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肖云知道，太深入的話，對于一個只有小學畢業的農村婦女來說，聽不太懂。

    他上輩子23歲大學本科畢業，然后直接進入慕氏。慕肖云讀書成績好，加上后來姚晶晶“寵”的厲害，所以心高氣傲的很。對于慕氏，他是研究過的，從慕有成把建筑公司轉型成房產集團，慕氏的起步、開拓、到后來的傲人成績，雖然沒有上市，但是幾十億的資產氏有的。

    也許在真正的上流社會里，這幾十億的資產算不得什么，但是慕有成一個初中畢業的農村漢子，白手起家能有這樣規模的公司，這本身是一個奇跡。

    慕肖云接任慕氏總經理期間，他為慕氏帶來了兩項高收益的計劃，因為這兩項計劃的成功，以至于慕肖云的氣焰更勝，這兩項計劃，跟李瑞是分不開的。李瑞，慕肖云上輩子的情人，他一手捧上慕氏設計部經理位置的男人。

    慕肖云在臨死前，聽到了李瑞和慕肖林的談話，雖然不清楚，可是結合前因后果，夠讓慕肖云明白了大概。

    李瑞和自己的認識，姚晶晶對自己的“疼愛”，甚至還有因為自己驕傲而得罪過的那些公司高層，或者背后，還有一些自己不知道而被算計的陰謀。

    慕肖云回想，覺得自己蠢的可以。

    只是再回想，那種被至親至愛背叛的痛，并不深，深的是憤怒。

    李艾青看著自己的兒子，才幾天不見，她覺得兒子變了很多。狹窄的見識讓李艾青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兒子的變化。但是，兒子臉上此刻陰沉的神情，銳利的眼神，讓她疑惑，卻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唯一的想法，是兒子突然之間長大了。

    感覺到來自母親那不安的打量，慕肖云趕忙收回心神，然后認真的解釋：“媽，你跟我爸談判，要他30%的股份，然后承諾不再干涉也不再鬧他和姚晶晶之間的事情。你跟我爸談的時候，用委屈一點的語氣說，你要這30%，是為了我，你怕自己有個萬一，我會得不到好的照顧?！?/br>
    李艾青心里那張驚訝的網，在慢慢的擴大。她就算再無知，也被兒子的這席話，震住了。只是，“肖云，如果你爸有70%的股份，我跟他平分之后也應該要35%，為什么是30%？”

    “媽?！蹦叫ぴ平o她倒了一杯開水，“我爸是男人，男人對權勢有一種天生的掌控欲，如果你跟爸要了35%，那么在股東大會上，我爸不是唯一的大股東了，你們會平起平坐，這會給我爸造成反抗性的心理，他可能會在第一時間拒絕和你的談判，甚至懷疑。但是如果只是30%，沒有威脅到我爸在董事會的地位，那么他出于對你和我的愧疚，有80%的可能性不會拒絕。媽，你跟我爸談判，并不是跟他離婚，只是想維護自己的利益。也許有一天，我爸會突然回頭，但是這一天，也得在你獨立自主的時候，現在的你……不能跟姚晶晶比。媽，我不是說你不好，相反的，你太好了?！毖劭粢患t，慕肖云的聲音又哽咽了些。

    他想起了上輩子，她的mama就是因為太好，所以才這么年輕就死了。

    李艾青沉默了。慕肖云說的這些道理，很好懂?？删褪且驗樘枚?，所以她反而更加疑惑：“肖云，告訴mama，這些道理，是誰教你的？”一個13歲的孩子，怎么會懂這些？

    第10章

    慕肖云露出孩子應有的天真表情：“電視里都是這么演的啊?！鼻宄旱穆曇?，加上理所當然的語氣，讓李艾青覺得，這孩子真是電視看多了。

    不過私心下，她卻反復想著慕肖云的話，不得不說，兒子從看電視得出的這些話，真的很有道理。

    半個小時后，慕有成到了。

    慕有成雖然是南方人，可是身子骨高大，很有北方男人的氣概。加上這幾年慕氏發展良好，他穿衣開始講究得體，若是不知道他的人，一點也不相信，他曾經只是一個初中畢業來自農村的民工。

    慕有成到的時候，慕肖云正在吃飯，飯是醫院食堂里的。母子倆不知道說了什么，都笑了起來。慕有成站在門口，愣了一會兒。

    印象中的李艾青，這幾年一直在跟他吵架，似乎已經忘記了，原來，她也可以這樣笑。

    “來了？”看到他進來，李艾青主動打起了招呼。語氣平淡，叫慕有成驚訝不已。剛剛在路上，他還在想，在醫院里吵架不好，所以無論如何，他得忍著，只是沒想到李艾青的反應，跟他想象中的完全相反。

    “路上有點堵車，怎么來醫院了？是哪里不舒服嗎？”慕有成空手來的。聽李艾青和顏悅色的打了招呼，他也話多了幾句。

    春節怎么可能堵車？其實是慕肖林纏著他，別讓他來。

    “沒有，這兩天睡眠不好，趁著肖云不在家，就吃了幾片安眠藥想好好的睡一覺，哪里知道肖云打電話來沒人接，就緊張的報了警。醫生說我安眠藥吃的太多了，剛洗了尾?！鳖D了一下，李艾青又道，“你也知道，我書讀的不錯，對這個缺少常識?！?/br>
    這話至情至理，卻讓慕有成心酸了一下。他和李艾青，好幾年沒這么聊天了。

    可是對著李艾青的話，他又不知道怎么說。所以只能沉默。

    “你如果有事情就先走吧，這里有肖云陪著沒事，不過，住院費藥麻煩你先去交一下?！崩畎嗟脑?，有趕人的意思。

    慕有成僵了一下，倒也沒急著要走了?？吹侥叫ぴ?，他還有疑惑要問，只是不好當著李艾青的面問。

    “也沒什么事情?！彼揭贿叺囊巫由?，“醫院里缺什么嗎？缺的話我去買?！?/br>
    “醫院里什么都不缺?！崩畎嗖蝗タ茨接谐?，看了，她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有成，我們結婚16年了，剛開始嫁到慕家，我三年沒生，那個時候受的氣真不少?！甭曇粲行╊澏?，是氣的，也是感慨的。

    慕有成蹙眉，以前每次說起這個的時候，就是李艾青要跟他吵架的前兆，所以這次，他也是緊張了起來。

    “我現在想明白了，為了肖云，我不想一直這樣鬧下去，對孩子的影響不好?！?/br>
    “所以？”慕有成不明白李艾青的意思。這跟他印象中淳樸的婦女，相差太大。

    “肖云，mama想吃蘋果，你給mama去買幾個，好嗎？”李艾青支開慕肖云，就算這話是慕肖云教她說的，她還是想把兒子支開。

    “好的，爸，你要吃什么？”慕肖云其實，還沒回神過來。從慕有成進病房開始，他一直低著頭不敢正視他。十五前的父親和十年后的父親有著很大的區別。如果說十五年前的父親還有著農村人的鄉土味，那么十五年后的父親，已經習慣于商場的爾虞我詐了，甚至，開始勢力了。

    這想著交換間，慕肖云的心情十分復雜。

    “爸不吃，你買點自己想吃的?！蹦接谐蓪δ叫ぴ莆⑿?。

    “哦?！蹦叫ぴ茀s是轉身走出病房。不過，他并沒有離開，而是靠在門口，聽里面的談話。

    第11章

    只剩下慕有成和李艾青的病房，突然之間壓抑了起來。慕有成驚訝于李艾青的轉變，他細細的看著這個女人，他們之間，曾經也幸福過。那些沒錢的日子，四處借錢還債的日子，那個時候，生活雖然辛苦，可是夫妻間，卻是溫馨的。

    慕有成對李艾青是很感激的，這個女人為自己的付出，慕有成不會忘記。所以每次，兩人吵架的時候，慕有成都保持了沉默。盡管這個女人他不愛，可是慕有成知道她的好。只是這份好，擋不住他對姚晶晶的喜愛。這份好，擋不住這個城市的魅力。這份好，擋不住慕有成對事業的企圖心。

    然現在，跟他鬧了快十年的女人，突然之間用冷靜的語氣跟自己說話了，慕有成意外之余，竟然還帶著緊張。

    李艾青變了，轉變的太快，絲毫還沒給慕有成接受的時間。

    “有成，我們夫妻16年了。我從22歲嫁給你，到現在37歲，這輩子，我從來沒有享過福?！崩畎嗾f到這里，雙眼紅了。在兒子面前，她努力偽裝的堅強，因為提起往事而受到委屈，被突破了。

    眼淚，從李艾青的眼眶里流出，李艾青哽咽著抽泣聲，很輕。

    門外的慕肖云靠著墻壁，那雙年輕的小手，緊緊的握著。他用了全身的力氣，克制了自己想要闖進去的沖動。

    “現在我有錢了，你可以享福了?！蹦接谐刹恢涝撌裁?，久久才說出這么一句。

    呵呵……李艾青哭笑了起來?！熬退悻F在你有錢了，可是我也舍不得啊。我只要一想起我們曾經沒錢的苦處，我就不舍得花錢。你媽，你弟媳，你meimei，現在哪個不買商場貨，哪個買衣服不要好幾百甚至上千，可是我呢，買件100塊的襯衣，我都要猶豫好久?！?/br>
    “艾青?！崩畎喙澥?，他是知道的。

    “所以，這么辛苦的生活，我不想過了?！?/br>
    “你要離婚？”慕有成的聲音有些大，中間還夾著幾分驚慌，“我不同意?！?/br>
    是的，就算父母兄弟姐妹都說李艾青不識大體，慕有成都沒想過要跟李艾青離婚。在他心中，就算他對姚晶晶再喜歡，都不能動搖李艾青是他妻子的地位。

    聽到慕有成反對離婚，李艾青心動了一下，她以為，慕有成應該會高興才是。

    “不，我沒說要離婚，我不能讓肖云這么小，就失去爸爸?！睈矍樵賯ゴ?，在每個mama的心中，恐怕都不及孩子來的重要?！澳阒涝谀銇磲t院之前，肖云對我說了什么嗎？”

    “說了什么？”聽到李艾青沒說要離婚，慕有成松了一口氣。

    “他說，mama，你可以不要跟爸爸吵架了嗎？每次做夢，都會在夢中因為你們吵架而驚醒?！崩畎嘁蛔忠蛔?，說的很清楚。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看著慕有成，她看著慕有成蹙眉，看著他臉上露出痛苦，這一刻，她的心中有過報復的痛快。

    “肖云?！蹦接谐傻驼Z。是他愧對李艾青，是他傷了那個兒子，可是現在，他跟姚晶晶斷不開。姚晶晶不求名分的跟他一起，是他愛的女人，他們之間不只是愛，還有一個慕肖林。慕有成對李艾青愧疚，對于姚晶晶，他同樣憐惜。

    “這次在醫院搶救醒來之后，我覺得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圈，所以，我想清楚了很多。人活著，隨時會面對死亡，何況我已經37了，可是，肖云還小，為了他，有成，我想跟你談些事情?！?/br>
    “你想談什么？”慕有成從愧疚中回神。

    第12章

    “肖云還小，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庭，所以我的要求是，在肖云25歲之前，我們不能離婚，等肖云過了25歲，也差不多有他自己的想法，到那個時候，我愿意跟你離婚，去成全你的那個家庭?！崩畎嗾f的很小聲?？墒区f雀無聲的病房內，慕有成卻聽的很清楚。

    肖云需要一個家庭，肖林同樣也需要。但不可否認，李艾青的要求，是在情理之中的。

    “對不起?！?/br>
    “我還有第二個要求?！?/br>
    “你說?！?/br>
    “我們離婚之后，我不能保證你會對肖云公平，所以，我想要你在慕氏的股份，這樣，我不怕以后肖云會吃虧?！?/br>
    慕有成心生警惕，他怎么也沒有想到，李艾青竟然會說這個?？墒撬恳痪涿恳宦?，都是為了肖云考慮，那個因為他外遇而從小心靈就受到創傷的孩子。

    比起慕肖林，慕肖云的童年更不快樂。慕肖林至少是在父母的疼愛下長大的。

    “我現在擁有慕氏70%的股份?！蹦接谐赏瑫r有些懷疑，李艾青是怎么想到這些的。

    不過，就算對李艾青有懷疑，慕有成還是如實的說出了股份，在這一點上，慕有成是個實在的男人。

    “那我要30%，我們夫妻這么多年，現在為了兒子的以后，要30%，我并不過分吧？”

    慕有成沉默了一會兒，別說30%，就算是35%，也不過分。這個婚姻，是他先出軌的，如果打了官司，按照夫妻財產制度，慕有成知道，李艾青可以得到35%，所以她只要了30%，慕有成很感激她。

    “不過分，你想什么時候要？”

    “我想盡快處理，但是，你能保密嗎？這件事我不想讓你家人知道，也不想讓那個女人知道。你家人嘴巴大話多，那個女人……”李艾青沒有說下去。

    “你放心，我明白?！?/br>
    夫妻談好之后，慕有成就離開了?；橐龀闪私灰?，此時此刻，他的心境還有差異。的確，李艾青轉變的太快，快的慕有成落差很大。

    慕肖云在慕有成出來的時候，還在門口。父子倆看著彼此，最后一起走開了。

    “你都聽到了？”長長的走廊上，光滑的地面，倒影著父子倆的背影，在這一刻看上去還算和諧，可是多少年后，父子反目了。

    “恩?！蹦叫ぴ泣c頭。

    看著兒子青嫩的臉，慕肖云的愧疚更深了?！澳阌惺裁聪敕▎?？”

    “我只求爸爸你不要再傷害mama了?！比绻f慕有成問一個13歲的孩子的想法有些不妥，那么現在，慕肖云的話才是絕對的反擊。

    “肖云？”

    “爸?！蹦叫ぴ仆Ｏ履_步，抬頭看著比起15年前，年輕了很多的父親，“你有兩個兒子，但是，我只有一個mama，而我媽也只有我一個兒子。所以，我求你不要傷害她?！?/br>
    慕有成的心很疼，可他沉默的說不出話來。會說出這些話的兒子，給了他太大的震撼?！澳悄愣宓能囀窃趺椿厥?？”

    “我怕mama出事，所以開著二叔的車回來了?！?/br>
    “肖云，你一個13歲的孩子開車，你腦子發熱了嗎？你會開車嗎？你知道有多危險嗎？”慕有成突然上了火。

    慕肖云看著父親的反應，然后無聲的笑了：“爸，如果我不會開車，我怎么敢開車？你放心，為了不讓我媽傷心，我不會做讓自己有危險的事情?！蹦叫ぴ瓢衍囪€匙交給慕有成，“這車就麻煩你還給二叔了?！闭f完，他轉身回了病房。

    肖云？

    慕有成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看著兒子的背影。163公分的身高，在180多公分身高的慕有成眼里，是瘦小的?？墒沁@一刻，他突然覺得兒子的背影，很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