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升回來的比其他學子晚，也知道了考試成績。

    毫無疑問，他依然是府城歲試第一名，廩生身份自然是無疑了。

    張庭豐此次成績也是堪堪過關，夠得上這次參加鄉試的資格。

    其他本縣的秀才，成績波動也不大，只偶爾幾個調了等級。

    連續兩次歲試成績不太好的秀才，是沒有資格參加三年一度的鄉試了。

    張庭豐雖然依然沒有如愿得到廩生一等，但是能獲得參與鄉試的資格，也算松了一口氣。

    府、州、縣學是地方學校。

    府設教授一人，訓導四人。

    州設學正一人，訓導三人。

    縣設教諭一人，訓導二人。

    此次，安陽縣城參與此次歲試的秀才們，是由縣教諭鄭安仕和其他幾個書院的院長，共同帶隊去的。

    回來，自然也是他們帶隊回來。

    張庭豐考完試就興沖沖地去找柳文升一起回縣城時，卻正遇上剛任職的學政周深，派人來請柳文升。

    此學政非州學的學正，兩個地位不可同日而語。

    鄭安仕非常開心，自己的學生能得學政的青眼。

    他安排另外兩個帶隊考府試的訓導老師，負責把柳文升安全帶回。

    府試是在秀才們的歲試之后才考的，所以柳文升是隨著參加府試的學子們一起回來的。

    這下，他又和趙亮同行了一路，可是被趙亮給嘰嘰喳喳鬧騰了一路。

    趙亮憑著自己的小聰明和好記性，又加上柳文升這段時間不停地給他開小灶，倒是也掛在了府試晉級的尾巴上。

    他是這次府試晉級的最后一名。

    就算這樣，比那些考十年二十年都考不上童生的讀書人，要幸運多了。

    他現在，已經是一名真正的童生了。

    待今年最后一場童試，也就是院試一過，他就真真正正地成了一名秀才了。

    趙亮倒是有自知之明，他打算考上秀才之后，就再也不往上考了。

    秀才，便是他的極限，任憑他再怎么努力，也是不可能中舉的。

    所以，他打算中了秀才，直接退學，然后就好好跟著娘和哥哥打理自家的生意。

    當然，最重要的是今年先把和小雪的親事定下來，待到小雪明年及笄，他就可以正式迎娶了。

    想到小雪，趙亮的眼神就亮了，心也更活泛了，一路上對柳文升噓寒問暖端茶倒水，好不殷勤。

    趙亮回來，先是來鋪子里給小雪報喜，之后便匆匆去了縣學書院，準備下一輪的考試。

    張庭豐頗有些怨念。

    他原本比不上柳文升也就罷了，現在連趙亮馬上也要在學業上追上他了，他心里失落的很。

    原本在一起形影不離的三個人，現在就他自己還留在百川書院。

    從府城回來之后，張庭豐便與趙亮和柳文升二人，漸行漸遠了。

    王小蕓內衣生意紅紅火火蒸蒸日上，許彥林的鋪子還是受到了影響。

    因為嫡兄許彥卓，將成衣的價格已經降至五成價格銷售。

    這就是對半砍了。

    就算他們是做布料批發的，這個價格，刨去成本，根本就沒有什么賺頭了。

    現在做的，也不過是賠本賺吆喝的買賣。

    許彥林坐不住了，再次去找了嫡兄。

    這次，許彥林倒是被門房給讓了進去，但是進去之后，他還見到了一個人。

    等許彥林失魂落魄的出了嫡兄的宅子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酒樓平復心情。

    酒樓里，姜慧嫻也正邀請王小蕓商量生意上的事情。

    許彥林也沒想到會這么巧，在自家的酒樓里遇到兩人。

    三人干脆坐到一起，共同商議。

    期間，許彥林沒頭沒腦地對姜慧嫻說了句“老太太來了安陽縣”。

    姜慧嫻頓時臉色大變，跟許彥林出去竊竊私語了一番。

    王小蕓現在，就算是不想探知別人家事也不行了。

    對方許彥卓，寧可自己分文不賺甚至賠錢，也想要把許彥林熬死，這其中必有緣由的。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她最起碼要知道對方為什么要如此做，才能想辦法對癥下藥吧。

    對方現在是不賺錢占市場，若是自己這邊再不做出響應，怕是真的撐不住了。

    許彥林兩個廠子一下子還是花了許多銀子的，安陽縣城的已經投入使用，云慶縣的還沒有建好。

    云慶縣那邊相當于還在燒銀子卻還沒有任何進項的時候，這邊鋪子卻是只出不進。

    任憑許彥林家大業大，這時間一久，也是要入不敷出，周轉不開了。

    先不說王小蕓也入股了許家的成衣廠，就憑她和兩人親近的關系，也不能看著兩人繼續虧損下去。

    “許大哥，慧嫻姐，不是我想打聽你們的家事。

    只是此時，已經到了火燒眉毛的時候。

    若是我不能知道你們究竟有什么矛盾，也不能給你們出任何主意。

    這生意，怕是真的也撐不了幾天了?！?/br>
    許彥林和姜慧嫻面面相覷，他們何嘗不知道這生意到了什么地步呢？

    兩人相視一眼，許彥林沖姜慧嫻點了點頭，隨后便離開了酒樓。

    他是故意離開的，為的就是給兩人留下說話的空間。

    姜慧嫻關了門窗，確定沒有人能聽得到，這才給王小蕓講了許家的事情。

    許家老爺子，也就是許彥林的父親，有一妻一妾。

    正妻育有兩個嫡子，妾室育有一個庶子。

    庶子，便是許彥林。

    正妻猶在，妾室早亡。

    妻妾自古就沒有和睦一說，最多，也就是面上過得去。

    大家庭里，腌臜的事情不少，王小蕓不用姜慧嫻明說，她也知道。

    可是許彥林都三十歲了，也早已離開了本家外出謀生。

    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還能被嫡兄追著欺壓的，卻是不多。

    何況，許彥林都算是凈身出戶了，跟他們，也沒有再爭家產一說。

    他們為何遲遲咬住許彥林不松口呢？

    還有許彥林的生母早亡，是不是也是正室的暗算呢？

    王小蕓暗自胡思亂想著，就聽姜慧嫻問了句：“你可知道，為什么你許大哥寧可無子也不納妾嗎？”

    王小蕓搖了搖頭，她知道，許氏夫妻成親十年膝下無子，許彥林都非?？咕芗{妾。

    在這個沒有兒子便視為大不孝的時代，許彥林連個女兒都沒有，都堅持不納妾，也算是奇葩一個了。

    王小蕓根本沒多想，她只是以為許氏夫妻情深，中間容不得第三人插足。

    今天姜慧嫻這一問，似乎還另有隱情了。

    姜慧嫻嘆了口氣，終于說道：“你許大哥不納妾，是因為他知道，內宅不寧，家宅不平?！?/br>
    王小蕓點點頭，表示聽說過這句話。

    姜慧嫻繼續道：

    “后來，我是怕他絕了嗣，狠了心給他納了妾。

    他對那年輕貌美的妾室從來沒有寵幸過，反而是對我這個半老徐娘不離不棄。

    你可知道是為何？”

    王小蕓就真的無從得知了。

    男人自古花心好色，對送上門來的女人，更是來者不拒的。

    許彥林就算是再正人君子，按常理來說，到了嘴邊的rou，也沒有不啃一口的道理啊。

    姜慧嫻臉色變得鄭重起來，對王小蕓說道：

    “他不是不想，是不敢。

    因為他眼睜睜地，看著他的生母將一碗墮胎藥，端給了正室。

    正室命大，撿回一條命。而已經足月的孩子，卻最終胎死腹中。

    他的生母也因為被官府查出，判了死罪?！?/br>
    因為許家家大業大，不想此事成為全城的笑柄，所以偷偷花了大筆的銀子，把妾室保了下來。

    保下妾室，不是為了救她，而是為了秘密處死。

    許彥林因為從小就知道此事，所以嫡母對他怎么打壓，他也沒有怨恨過。

    他能在嫡母的仇恨中活下來，就已經是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