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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答案,我依然沒什么緊張感。仔細對了好幾遍答案,估算出總分數之后,我倒是驚訝了一番,因為估出來的分比我平常的模擬考試考得最好的一次還要高出30分左右,似乎每門考試都超常發揮了。 我沒覺得自己有那個本事能在高考逆襲,填估分表的時候,很識相地少填了20分。別人問我估了多少分,我也沒說實話,畢竟這只是估分,結果并不準確,一切還是要等成績出來才作數。 老王來收估分表時,教室里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我四下看了看,江銘和陸思婷也不在座位上,心里不由地一陣空落落的。 蔣佳語拍了我一下:看什么呢?他們都去飯店了,我們也過去吧。 我點點頭,回頭看到左涵正在跟老王聊天,于是跟蔣佳語一起走了過去。 老王對左涵笑道:你這個成績倒是很穩定,有想去的大學嗎? 左涵嘿嘿笑:還沒想好呢。 老王把估分表夾在筆記本里,看到我跟蔣佳語,又瞇著眼睛笑了:你們兩個的成績也很穩定,佳語考一本是沒問題的。白晴也值得表揚,讀理科以來,成績一直在提高,很多老師都在我面前夸你。 我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耳朵,笑著沒說話。 老王背著手,看了一圈空蕩蕩的教室,又看了看后面的照片墻,微微嘆了口氣,感喟道:轉眼間,你們都畢業了,真是How time flies(時光飛逝)啊。 我聽他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這話,不覺也有點傷感。他看著我們,揮揮手:行了,你們也去飯店吧。羅文皓還沒來,我等會兒他,等他估好分了,我帶他一起過去。 左涵朝門口位置,對我和蔣佳語做了個紳士的請的手勢:兩位大美女,請允許小的護送兩位前去用膳。 蔣佳語不客氣地哼一聲:裝得再彬彬有禮也掩蓋不了你的太監體質。 我看著左涵抽搐的嘴角,不厚道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們邊說邊笑地下樓梯到三樓,正要拐彎,突然被身后匆匆趕來的老王喊住。老王一改剛才的溫和模樣,臉色驚慌而凝重。 左涵,你到了飯店,跟同學們說一聲,我有急事,中午沒辦法過去了。急忙往樓下跑。 左涵愣了愣。我心里沒來由地咯噔了一下,叫住老王:王老師?出什么事了? 老王停下,抿了抿嘴,似乎在猶豫,接著聲音沉重地說:羅文皓他去世了。 我們驚恐地怔在原地。 老王補充道:自殺。 蔣佳語忽然捂著嘴哭了起來,我的心頓時沉到谷底,跳得胸口發痛。 老王重重嘆了口氣,眼睛也紅了:這件事你們先不要告訴其他人,我這就去羅文皓家。 左涵慌忙攔住他:王老師,您帶我們一起去吧。 老王心不在焉,稍微思索了一下,點點頭,開車帶我們趕去羅文皓老家。 車里一片寂靜,我們四個人各自沉默,除了老王剛上車時打了一通電話給李書昀,叮囑他照顧好同學們之外,之后再也沒有人開口說話。 左涵坐在副駕駛位,我跟蔣佳語坐在后座,她已經止住了哭泣,只是眼圈還是紅紅的。我對著窗外發呆,心里五味雜陳,難受得要命,眼睛澀澀的,卻哭不出來,內心深處怎么也無法接受這件事。 羅文皓老家住在麻十市下面一個叫溪塔鎮的小鎮,差不多半個小時以后,車子駛入溪塔鎮,老王看到馬路牙子邊站著的一個中年男人時停下車子。那中年男子跟羅文皓長相有幾分相似之處,神態萎頓至極,但還是強打精神對我們笑了笑。 老王對那中年男子簡單介紹了一下我們,我跟在左涵后面輕聲叫了一聲羅叔叔,便不知道說什么了。 羅文皓父親潦草地點了一下頭,帶著我們往村子里走。我們路過一大片農田之后,幾棟半新不舊的兩層小樓房映入眼簾,大門幾乎全部半開著,但沒有人進出。白花花的陽光照耀之下,沒有一絲風,空氣凝滯得讓人有喘不上氣的感覺。沿路的小樹、房子、晾曬在竹竿上的衣物和菜園里耷拉著葉子的各種蔬菜......讓整個村子顯得異樣安靜。 羅文皓父親突然開口,語氣充滿了自責和懊悔:是我對不起皓皓。我帶他在城里租房子住,說了專心照顧他學習,可是心里總惦記著打工賺點兒錢,明明發現了他高三這一年狀態不對勁,也沒找他談心。前天他考完試,我直接叫他一個人先回了老家。誰知道半夜家里就來了電話,說孩子沒了 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老王拍拍他的背,無聲地安慰他。 他收斂了一下哭音,繼續道:他mama說他前天晚上一回家就躲在房間里哭,說考試沒有考好,好多題目空著沒有解出來,說他對不起他mama和我,說他自己沒用。他mama叫他吃飯,他也沒吃,早早地就說要睡覺。他mama以為他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沒有多想其他,卻不想半夜去他房里看他,發現他偷喝了家里的農藥,人已經沒了呼吸。 蔣佳語再度留下眼淚,我想到曾經總是安安靜靜埋頭學習、偶爾抬頭凝視蔣佳語背影的那個男孩子,也忍不住地哭了。左涵走在我們身邊,默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