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雖然有萬千阻力,吏治考核還是在我堅決的態度下,在朝堂上一句“即刻推行、違令者斬”的威脅下推行下去了。 而我也已經在上書房連續待了三個晚上。 揉揉疼痛不已的額頭,我對同樣一臉疲憊、但仍然在整理奏折的杜汐顏道:“汐顏,這幾日辛苦你了,明兒雖不是十日輪休,但朕準你一天假,你好好休息一下,也可以轉轉御花園,聽說秋菊盛開,你看到好的幫朕移栽幾株吧?!?/br> “是?!倍畔伒鸬?,寫著什么的筆卻沒有停下。我靜靜地看了他拿書卷氣的身影半晌,起身,朝乾清宮走去。 終于回到我親愛的“臥室”了,我恨不得,立刻就撲到我的大床的懷抱里。剛步入內室,就看見珊瑚趴在桌子上熟睡的樣子。雖說是熟睡,但從他緊皺的眉頭就可以看出,他睡得不踏實,或許正夢見些什么。 突然一陣nongnong的愧疚感油然而升,感覺眼淚就在眼眶里隨時都要溢出來。正在思索是應該取個披肩給他披上,還是叫醒他去床上睡,珊瑚就嚶嚀一聲,緩緩從夢中醒來。 他一抬頭,見我雙眼通紅站在門口,立刻沖過來,抓住我的手:“陛下,怎么了?是不是朝堂出什么事了?很棘手么?您別哭啊,都說女兒有淚不輕彈,您……您怎么了?” 我搖搖頭,撲到他懷里,將頭埋在他的肩窩,一肚子的眼淚頓時像xiele洪似的一股腦兒地流了出來。珊瑚換亂了一瞬間,卻又突然安靜下來,只用手輕撫我的背,一下一下輕輕的,仿佛有魔力似的,很快讓我平靜下來。 我擦干眼淚,拉著珊瑚的手坐到鳳床上,繼續好像沒骨頭似的斜靠在他身上。 珊瑚也緊緊回握我的手:“陛下,發生什么了么?” 我搖搖頭:“沒有?!?/br> 他也不多問:“沒有便好?!?/br> 我坐直身子,直視他的眼睛:“珊瑚,你告訴我,你是不是這幾日都沒有回倚蘭殿,都在這乾清宮徹夜等我?” 珊瑚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但發現我用“我”來自稱,表情也并沒有怪罪的意思,便小心道:“臣妾……” 他剛一開口,就叫我一眼瞪回去,忙改口:“我……我知道沒有旨意我不該留宿乾清宮,我也沒有睡在鳳床上……請陛下賜罪!” 我望著天無語凝噎……“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br> “我只是在想,您在朝堂上本就忙碌,回了寢殿總得有個人伺候,要是夜里太晚的話傳膳也不方便,所以我就每晚都煲著湯等……啊,完了,我忘了小廚房里的湯了,不知道那些侍人們有沒有看著火候,我得……唔唔” 他話還沒說完,我便用唇封住了他的唇。 是的,不用說的,不用說出來。 我知道,我都知道。 四天三夜……我足足三夜沒有回來,你便等了我三夜,沒有沾床,沒有睡好…… 這四日你每日指揮宮人打掃這空蕩蕩的寢殿,你心里一定十分落寞吧…… 后宮沒有鳳后,大大小小的事務都報到你這里,你一定十分辛苦吧…… 你為我守著偌大的后宮,在這個暗箭難防的世界里,你這頂著封號近身伺候的“首例”,一定如我在朝堂一樣,阻力重重吧。 但你什么都沒說過。 你思念我,卻不會讓人去上書房傳信兒說你思念我。 你擔心我,卻不會以“擔心”二字阻擋我在權力世界的戰爭。 你只能選擇等。選擇安靜地坐在這里等。 你為我煲湯,煲了足足四天三夜……那湯,豈不是涼了熱,熱了涼,放了半天再重新煲……這樣重復的工作,你足足做了四天三夜。 珊瑚,我知道的,你一直都是這樣,安靜地在我身邊守候。一如你在懸崖下為我以血續命的時候。 我用一個長長地吻封住了珊瑚即將出口的話。 這個吻結束時,珊瑚已一臉潮紅地軟倒在我懷里。 我將珊瑚按在床上,欺身上去,看著珊瑚迷蒙的眼,一臉邪魅地問道:“顧珊瑚,朕賜給你倚蘭殿你不住,偏偏跑到乾清宮來睡桌子,一睡就是三夜……你說,該怎么罰?” 他正在調整適才被我攪亂的呼吸,聞言一怔,卻也明白我是在玩笑,便也媚眼相向:“您說怎么罰,就怎么罰?!?/br> 我頓時磨拳霍霍向他的腋下,一邊撓他癢癢一邊道:“哼哼,朕就沒收了你的倚蘭殿,將這張鳳床賜給你,你以后就宿在這乾清宮好了,也省的兩頭跑?!?/br> 他一愣:“陛下,這不合規矩!讓其他妃嬪知道了,又要說……”他突然用手捂住嘴。 我心下了然,他被封為“蘭貴人”卻還貼身伺候我,一定在后宮遭了不少閑言碎語,他只字未提,我也便不多言。因為我相信,以珊瑚的才智手腕,在以前的顧疏簾那里都能如魚得水,那么在后宮之中,自然有他的辦法生存。不到必要,我不會出手。這是給這個后宮中的男人最大的尊嚴。 我只頓了一瞬,手上撓癢癢的動作便更加凌厲,弄得珊瑚在鳳床上來回躲避卻躲避不及,最終還是滾到了我手心里。我一把將珊瑚抱住,在他耳邊道:“沒事,在我的身邊,不用計較別人。我答應你會雨露均分,不會讓你招致過多的閑言碎語,也答應你這乾清宮的鳳床只屬于你我,不管以前這上面睡過什么樣的男人,但從今日開始,它就是你的,我絕不在這張床上召幸其他任何人!” 珊瑚聞言,眼眶便紅了一圈。 我在他眼角落下一個吻,咬著他的耳朵:“說起來,除了拜堂成親那天,咱們還沒有好好好親熱過呢。明天朕不想上朝,想睡懶覺,所以,今夜可以‘勤奮’一點!” 珊瑚一張臉紅透了…… 我笑著繼續上下其手。 ☆、第六十五章 瑤琴有恙 次日清晨,本以為可以睡到日上三竿的我,卻在聽到侍人的一句“陸遠秦老將軍及藍玉和親的皇子沈玉凝將于近日午時抵達京城”后,放棄了睡大覺的打算。 珊瑚倒是依舊精神滿滿地起床伺候我更衣洗漱。一邊享受他為我整理衣冠,一邊思索著,要不要親自去城門口迎接陸老將軍呢?按理說是有必要迎接的,莫要說在城門口迎接了,對于陸老將軍這樣的助我一統三國的大功臣,出京十里相迎也是應該的。 思索片刻,便對珊瑚道:“傳旨,讓七王爺顧疏琪代朕攜百官出城迎接陸老將軍回京、并代朕犒賞三軍。至于前藍玉皇子,沈玉凝……珊瑚,你代朕安頓一下他吧。仙菊殿都收拾停當了?” “是,在您下旨封菊君的時候就開始收拾了,現在一切都打點好了?!?/br> “我今兒就不去迎他們了,有件事情要辦。這里就交給你了?!?/br> “是?!?/br> 我點頭,將珊瑚摟進懷里:“你果然是我的貼心小襖?!?/br> 珊瑚只默默搖頭。 低頭間我看見珊瑚不經意露出來的一節藕臂,那上面仍然留著幾道淡淡的傷痕。昨兒夜里燭光昏暗我看得不明顯,今兒看到了,倒著實叫我心疼了。 手輕輕握住珊瑚的藕臂,正準備說兩句什么,就聽外面隱隱傳來哭喊聲。 誰這么膽大,乾清宮前大哭大鬧。 就見珊瑚繡眉緊蹙:“臣妾去看看?!?/br> 我便一起出了寢殿。 一出門,就看見一個青衣侍人跪在宮門前哭喊著,幾個乾清宮伺候的侍人在一旁似乎是想將他拉走。 珊瑚上前喝止住他們:“怎么回事?” 那個青衣侍人見到我,忙膝行幾步,就是一陣磕頭,邊磕頭邊低泣:“陛下,求求您救救惠妃娘娘吧……求您快派太醫看看娘娘吧……求您……” 我皺眉:“惠妃……付瑤琴?他怎么了?” “娘娘從到京城來的第二起就有些水土不服,天天頭暈嘔吐,一直臥床……從前天起就不能進食了,一直處于半昏迷的狀態……” 我心里一緊:“太醫怎么說?” “嗚嗚……沒有太醫愿意去給娘娘看病,連宮里派去伺候娘娘的侍人也因為娘娘是戰敗國的皇子而不愿照顧娘娘……只有奴才一個人是跟娘娘從寶櫻陪嫁過來的……嗚嗚……求求您……” 聞言,眼前閃過當時在冷翠宮看到臥病在床的沐毓辭的場景,那時候聽雨也是這樣哭喊著求我,而沐毓辭也是因為沒有太醫診治而拖得病危。那時候我還可以抱怨從前的顧疏簾不懂得憐香惜玉,但今天對付瑤琴,我不聞不問的態度,又好到哪里去呢? 是的,答應把付瑤琴娶回來封為妃子時候我是爽快極了,但是我不可能把他當成親親愛人一般去寵愛的。我們之間發生過的交集抑或沖突,都難以言明,產生愛情,是不可能了吧……所以我只能把他放在我的后宮里,當做擺設一樣,不聞不問,就不會再有交集…… “你先起來?!?/br> “是?!鼻嘁率倘藦牡厣吓榔饋頃r,我才看見他額頭已有一塊血跡。 我嘆口氣:“告訴朕,你叫什么名字?!?/br> “回皇上,奴才叫藍兒?!?/br> “好,藍兒,你不用擔心,也不用害怕,朕會立刻派太醫去溢香閣給惠妃看病?!比缓髲难g取下一塊玉玨,遞給他,“這是朕的玉玨,你拿著它到抱月宮找沐貴人,就說是朕說的,請他去溢香閣,好好教導一下溢香閣的侍人們。如果再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去告訴沐貴人,或者我身邊的蘭貴人,他們都會及時告訴朕的?!?/br> 藍兒聞言,忙跪下磕頭謝恩。 看著藍兒急忙跑開的身影,我若有所思地看了身邊侍立著的珊瑚一眼。 珊瑚立刻跪下:“是臣妾沒有照顧周到?!?/br> 我嘆口氣,把他拉起來,握著他的手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畢竟,這個后宮,你的手也有伸不到的地方……我只是在想,是時候,立個鳳后了……” 走到落梅館前,發現陸梓銘并沒有如我猜測的一般在院子里舞劍,心下詫異,便朝內走去。 揮手制止了侍人的通報,站在門口,發現王太醫也在里面,這就更讓我好奇了。 便聽里面傳來王太醫的聲音:“君上,臣用了涂藥和艾薰兩種方法,試了這幾日,發現您臉側的這個傷疤假以時日是可以完全淡化的,但是要花費至少五年的時間。不過……” “不過什么?”是陸梓銘冷靜的聲音。是啊,他對于臉上那塊傷疤,已經有一些波瀾不驚的意味了。仿佛值得好治不好,都和他沒有關系的語氣一般。 “這個……臣上次診治的時候也曾說過,如果有沐氏一族的麒麟角,半年便能讓您的臉完好如初,甚至連初生的嬰兒也不能和您相比……” 片刻沉默,陸梓銘道:“王太醫,勞您費心了。我這臉……順其自然吧。今兒謝謝您了。請?!?/br> 話音落,門便被拉開,我站在門口,倒沒有怎么尷尬。 二人給我行禮,王太醫告辭后,我便和陸梓銘進了宮殿。 我坐在上座,梓銘便坐在我左下手的位置。因為方向問題,我并不能看到他左臉上的疤痕。倒是他右半邊臉沒有任何瑕疵的凈白讓我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為什么,在他受傷以前,“我”沒有好好正視這個男子呢?從前的顧疏簾,你真是個二貨! “太醫說的話,朕都聽到了。麒麟角,朕一定會想辦法幫你弄到?!?/br> 陸梓銘聞言只是默默點點頭。 我見狀走到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將他一只手握在手里:“你……是不是心里怨朕了?朕回宮這些日子,就見了你一面……” “臣妾沒有!”他急忙搖頭。 “那你怎么心事重重的?” “臣妾……”他輕咬薄唇,似是有話想說,卻始終不開口。 我嘆氣,這個守規矩的男子,由他開口,恐怕比登天還難了。 視線掃過房間角落,眼前一亮,笑道:“梓銘,和朕下棋吧。如果你贏了朕,朕答應你一個要求。如果朕贏了你,你也要答應朕一個要求。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