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睡前，柳文升跟王小蕓講了張庭豐這件事。

    他此時想來，也覺得有些愧對張庭豐。

    對趙亮，他可是毫無保留能教則教了，可是對張庭豐，他今日還是保留了許多。

    都是自己的同窗好友，他卻厚此薄彼，此時也是耿耿于懷，難以入睡。

    他覺得自己是不是私心太重了。

    王小蕓聽了柳文升所說，卻并沒有覺得柳文升做錯了。

    前世，她也曾經高考過，而且經歷的是歷屆高考數學題最難的那一屆。

    本來高考的試卷是有ab兩套卷子的，就是以防考試前出了紕漏，還有一套備用的卷子。

    多年來都沒有發生泄題漏題之事，可是就在王小蕓高考那一年，出事了。

    當時試卷提前一天被盜，導致整個國家第二天都緊急換了備用考卷。

    好巧不巧的，那備用數學試卷，試題都太難了。因為根本沒人會想到能用到那套試卷。

    當年的高考，數學平均分，離及格線都差的很遠。

    王小蕓清楚的記得，那一場數學考完后，她班里好幾個同學，就自覺無望，直接放棄了后面科目考試。

    那個偷試卷的學生，自然也被判了刑。

    高考之事，跟柳文升所說的這件事，是沒有任何關系和可比性的。

    可是從國家的重視程度和學子們的各種反應來看，其實都是大差不差的。

    中間哪個環節出了紕漏，都是整個國家和讀書人不能容忍的。

    就算是不說自己的前世，只說世人熟悉的唐伯虎，也知道這科場舞弊罪名有多大。

    唐伯虎當年便是南京應天鄉試第一名，也稱“唐解元”。

    可是他第二年上京趕考時，與他同路趕考的大地主徐經，暗中賄賂了主考官的家僮，事先得到了試題。

    事情敗露后，徐經還把唐伯虎給供了出來。

    一代才子唐伯虎入獄一年多，受盡了酷刑，最終卻因為沒有證據而被放了出來。

    但是文人身體受傷事小，精神榮譽打擊事大，自那之后，唐伯虎便再也沒有進行過科舉了。

    張庭豐雖然只是嘴上說說，可是若柳文升中舉，此事又被有心之人傳出去之后，柳文升也是沒有好結果的。

    王小蕓為了不讓柳文升自責，便把自己所知道的唐伯虎的事情講了出來。

    末了，王小蕓又安慰道：

    “相公不必自責今日之事。

    科舉之事重大，那張庭豐卻全然不加思考就說出那番話，確實非君子所為。

    哪怕是他的無心之失，此事若說與第二人聽，相公也可能如同那唐伯虎，受盡那些委屈的。

    相公今日并沒有做錯任何事?！?/br>
    柳文升很感激王小蕓能體諒并且開導他。

    不過，他還是有些不解的問道：

    “聽你說的頭頭是道的，不過那唐伯虎是何許人也？

    這故事又是從何處聽來的？為何我從未聽說過此人？”

    王小蕓一不小心，又差點把自己給出賣了。

    唐伯虎是明代大才子啊，她這時候說出來，柳文升肯定不知道啊。

    眼看著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柳文升，王小蕓只得無奈道：

    “我是自己瞎編的，就是為了寬慰你，提醒你更加謹慎一些?！?/br>
    王小蕓說完，怕柳文升再追問些什么，便趕緊背過身去躺下了，甚至很快就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王小蕓的假睡，實在太假了，柳文升忍不住笑笑。

    但是很快，他又疑惑了起來。

    他對王小蕓早就有所懷疑，卻一直沒敢往深處想。

    可是此時，夜深人靜，柳文升腦子又格外的清晰，想睡也睡不著了。

    他不由地把王小蕓從進家門到現在的表現，想了許久。

    可是，仍然想不出什么頭緒，更是不知道哪里不對勁。

    他很想把王小蕓叫起來問個清楚，可是又不敢。

    若王小蕓是妖怪變的，他就能放王小蕓走嗎？

    好像不能。

    剛成親的時候，兩個人沒有任何感情，那時候他巴不得休了王小蕓呢。

    可是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就覺得好像離不開她了。

    這幾個月來，王小蕓的嬉笑怒罵，一舉一動，都入了他的眼，入了他的心了。

    他竟然無法想象，若真的王小蕓離開了，他的世界會不會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身邊有個鬧騰的人，對他來說，真是太幸福的一件事了。

    柳文升翻了翻身，朝向王小蕓這邊拱了拱。

    王小蕓這時候，呼吸均勻而輕柔，也沒有像剛才那般裝睡了。

    她是真的睡著了。

    柳文升的心果然平靜了很多。

    他給王小蕓往上提了提被子，然后自己也漸漸地入睡了。

    *

    王小虎這邊，帶著鄭雪珠回府之后，有些不太平。

    原來，今日是鄭雪珠的生日，但是鄭家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記得。

    之前，魏淑容為了在鄭安仕面前表現表現，還會在這一天給她隆重的過過生日。

    鄭安仕自然也就會留下來陪她吃頓飯慶祝一番。

    可是最近，因為魏淑容的鋪子生意接連失利，她也就根本就沒有那個興趣去討好鄭安仕了。

    而鄭安仕，竟然也沒有想起來，今日是女兒的生日。

    沒有了娘，爹又不太在乎自己，鄭雪蓮覺得太過凄涼。

    王小虎送她回來之后，正好廚房里端了晚飯過來。

    她便心血來潮地把王小虎也留了下來，陪她吃頓飯。

    王小虎這才知道，這個可憐的丫頭今天生日呢。

    作為下人，一般是不允許進主子的內廳的。

    尤其是男仆人，更是不能進小姐的閨房。

    可是鄭雪珠這個沒人疼愛的丫頭，此時也沒人關注她。

    王小虎便干脆聽話地留了下來。

    綠蘿說笑著拿出一個潔白精致的瓷瓶，說道：

    “原來廚房里還有人記得小姐生日呢，還專門派人送了果酒過來。我給小姐去熱上?！?/br>
    綠蘿自從確定了立場之后，心里也輕松多了，此時的笑，也真心的很。

    鄭雪珠心里一陣發暖，便點了點頭。

    果酒溫好了，散發出一陣清甜的味道。

    王小虎親自給鄭雪珠斟上，順便也給自己斟了一杯。

    鄭雪珠看看最近聽話的很的綠蘿，便也給她斟了一杯。

    “一起喝一杯吧，最近都累了?！?/br>
    綠蘿受寵若驚，為了表示尊重主子，感謝過后，便一飲而盡。

    有人敬酒，干杯便是最大的尊重。

    鄭雪珠甚至都沒來得及說讓她慢慢喝，就見綠蘿給干了杯。

    她再倒的時候，綠蘿就說什么都不讓倒了。

    主子的酒，一杯已經是天大的顏面。

    喝起來沒完，那就是貪心了。

    鄭雪珠也不再多讓，端著酒杯，走到門前，把酒倒在了地上。

    她嘴里念念有詞道，說自己的生日，就是親娘的苦難日，這杯酒，一定要先敬娘親。

    王小虎也一直沒喝酒，就等著鄭雪珠坐好，兩人再一起喝。

    可就在鄭雪珠和王小虎碰杯之后準備喝的時候，站在鄭雪珠身后的綠蘿，卻抽著身子，捂著肚子，口吐鮮血。

    王小虎眼疾手快，想都沒想就把還沒注意到綠蘿動靜，正準備飲酒入口的鄭雪珠的酒杯，一手就給打了下去。

    “有毒！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