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蕓查出身孕的那一刻起，家里所有人的態度，就都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化。

    先是柳文升，當天晚上睡覺都是貼著床邊睡的，唯恐離王小蕓近了，會壓到孩子。

    張翠花和王大海，則開始搜羅對孕婦好的吃的用的東西，滿心期待地等著小外孫的出生。

    王小虎和鄭雪珠，也從百忙中抽出時間，張羅著慶賀了一番。

    因為不到三個月，懷孕之事不宜外傳，所以這事，也沒有對外宣揚。

    王小蕓滿心幻想著孩子的模樣，但是也沒忘了自己曾經立過的flag：她要做個美美的孕婦，絕不會像現在的孕婦一樣，一懷孕就徹底放飛自我。

    她給自己鼓勁：“引領京城孕婦新時尚，絕不能給自己現代人的身份丟臉，拒絕邋遢，拒絕做黃臉婆。我王小蕓，將是大周朝，最美的孕婦，最美的辣媽。加油！”

    她對著鏡子給自己加油打氣的時候，柳文升是從頭到尾在一旁看著的。

    “你悠著點，小心肚子?！绷纳龖饝鹁ぞさ貏裰?。

    王小蕓為了在柳文升這個土包子面前，顯示自己現代人身份的優越感，還故意扭了下腰肢，可把柳文升給驚的夠嗆。

    也許是王小蕓得瑟的過了頭，查出來身孕的第三天，她就開始有了早孕反應。

    而且這反應，來勢洶洶。

    午飯的時候，王小蕓就覺得飯菜沒什么滋味。到了晚飯，就直接吃不下了。

    連續幾天的頭痛惡心反胃，食不下咽之后，王小蕓已經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疲憊不堪。

    再也沒有了自己想象中“最美孕婦”的光輝形象。

    柳文升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地問了一句，“不是拒絕邋遢，不做黃臉婆嗎？你今天一天，好像都沒洗臉了呢?！?/br>
    這還是剛開始呢。

    王小蕓癱在床上，無力地翻了個身。

    “沒臉了，還洗什么臉？命都快沒了，做個黃臉婆又有什么關系？先保命要緊?！?/br>
    曾經的豪言壯語，兩三天的功夫，就消失殆盡。

    王小蕓不想動彈，那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惡心反胃，消磨了她一切的意志。

    她不再出門閑逛，可是有客人上門，她還是要起來招待。

    “希寧郡主，好久不見?！彼龔姶蛑窀Ａ硕Y。

    希寧郡主一驚，“這才多久沒見，你怎么成了這般德行？”

    “一言難盡啊?！蓖跣∈|說著，竟然就落了淚。

    從最美孕婦，到最邋遢的孕婦，她只用了兩三天的時間。

    確實一言難盡。

    王小蕓不再想著自己的這點事情，而是想到了別的。

    “聽說你要離開京城了，這是來跟我告別的嗎？”

    希寧點頭，入座，語氣低沉。

    “我要和父王回封地了，所以過來跟你告個別?！?/br>
    “要給你也擺個送行宴嗎？畢竟相識一場，你一走，我還真有點舍不得?！蓖跣∈|鄭重其事地問道。

    “不用了?！毕帗u搖頭，“我在京城，根本就不認識幾個人。好不容易認識幾個談得來的，卻又都落得這般結局?！?/br>
    希寧是真得難過。

    “我到現在，都不敢想象青璃jiejie會落的這么個下場。她去了以后，嚴欣也是許久都沒有露面。聽說她在將軍府，也是天天以淚洗面，輕易都不肯外出……”

    常青璃的事情，瞞著所有人，王小蕓不敢對外透露分毫。

    哪怕是在希寧和傷心欲絕的嚴欣面前，她也是只能守口如瓶。

    她嘆了口氣，“你去找過嚴欣嗎？”

    希寧搖頭，“我被父王看得緊，很久都沒能出府。今天也是因為即將離京，父王才發了善心，讓我出來跟你告別的?！?/br>
    “聽你說的，怎么跟被囚禁了一樣？”

    “跟囚禁沒兩樣了?！?/br>
    “你和高升……？”

    王小蕓問了一半，眼見著希寧的面色不好，于是就停住了。

    希寧淺淺地酌了一小口茶，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但是她，還是沒忍住，“你，你都知道了？”

    “小傻瓜?！蓖跣∈|八卦起來，一時就忘了自己的孕期反應。

    “你表現的那么明顯，三天兩頭找我去平西侯府，難不成是為了找平西侯不成？你對高升如何，明眼人都看得出來?！?/br>
    “真是丟死人了?！毕幮∧樢患t。

    隨后又承認道：

    “我父王不允許，所以一直盯著我，不讓我外出。

    我剛開始還反抗來著，可是后來青璃jiejie出了事，我心里難過，也沒有心情再去纏著高升。

    正好這段時間，我也冷靜了，才意識到自己怎么說，也是個郡主，怎么能做那般有損顏面的事情呢？”

    “你放棄高升了？”

    “不放棄，又能怎么樣呢？我表現的這么明顯，連你都看出來了，那高升卻一直都無動于衷，我就算是臉皮再厚，也不能再作踐自己了。我和他，終究是沒有緣分吧?！?/br>
    王小蕓很想，把高升對希寧也并非完全無動于衷這件事告訴她。

    可是她也不知道，高升到底有沒有想好。

    她怕自己的自作主張，告訴了希寧，以后若是高升反悔，反而會讓希寧更加難堪。

    她還是打算先忍著。

    緣分，不能只是一方的付出。

    她還是希望高升，對希寧有主動的回應。

    張翠花和林嬸，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待希寧。

    王小蕓很難得的吃了許多。

    等希寧走后，她又開始惡心嘔吐，吐到胃里反酸灼燒，苦不堪言。

    柳文升除了上朝的時間不在家，其他時間，他都是推了一切應酬，專心陪在王小蕓身邊，陪她一起度過這段難熬的時光。

    兩人也不是天天膩在一起沒事干。

    王小蕓開始靜下心來讀書，讀她之前一直不感興趣的拗口的繁體古書。

    柳文升偶爾也會讀書，但更多的時間，卻用在了沉思上。

    有一次，王小蕓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書名與柳文升讀的其他書，有很大不同。

    《羅織經》。

    “相公，難不成你要學紡線織布了？怎么還藏著這種書呢？”

    柳文升心虛，不想讓王小蕓看。

    可是他的態度，反而讓王小蕓更好奇。

    “你心虛什么？難不成，這是披著經書名義的小黃書？”

    “你想哪里去了？為夫是那樣的人嗎？”

    “不是那樣的人，那你心虛什么？”

    柳文升扶王小蕓坐下，想了想，還是如實相告。

    “我可能要做些壞事。本來不想讓你知道的，可是以后，肯定也瞞不住你。既然瞞不住，不若我自己坦白好了?！?/br>
    “柳文升，你……”王小蕓震驚，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柳文升把那本《羅織經》擺在王小蕓面前。

    “這本書，不是講紡線織布的，是講如何整人害人的?！?/br>
    “你……”

    “皇上要撥亂反正，清算不聽話的大臣了?！?/br>
    柳文升沒敢看王小蕓，怕王小蕓會對他陰暗的一面，心生失望。

    王小蕓急了。

    “之前的那些罪臣，不是都清算了嗎？死的死，監禁的監禁，現在，還要治哪些罪臣？”

    柳文升搖頭，“這次治的，不是罪臣，是功臣，不聽話的，功臣?！?/br>
    陰謀，陽謀，他柳文升都難以避免的要用到了。

    只要是站在新皇的立場上，他就要拋開是非，做一些違心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