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全)
除了感官, 什么也不能治靈魂的創痛, 同樣,感官的饑渴也只有靈魂解除得了?!鯛柕?/br> 在位不速之客的表演之后, 再沒有人想要上臺了。安東尼滿面通紅地坐到魅影身邊,大口地喝著啤酒。布萊恩說了一些笑話, 這次聚會就比平時更早地結束了。 “不要沮喪,安東尼,你表現得并不差,只是那位先生實在太超乎想象了?!薄S也納先生’和安東尼勾肩搭背地往外走,又回頭尋求魅影的認可:“你也是這么覺得的吧, 奧斯卡……奧斯卡?” 不少人已經走出了酒吧, 還有一部分還坐在椅子上帶著酒意瞎扯,但是魅影不在他們之中。他接著酒吧門口昏黃的燈光向外望了望:“嘿!他啥時候出去的,怎么沒影了?” 魅影并沒有離開酒吧。他此時已經走過了那段散發著陳舊味道的木扶梯,站在了二樓的吧臺前。 那位帶走‘但丁’的男士正在吧臺邊喝酒。魅影走到他身邊的時候, 他稍微側頭看了一眼,完全沒有認出他就是樓下眾多學生中的一個。 “晚上好, 先生?!摈扔爸苯亓水數貑柕溃骸罢垎柲呐笥选俏坏∠壬? 還在這里嗎?” 那個人有些吃驚地轉過頭來,二樓坐著的大都是中年人, 魅影的年紀給了他一些提示:“但丁……你是說蓋布瑞爾?——抱歉他剛才指責了你的朋友,我本是想讓他來放松一下的?!?/br> “不, 其實我非常想結識那位先生, 他的朗誦讓我印象深刻。我是奧斯卡·王爾德, 牛津大學的學生。請問您可以把我介紹給他嗎?” 那個人放下杯子站了起來:“為什么不呢?他就在這里。很高興認識你,王爾德先生。你可以叫我小羅塞蒂,我是蓋布瑞爾的侄子?!?/br> 小羅塞蒂把魅影引到了靠窗的最后一排沙發前,那位先生就在那里,背靠著他們坐著,手邊有一杯咖啡,正全神貫注地在本子上書寫。和剛才的氣勢強勁不同,他現在看起來更加矮小,頭發灰白,手背上的血管不正常地青紫。小羅塞蒂剛剛站到他面前,他就頭也不抬地說道:“迪恩,我說過——別來煩我?!?/br> “抱歉,蓋布瑞爾叔叔??墒悄銊倓偱苋ゴ驍_了別人,然后這個小伙子,王爾德先生,想要認識您?!?/br> “讓他回去,我誰也不想認識?!闭诜笇懽鞯娜藫]了揮手,干脆地說道:“這完全是浪費時間,我正在工作。如果他有什么話非說不可,就讓他到畫室來找我?!?/br> 小羅塞蒂還想說什么,魅影對他做了個手勢。當他在寫樂譜的時候,插進來的任何事情都是一種讓人心煩,想必這位也是一樣。而且他已經從腦海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名字: 但丁·加百利·羅塞蒂 這位極其富有樂感的朗誦家既不是一位音樂家,也并不專攻文學,十分出人意料,他是一位開創了一個派別的畫家。 “請把畫室的地址給我吧,小羅塞蒂先生?!摈扔暗吐曊f道,“等到您的叔叔心情好一點的時候,我會上門拜訪的?!?/br> --------------------- 巴黎伯爵府 王爾德從床上坐起來,他的貼身男仆史哲姆立即躬身為他墊了個墊子,又拉開了床邊的窗簾。黯淡的光線透過玻璃照了進來,王爾德結果史哲姆遞過來的咖啡,覺得整個人都懶洋洋的。 昨天晚上他寫到幾點——四點?五點?當寫到道林遇見西比爾的那一段時,他出奇地頭腦靈活,寫出來的段落也令人滿意。為了抓住這種狀態,他幾乎是放任自己文不加點地寫了下去。等到第四章的時候,才發現脖子已經僵硬得無法轉動了。 “大人,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您要吃一點兒什么再出發嗎?”等到他把咖啡一口喝干,史哲姆的便順勢接過杯碟,一邊問道。 這一周以來,卡特伯爵的日常安排再規律不過:在黃昏時期拜訪希瑟夫人并在那里用晚餐,直至第二天清晨再回府;然后一覺睡到下午四五點鐘,再啟程去西瑟夫人那兒…… “不用,告訴車夫再過一個小時出發?!蓖鯛柕掳褷C卷了的黑發揉成一團,努力壓制住再睡一會兒的愿望。他一旦著手寫一本書,就會全情投入。即使在吃飯時,也會反復推敲已經寫好的每一個細節,構思接下來的情節?!兜懒帧じ窭椎漠嬒瘛匪呀泴戇^一次了,下筆更是順暢,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寫到最后一章,同時又不愿錯過完成每一個情節的快/感。 “是的,大人?!笔氛苣窞樗辖z綢襯衫,正在附身整理領口時,臥室的門被敲響了。 “大人,里克曼醫生求見?!?/br> 王爾德一走出大廳,里克曼就快步走了過來。他穿著灰色的長外套,帶著帽子,面無表情,目光卻十分鋒銳。 “午安,阿蘭?!蓖鯛柕逻@才發覺已經有很久沒有見過對方了,心里覺得十分抱歉:“這是要出門嗎?這里的馬車您可以隨意使用?!?/br> 里克曼并沒有回答他的問候,他上前端詳了一下王爾德的面部,隨即說道:“伯爵大人,我是來向您辭行的?!?/br> “辭行!您的意思是……” “我幾天前就該走了,但是您一直不在府中?!崩锟寺苯亓水數卣f道:“雖然我覺得‘法國式的告別’也不錯,可您的管家堅持要讓我當面向您告辭?!?2) 王爾德之前被各種文書和賬目淹沒,后來又醉心寫作,這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么。里克曼可以說是他這一世的第一個朋友。他不但陪同自己來到巴黎,而且冒著巨大的風險完成了手術。如果沒有里克曼,他現在還得藏在面具后面生活,也許連第一次庭審都過不了。 “請您原諒我,我早該想到……”王爾德匆忙說道,一邊把目光投向倚在沙發旁的幾個行李箱?!澳o了我巨大的幫助,而我竟然把您擋在門外……您是我遇到的最優秀的醫生,最可靠的朋友,請讓我為您安排回愛爾蘭的馬車?!?/br> 他說著,嗓音不由沙啞起來。雖然有很久沒有和里克曼見面了,但是想到他要就此回英國,王爾德仍然感到了強烈的失落。從愛爾蘭來的里克曼似乎是他和上一世的紐帶。對方離開,這種關聯感也隨之斷裂,他好像突然又是獨自一人了。 “奧斯卡,我是一個醫生。病人痊愈后的情況我見多了?!币娝\心道歉,里克曼的口吻也和緩下來:“管家已經幫我安排了馬車,伯爵夫人之前就給了我高額診金。這里的一切都很周到,小羊排和牡蠣也很美味——我只是到了必須要離開的時候,不得不來向你告別?!?/br> 王爾德深吸了一口氣,上前與里克曼握了握手:“請稍微等一等,阿蘭,我送你一程?!?/br> 當天晚上,陪同里克曼醫生一起離開巴黎的不僅有兩個仆人,還有大批的禮物。這些禮物中不僅有給醫生本人的,還有贈與醫院里所有參與治療的醫生護士的,更有轉門為老王爾德院長一家人分別準備的。因為禮物太多,所以這兩個仆人非得隨行不可。 此時的西瑟夫人,正頭痛于卡特伯爵的第一次失約。 “夫人,親王殿下已經到了,在玫瑰廳等您?!狈块g里有一人高的金色自鳴鐘敲響,一個打扮成阿拉伯舞娘的女孩步履匆匆地走到希瑟夫人身邊,低聲耳語了一句,希瑟夫人對她點了點頭,女孩兒低頭退了出去。 宴會廳里有十多個身穿長袍的男子彈著胡達琴,富有中東風情的旋律在廊柱間回蕩。希瑟夫人穿著一身水紅色的及地長裙,帶著同色的金邊面紗,從那些樂手之間緩緩走出,一路上不斷地向正在享樂的客人們頷首致意。 從休息室到玫瑰廳并不遙遠,她卻走了十多分鐘。到了玫瑰廳外的長廊上,她招手示意一個端著金質酒壺的侍者走近,低聲說道:“讓馬爾戈出去看看,伯爵是不是到了?” 那個侍者應聲而去,希瑟夫人的心里卻并不抱希望。玫瑰廳的大門敞開著,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站在門口。見到她姍姍而至,他眼睛一亮:“希瑟夫人?” 面紗后的眼睛微微下垂,掃過了青年腰間明晃晃的槍套。 青年已經高聲對門里喊道:“親王殿下,希瑟夫人來了!” (1)但丁是他所偏愛的名字,他原名蓋布瑞爾·查理斯·但丁·羅塞蒂,意大利裔。熟人都叫他蓋布瑞爾。后面會有具體的介紹。 (2)法國式的告別是英國人的說法,指不告而別。不過在法國,法國人把它說成英國式的告別。 ※※※※※※※※※※※※※※※※※※※※ nothing cure the soul but the senses, just as nothing cure the senses but the soul. ——oscar wilde 求收藏,求評論。 有很多想要貼在這里卻經常出各種問題的圖片,音頻,我在考慮要不要發在新浪微博里。這邊太不穩定了。如果你們上網搜索羅塞蒂,會發現他的畫許多人基本都看到過。除此之外,他也是詩人和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