他提到皇太后時拼命搖頭,大眼睛迅速蒙上一層水汽,“不是……不是……” “什么不是?”容楚眉心一聳。 “她不要我……”景泰藍撲進容楚懷里,大腦袋緊緊埋在他肩頭。 容楚抱著他,一時微微有些愣怔,這個孩子,雖然還是幼兒,但他已經看慣他在金玉之中,大殿之巔,高而遠的華屏后,從沒想過,他會有在他懷里的這一天。 這么抱著景泰藍的時候,容楚觸到了他的手腕,忽然一怔。 隨即他手腕一翻,把住景泰藍的脈搏,認真把起脈來,臉色漸漸有些沉肅。 過了一陣他放開手,景泰藍已經在他肩頭睡得口水直流,容楚輕輕拍了拍手,道:“去把東昌最好的名醫請來?!?/br> “是?!?/br> 名醫很快被請來,又很快出來,出來時面色凝重,對容楚道:“令公子身患奇疾,似是中毒,老夫無能……” “嗯?!比莩c點頭,“沒事,死人不需要很能干?!?/br> 大夫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忽覺頭頂一重,像整片天都忽然壓下,蒼穹瞬間黑暗。 他無聲地軟倒,倒在趙十三的手中,至死也不知為何而死。 “做好善后,撫恤他的家人?!比莩愿?。 “是?!?/br> 大夫的尸體被迅速處理,東昌城將多一個永無尋回機會的失蹤人口。 弱者費盡努力地存在,也不抵強者拂袖之間的隨意抹除。 趙十三恭謹地立在容楚身后。 “主子……”他神情猶豫,不確定此刻容楚的心態。 “你是不是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容楚負手默然佇立,半晌幽幽問。 “是?!壁w十三并不避諱,“太后當權之后,對您諸多掣肘,如果能抓住這次機會……憑您手中龍魂衛,老國公在軍中故舊勢力,以及李大總管及其家族無可比擬的江湖勢力,必一呼百應,足可……” 容楚擺擺手,趙十三立刻不再說話。 “他在這里的事?!比莩D身看看景泰藍,“封鎖住秘密,不得外流?!?/br> 趙十三眼底爆出喜色——主子發現了這個驚天秘密,卻不將人送回,甚至封鎖秘密,是不是意味著,他也同樣有謀奪更高權位的心思? “別想太多?!比莩此谎?,悠悠然道,“我只是等一等,好確定宗政惠到底是什么心思?!?/br> 宮中出了這么大的事,已經過了數日夜,皇太后宗政惠無論如何都已經該知道,必然該知會三公,可現在,很明顯,朝中沒人知道這事。 如果不是他手下力量駁雜,消息特別靈通,他也依舊被蒙在鼓中。 宗政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