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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頓好自己,段正業再看過來的眼神像被抽掉了力氣準確地說,像接受宿命后,完全拿掉了防備后的樣子說:她究竟,怎么樣? 宋星文想了想,把戴巧珊在片場出事,一五一十轉述給他。 他說:你走以后,她嘗試堅強的那十幾天,我預料會出事,所以,我們全天候都有人盯。晚上是小褀或順子,輪班偷偷在她房間守,白天有江哥的保鏢們幫著盯,片場海爺也安排專人,做了相應的保護。我想她大概也都知道,所以在我們防守沒有破綻的地方都乖乖的。但是,你知道,一個人如果真心想要傷害自己,創意就會見縫插針。 段正業努力按捺著,還是皺起了眉,眼睛緊緊盯著他。 宋星文:加上之前十多天下來都平安,所以,不管我怎么提醒,大伙多多少少有些懈怠那天晚上有一場群戲,拍了很久,現場也亂。等到她和江哥的戲在拍攝計劃里壓軸,人人著急收工的時候,負責暗中往窗外鋪安全墊的場工沒有及時把墊子抬過去 段正業眼眶有點泛紅,半晌,他抬起手掌,狠狠把自己的臉、頭,搓了幾把。這是一種自我安慰的舉動,好的是,安慰之后,他并沒有拾起防備,依舊是坦誠的樣子。 他長長嘆口氣,沖宋星文笑笑,說:這么說,大夫是有用的。 宋星文無奈望著他,靜半天,也笑笑:用處不大。尤其我們這一行,關鍵還在當事人。他們陷在困境里,一方面非常痛苦,愿意為此輕生;一方面,因為他們出來之后要面對的問題,可能于他們本人來說太大條。這時候,外面有人幫一把,就很重要。 段正業:幫一把,就像剛才你那樣嗎? 宋星文意識到他說的是剛才自己扶他那一把,也意識到段正業在不著痕跡地表示感謝。 宋星文折下身,坐到段正業對面的茶幾上,跟他目光平視:關鍵是看當事人。想出來,幫,才有意義。 段正業微微笑起來:所以,小珊她,想出來了這是,好事,好事他使勁眨眨眼,好像在逼退什么。他又靜了半天,接著長吸一口氣,說,宋大夫,我們另外再約個地兒吧!明天!今兒我,有人要見 他在下逐客令,但宋星文不是沒有經驗的人。他要穩住他。 他拍拍段正業的膝蓋:她很在意你。人家都以為她那一跳是想結束自己的生命,當然,她確實有這樣的沖動。但是,作為我的經驗,人的潛意識是很強大的,常常能察覺我們的感官功能捕捉不到的東西。換句話,戴菇涼她是有意讓自己受了這場皮rou傷。 段正業一怔。 宋星文看著他的眼睛,一瞬不瞬,說:向陽重生里是沒有這一段劇情的,她讓自己在真實世界里做了這么毀損身體的事,就是為了讓自己的意識可以有一個連接點,從虛幻的內部世界回到現實。這件很多人見證的事實也好、她短期內身上那么嚴重的淤傷也好,都能幫助她,讓她清醒。她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繞城去找你;第二天又立刻找了我,目的,還是為了拜托我幫你。 段正業苦笑:我有什么需要幫的? 宋星文:該說的我都說了。我個人覺得,生命是很可貴的東西,沒有生命,什么都是無稽之談。因為人并沒有下輩子。 段正業沉默聽著他這些看似有關又無關的話。 宋星文:過去的那些,接受它們本來的樣子,錯誤才有可能修正。粉飾本來就是一種否定,表示它承認真相不合理。你們現在還堵上了兩個人的生命來企圖粉飾,還有比這更荒謬的嗎? 段正業一怔。不知道他從這話里聽出了什么,宋星文看看時間,打算放過他了。他起身說:你剛剛說明天?言必信,行必果哦!你幾點空? 段正業: 送走宋星文后,段正業頭暈腦脹,喉嚨剛開始像火在燒,后來就像刀在刮了。 但他沒怎么耽誤功夫,卡著時間點去了趟八寶山。 在鄰近的兩座墓碑前,他又喝了酒。 近期天天浸yin酒精,駕照就跟廢了一樣,沒法開車;好死不死,臨到下山時,夜幕四降,天又下起雨來。 雨點打在周遭茂密的小樹林里,聽起來頗有氣勢,但事實上也許并不大。但它們每一滴都非常具有存在感,啪地落到段正業的頭頂,或者倏地順脖根滑進衣領時,都會讓他禁不住抖一抖。 視野漸漸因為雨水、黑夜、酒精、感冒病毒等等因素被攪渾,渾身雞皮疙瘩因為一絲風吹、一點兒雨激起就下不去,終于,一步一軟往地鐵站靠近的段正業意識到,要平順到家,有點難度。 用僅剩的理智評估出這個結論后,他從口袋里掏出濕噠噠的手機,懵頭懵腦想著該打誰的電話。忽然腳下一絆,他一頭栽下去,眼前頓時就黑了。 之后的時間,段正業就像進了地獄。 偶爾意識的光斑撐開全黑的視野,他不是感覺到有人在搬弄他,就是感到骨子里吃不上勁,又軟又痛,偶爾又覺得全身凍得發抖。最要命的是那種悶震的暈眩感,讓他幾次差點吐,可下一次晃動,又讓他再次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