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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間還在傳出甕聲甕氣的對話,牧蓓蓓把防盜門咣地關上,風一樣飄回戴巧珊房間,半掩上門,不聲不響在她化妝椅上坐定。 不知是不是跟她關門的聲音有關系,很快,她聽到僅一層墻皮之隔的客廳里,王芳珍的聲音離洗手間遠了點,說的是:喲,小牧走啦?接著,洗手間的水聲停下,還是王芳珍,說,走吧,閨女,咱們去客廳里坐著聊。站這么老一會兒,齁累! 兩人窸窸窣窣往客廳轉移,牧蓓蓓冷笑了一下,這老娘們還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前幾次她過來,就撞見過王芳珍躲在廁所里開著水打電話,說她搞藝術的,是腦子有點兒問題,冷不丁這一下那一下的,傻里傻氣!倒是沒打緊的,也好哄,欺負不了咱之類,明顯是戴巧珊的壞話。 當時,牧蓓蓓想掙表現,作勢要出去找王芳珍理論,戴巧珊笑笑制止了她。正好她說完戴巧珊,又突然暴怒,在電話里罵起來。什么老東西不中用,害她一大把年紀了還要出來當老奴才;然后又罵兒子不爭氣,快三十的人了,還游手好閑不找正事兒干;完了再罵回去,說什么種生什么胎,兒子沒種是因為老子是個蔫兒貨總之,機關槍似的突突突,把自家的那點兒破事兒都抖了一遍。信息量忒大,搞得連牧蓓蓓聽完,也打心底沒掙表現的力氣了。 不過王芳珍對戴巧珊的評價,這會兒牧蓓蓓覺得挺對。 她環視了一遍這個房間。三十平方大的主臥,擱別處算豪臥了,但因為堆了老式的梳妝臺,老式的架子床,外加北面一壁大衣柜,東面大半壁書架,南面窗邊一套書桌椅,西面墻裝了一壁鏡子、一條練功的把桿,整個房間就變得相當緊湊,多塞兩個人,就轉不過身來。 功能奇特都算了,最變態的,是這個房間除了地板外,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是白的。家具漆乳白漆,床掛白色蕾絲帳。要不是東西用得講究,冷不丁還以為這是個靈堂。 怪不得她時?;瓴桓襟w的呢!這是搞藝術還是做道場???要換作我,一部劇掙那么些錢 王芳珍脆亮的聲音清晰穿墻:你瞧你,人都走了,你還不肯說!你不是我的準兒媳嗎?喲,對媽你還有什么不好意思講的? 一句話把牧蓓蓓聽愣了。外面也安靜了一會兒,終于,聽到戴巧珊的聲音,十分不確定,也十分為難,說:您突然這么說我其實也真的不清楚怎么回事。就從劇組出來之后吧,我好像拿什么東西,被一個大姐打了 ???!王芳珍聲音爆響,把房里豎著耳朵聽的牧蓓蓓都嚇了一跳。 但她聲音里的感情色彩,與其說是驚訝,不如說看好戲的興趣更大。果然,她頓了頓,就繼續用這種裝腔作勢的聲氣,刨根問道:誰呀?不認識的?在什么地方打的?憑什么打呀?誒我說你怎么都搖頭,是傻閨女嗎?你再好好想想! 牧蓓蓓頭皮繃著,聲氣不敢出。過了一會兒,她聽戴巧珊為難兮兮說:哈我真不記得了。不過咱小妹說 王芳珍:說什么? 戴巧珊:嗯說 王芳珍:說呀! 戴巧珊:小妹說,是她嫂子 外面再度陷入沉默。顯然,王芳珍好像被這人物關系給難住了。不過,戴巧珊的回答讓牧蓓蓓放下一半心。實在沒想到,她這么好糊弄!不對,是太傻!太好糊弄啦! 怪不得,段正業一再囑咐,別跟她提這部??! 那豈不是,今后只要想轍讓她不出戲,怎么哄她都行? 牧蓓蓓心中狂喜,嘴角上揚。但揚到一半,就聽外面的王芳珍忽然說:你meimei是小牧? 戴巧珊一頓,疑惑道:小牧?她跟她哥哥,不一個姓? 王芳珍一拍大腿:哦!你說的是這個意思!是是景笛的meimei??!我說的是木頭的木,她小時候呆呆的,像個二木頭!戴巧珊沒附和她,顯然在疑惑,王芳珍自己接上,說,也就說,你今天不明不白挨的揍,是景笛的啊呸,是我兒子的愛人我兒媳婦揍的? 牧蓓蓓靜靜地聽著,如果說之前她心里還有一點忐忑的話,現在全化成了笑。 王芳珍:那我有兒媳婦,你呢,是我的準兒媳所以你哦! 戴巧珊沒吭聲。王芳珍恍然大悟后,立馬換了副聲氣。 她聲音洪亮有力,教訓道:不是我說,您這是該!您甭這么可憐巴巴看著我,我收回開頭那句話我也不是你媽呵,八字沒一撇呢!您這是破壞人家庭!破壞新中國建設!誒! 里間的牧蓓蓓一愣,很快笑起來。什么呀,這王阿姨,向來表現周到,為人處世滴水不漏嘴巴也甜。本以為她最多就是個愛隨口抱怨的老實人,敢情人家是個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