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四少他雖然輩分小,可他是當家,所以得到的是尊者的待遇,其他人,還得需要輩分\身份都高一些的人,分別坐在廳堂下這兩排木椅上。燕城人坐在五老太爺那一邊,美國和海外過來的這些勛家人就坐在勛世奉這一邊。 勛暮生因為是當家人的親弟弟,居然能撈到一個不錯的位子,更玄幻的是,我居然能坐在勛暮生的旁邊。 勛三叔一坐下,等著新的一輪茶水端上來之后,就說,“老爺子臨終是留了話,讓老四主事,可是老爺子也說了,老四不娶蘇家的孫女,也坐不上這個位子?!?/br> 五老太爺一聽,愁容滿面,“誒,老三,你別提那件事了。我三哥臨終之前給老四訂下的親事,本來是好事,可是誰想到蘇家出了那種事?他們一家都去了,沒有留下人,老四心里夠不是滋味的,你就別再說了?!?/br> 勛三叔冷笑,“哼!不是滋味?!不是滋味,就別以繼承人的身份拿到萬荷千峰園的土地??!” “萬荷千峰園?!”我驚詫的出聲,“三爺口中的蘇家,就是萬荷千峰園的主人,蘇羅浮蘇老先生?!” 我知道這個場面根本就沒有我發聲的地方,我也知道,他們說的都是勛家自己的家族事務,身份低一些的勛家男人都不敢說話,我這個外人根本沒有資格插一句嘴! 可是,……,可是,他們說的‘萬荷千峰園’的蘇家,就是我們家??!萬荷千峰園是爺爺半生的心血,那里是我父親和我,童年的樂園和天堂! 話音剛落,廳上則是詭異的寂靜。 勛三叔莫名其妙的看著我。 而,勛世奉,則以一種深海一般的眼神看著我,異常平靜,水不揚波,可是,我幾乎清楚的煙波浩渺后無盡的危險…… 勛暮生咳嗽了一聲,回頭小聲對我說,“別說話?!?/br> 我很茫然。 他們,在說什么?! 勛暮生的爺爺臨終之前給四少訂了親,居然是前世的我?!還有,我蘇家一大家子人,都死絕了嗎? 怪不得,馮伽利略死也不讓我再回燕城……原來是這樣。 沒想到,五老老太爺居然沒生氣,他和藹可親的問我,“姑娘也知道萬荷千峰園的蘇羅???” 我忍著心尖上一絲一絲冒血的劇痛,笑著說,“知道一些,當代書畫大家蘇羅浮,等閑一副水墨畫作都要賣到上百萬的價格,還有他的萬荷千峰園,據說有一個大大的荷花池,有上萬株老先生從全國各地收回來的荷花?!?/br> 五老太爺說,“一副畫作上百萬的價錢,那還是他生前,現在,他的畫作要賣的更貴了……可惜?!?/br> 我覺得,我不能再說話,只能閉嘴,只是手中揪扯著el的鏈子,揪著手指發白,感覺快到斷掉一般。 勛暮生忽然說,“三叔,蘇家的人,還有那家的孫女蘇離是怎么死的,你應該更清楚,這個時候,就別拿這些話來刺激四哥了?!?/br> 勛三叔又是一陣冷笑,“老三,這你話不對,我怎么會知道他們的事?再說,arthur拿到的東西,總比拿不到的要多的多,又不用娶一個他沒有見過面的女人,他怎么會不高興?” 勛暮生暴怒,“三叔!你要是再多說一句,我就殺……” “lance!” 勛世奉出言制止,那雙眼睛因為情緒的原因,比之前要深太多了,就這樣看著勛暮生,最后,勛暮生深呼吸了幾次,才算又能端正坐好。 這時,一直在五老太爺身邊的‘大堂哥’不干了。 他豁然站起起來,推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鈦合金眼鏡,眼風掃了一下在場的所有人,用不高,卻鏗鏘有力的聲音說,“都給我住口!你們喊打喊殺的都出去,到美國,到歐洲,到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去!那些我管不了!燕城好歹是共\產\黨的天下,在這里,你們就要遵守這邊的法律,都給我老實點!” 寂靜。 好像所有人都死去了一般。 外面,似乎下了雨,春雨貴如油,一滴,兩滴,三滴……我感覺我的生命似乎也在這樣的聲音中流逝了…… 咳,咳,咳。 五老太爺似乎想要打破這樣萬年堅冰一般的尷尬,忽然看著我問,“這位姑娘,是誰???” 我,“……” 勛暮生側身告訴我,“站起來?!?/br> 我站了起來。 勛三叔忽然像看好戲一般的看著我,他說,“是小七的女朋友?!?/br> 五老太爺倒是很高興,甚至可以說的上是驚喜了,他笑瞇瞇的看著我,問,“姑娘,今年多大了?” 我,“十九?!?/br> “???還不滿二十???!” 老爺子高聲說了一聲,不過馬上感覺自己聲音好像高了一些,就咳嗽了兩下,說,“這個,和我們小七相差的是不是大了點???” 那邊大堂哥點頭,“年齡差的是有點多,這姑娘太小了?!?/br> 勛三叔插了一句,“小七虛歲才26,也就差七歲,差的不算多。當年十一叔六十了,還娶了個十八歲的大姑娘呢!” 大堂哥一皺眉,“腐朽!” 叮!~~~~ 是杯碟相碰的聲音。 我抬眼看,坐在那邊太師椅上的勛世奉把茶碗放在托盤上。 老爺子看了看勛世奉的臉,他就對兒子說,“誒,別人家的事,我們就不要管了?!?/br> 老爺子又問勛暮生,“你帶這個姑娘過來,是為了給三哥上香嗎?” 勛暮生,“是,而且讓她給爺爺做一次上供用的冷面?!?/br> “不行!”勛三叔忽然發話,“給老爺子做冷面,只有勛家的媳婦才有資格!小七,你隨便勾搭一個小明星就想讓她進勛家大門,這沒譜的事,你四哥也不管管?” 老爺子忽然問我,“小明星?姑娘在文藝界工作???” 我點頭,“是?!?/br> “姑娘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只能說我這個殼子的身世,“就算沒有家了?!?/br> “怎么?” “母親早逝,后母攜弟弟進門,我就沒家了?!?/br> “哎,真是可憐的姑娘?!崩蠣斪泳尤划惓8袆?,眼圈都有些紅,“那你現在一個人???” “是?!?/br> “哎,這么小的姑娘,都還應該是上學的年紀,就要自己出來掙錢,養家活口,不容易??!” 我,“……” “姑娘和我們小七是怎么認識的?” 我,“我是勛先生公司簽約的藝人?!?/br> 大堂哥忽然說,“暮生,你不會是利用手中的職權,就以權謀私吧。要是真出這事,我可不答應?!?/br> 勛暮生看著他堂哥,翻了個白眼。 我說,“不是這樣,不過……”我也不是他勛暮生的女朋友。 勛暮生打斷我,“你去做冷面吧。除了給爺爺上供的分量,再加做幾個人的,我,五爺爺,四哥,大堂哥,哦,就算還有三叔也要吃,至于別人,他們在別處吃飯?!?/br> 勛三叔來了一句,“lance,你這樣是真想娶她進門啊?!?/br> 勛暮生,“我想讓她給爺爺做一碗面,你老人家要是不同意,你去做!” “夠了!” 勛世奉忽然發話,他們兩個都不出聲了。 四少看著我,“alice,去吧?!?/br> 于是,我稀里糊涂的就去廚房了。 燕城這里,守舊,傳統。 用我媽的話說,這里從來沒有、也不可能有、未來也不會有可能經歷人類有歷以來最偉大的變革——改革開放的洗禮,這一片被所有人遺忘的土地。 因為封閉,所以很多東西都被保留了下來。 比如給祖宗上供的冷面,據說作法和150年前基本上一樣。用冷水把蕎麥面和好,用搟面杖弄成一個大的面片,用大刀切成面絲,煮開水,下鍋,熟了之后撈起來,過冷水,最后用冰水鎮上。鹵子是用當季的山野菜加上黑毛豬rou丁用大豆醬油熬煮成的,最后勾芡,澆在冷蕎麥面上。味道就是冷、鮮、咸。 其實廚房里有幫傭的大媽早把材料準備好了,人家當我是‘外國來的小七的未婚妻’,當然不會只把我一個人扔到這里就萬事大吉了。人家一點一點指導,我自然‘虛心受教’。 其實我還沒有去英國的時候,每年我家也是隔三差五的給祖宗上香,我幫助我媽準備這些東西,雖然燕城每家每戶的口味不一樣,大抵上都是相似的。 我外婆嫁給了個廚子,一輩子吃香的喝辣的,我媽就把外公的那些手藝學了三四成,反正不能開飯館,但是應付家常菜絕對夠用,她閑著無事,就教我做飯,我學了她全部功力的五成,在家開宴會是不成了,可是自己給家人做口吃的,還難不倒我。 原本以為,我就可以這樣順利出嫁了,誰知道,我居然稀里糊涂的成了鬼了…… 做好的冷面先給祠堂端過去,然后等候他們上香,隨后,五老太爺、大堂哥、勛世奉、勛暮生還有他三叔都在客廳坐好,讓我把晚飯,也就是這樣的冷面端過去。 我看著這五個人有些憂郁和發愁,我不知道上面的順序是神馬? 第一碗肯定是五老太爺的。 放好,給他的瓷碗旁邊按照燕城的規矩擺好了筷子,然后外加三碟子小菜:豆芽、水芹和豆腐。 這第二碗,我是該給大堂哥還是勛世奉? 我端著面碗看了看,還是大堂哥溫和的說,“給四弟,你們遠來是客?!?/br> “好?!?/br> 然后我就端給了勛世奉。 放筷子的時候,我又有些憂郁。按照古禮,燕城根本沒有左撇子,即使小的時候左手比較好用,童年和少年時代也基本被爹媽打成右撇子或者楊過了,所以,他的筷子要放哪里? 勛世奉看了我一眼,直接從我手中拿過去筷子,我碰到了一下他的手指,……,居然是溫的。我從來沒有想過,他是一個有溫度的人。 第二碗是給勛暮生的大堂哥。 第三碗是勛三叔。 最后一碗,端給了勛暮生。 勛暮生拉過我,“你吃了嗎?” 我搖頭,“沒有?!?/br> “怎么不吃一些?” “我戒了?!?/br> “戒了什么?”五老太爺吃的時候忽然問我。 我,“晚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