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陳掌柜說了,這煉丹的人理應來自五派三道之中。這五派三道里,姓夏的人,不知凡幾??芍T位化神真人的親傳里,姓夏的,卻只有一位,你知道是誰?!遍L泓卻沒有應她的問題,聲音卻微冷:“你在黑市幾年了?” 貌美少女不解其意,只俯身更低:“三年?!?/br> “三年啊?!遍L泓感慨一聲,少年聲音清朗,放軟了語氣時便自帶了一份奇異的繾綣,貌美少女便是聽了許多次,再聽也忍不住覺得動聽,然而下一刻,卻有茶水破空而來,直接潑了她一頭一臉。 便是遜了往年三分的磐華茶,也名貴至極,卻就被他就這樣直接潑到了貌美少女身上:“才三年,你就覺得黑市可以抓昆吾山宗掌門的親傳弟子來拷問了?是誰給了你這樣的底氣?是我這個渡緣道的棄徒,還是黑市散修已經囂張到不怕昆吾劍陣了?!” 天氣雖冷,可理應黑市少主所在之處,當溫暖如春。 然而這位名喚長泓的少年顯然并不畏寒,這茶室除了茶臺guntang,空氣卻極冷。 于是這茶水潑下去,初時guntang,不出須臾,便成了極寒。 貌美少女不過剛剛引氣入體,甚至連開光初期都不太穩,體質較凡人也不過好了些許,此刻被這樣一冷一熱相激,牙齒微顫,姿容狼狽,卻努力鎮靜道:“是渡緣道不知好歹,不識少主能耐,倘若他們知道少主此時真實境界,定然悔不當初?!?/br> 長泓說方才那句話時,臉上顯然有怒容,但在聽了少女這句話后,火氣果然消去了不少,他冷笑一聲:“渡緣道道貌盎然的老和尚們,所圖甚大,手法骯臟卻又要以釋法作為幌子,口口聲聲蒼生慈悲,當一層遮羞布,確實不知好歹?!?/br> 頓了頓,他再看向門口少女,聲音重新溫和下來:“但我既已入魔,他們若是知曉此事,想必是會悔,卻不是你說的那種悔,而是后悔當初為何沒有直接殺了我?!?/br> “懷筠掌門的親傳弟子,有些旁人沒有的材料,也是正常?!遍L泓將桌上切割開的丹丸捏碎,再一彈指,自有幽火燃起于他的指尖,將那枚丹丸燒去:“給幾位長老說一聲,不必研究了?!?/br> 貌美少女躬身稱是,這才小意退了出去,凈了頭面,再將長泓少主的話傳達出去。 茶室內,長泓卻還在沉思。 “那么她自己煉丹的時候,是否知道哪一顆丹丸,一定可以入定呢?如果知道的話,這些丹丸,又在誰的手里呢?懷筠?懷薇?又或者……” “虞寺?” …… 要說的話,要做的事,要拿的錢全都了了,便也到了告辭的時間,虞兮枝與談明棠不便久留,虞兮枝雖然好奇,卻也只再略略逛了逛這菜市場般的市集,只是將要出這黑市的門時,她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 這市集既然是散修的天下,自然在原書中,對于原主程洛岑來說,便是如家一般的存在。 她記得程洛岑在某個如同市集的黑市里,也有一段機緣。 “師姐,等我片刻?!彼白≌劽魈模骸拔胰トゾ蛠??!?/br> 談明棠只當她初次來這種熱鬧黑市,便也由著她去了,自己也在附近的攤位隨便逛逛。 虞兮枝當時翻太快,記不清關于這一段的具體描述,卻記得這機緣的具體內容是什么。 說來老套,是有少女賣身葬父,但既然能在黑市這種地方賣身,自然因為少女也是修士,堪堪引氣入體,不知從哪里打聽到了黑市的入口,便這樣進來了。 程洛岑當時也不過是看到有人意圖欺辱這位少女,所以才出手相助,少女葬父之后,自甘當了程洛岑的侍女,后來書評區還形成了兩股勢力,一派覺得應當讓這位侍女上位成官配,另一派自然力挺冰清玉潔小師妹。 能讓讀者覺得應為官配的少女自然不簡單,又換句話說,能夠追隨龍傲天男主的侍女當然不會真的只是一位平平無奇的少女。 雖然初遇時,她不過引氣入體,但后來一番波折后,才發現,這少女竟然是先天劍骨。 虞兮枝既然想起來了這段劇情,便覺得要去碰碰看,會不會遇見這位名叫云卓的先天劍骨姑娘。 倒也不是為了搶程洛岑從機緣,而是她覺得自己不能想起來這少女要被人欺辱,卻就轉身這么走了。畢竟本應來救她的龍傲天這會兒理應正在天酒鎮的客棧里打坐修煉,抑或睡得正香。 她打亂了龍傲天的時間線,許多事情興許變得不可控了起來,但她也不想真的有人因此罹難。 這樣想著,她便順著這黑市的邊緣向前走。 黑市邊緣都是小地攤,散修形形色色,卻少了正常攤位那種吆喝叫賣的勁頭,也稍顯冷清了一些,虞兮枝隨便掃過,也見了幾件和級和人級靈寶。 黑市深深,光影重重,人群比肩繼踵。 而被虞兮枝以為應當在天酒鎮客棧里乖巧練劍的少年一身黑衣,正停在一處攤位面前。 第52章 2w5營養液加更。 程洛岑也是翻墻出來的。 若是虞兮枝和談明棠再晚片刻, 恐怕就要和他在客棧的墻頭相遇,面面相覷。 要說這黑市,他其實比虞兮枝還要更熟悉一些。 畢竟在進入昆吾山宗之前, 他都還是個散修,出入這等地方, 再自然不過。 別人入黑市,還有可能挑到假貨, 又或者被有三寸不爛舌的散修騙了,但他不同,老頭殘魂對靈寶的嗅覺極靈, 隔著八百米都能聞見靈寶的氣味, 有他在,程洛岑是斷不可能在黑市吃半分虧的。 走這次這一趟,一方面自然是, 在千崖峰這半年,程洛岑到底也還是攢了些靈石的, 比起他做散修時可要闊綽多了。另一方面,則是虞兮枝將所有妖丹都清點了一遍, 均勻分給了在場的所有人。 一共三十來個人, 竟然最后每個人都分到了十枚妖丹。 妖丹這東西, 無論什么時候,都是好東西。 程洛岑并不覺得拿著燙手,他也是出了劍殺了妖的,無論是在去混元秘境的路上,還是在秘境之中收尾掏妖丹時, 他都出了許多力。而且掏妖丹這種事情,其他人做的時候還有些嫌難以下手, 那最后收繳的幾百妖丹里,起碼有四分之一都是他一手掏出來的。 既然是他應得的,自然由他隨意分配。 昆吾山宗馬上就要開選劍大會了,他總不能拎著自己三塊下品靈石的破劍上比武臺。 若是敗在技不如人,當然心服口服,可如果敗在劍不行,被人一劍斬斷,那恐怕會氣出嘔三升血。 他看過大師兄的劍,也看過二師姐的劍,自然覺得自己確實劍不如人,奪得頭籌恐難肖想,但總要爭一爭之后入秘境的名額。 黑市買劍,需要眼力見兒。 老頭殘魂并不太支持他來的決定,哼哼唧唧:“讓你去秘境,你不去,我知道一秘境里有絕世名劍,好得不能再好,便是在昆吾劍冢里,也能排名前十的那種。那劍你不要,非要來這里買別人用過的劍。嘖?!?/br> “秘境里的絕世名劍就不是別人用過的了嗎?”程洛岑不為所動:“不過是趁手武器罷了,你看小師叔,用根樹枝也是一樣的。我需要一柄劍,不過是因為我現在還不夠強罷了?!?/br> “能一樣嗎!”老頭殘魂不服氣地反駁:“他的境界連我都看不出來!你呢?!” “我也會有那樣的一天的?!背搪遽驹谝惶帞偽幻媲?,垂眼看著上面擺著的劍,這些劍雖然比三塊下品靈石的要好許多,但到底也不是多么驚才絕艷的東西,老頭殘魂根本懶得出聲。 程洛岑轉了一圈,總也看不到順眼的。 他也不強求,正準備隨便拿一柄試試,眼神卻頓在了邊緣攤位旁邊的位置。 “喲,都是修士了,還有人賣身葬父?”一道尖細的男聲笑了一聲:“小真人,去接點委托,幫凡人殺兩個人,不就有錢了?怎么還搞這一套?” 少女盤腿坐在地上,脖子上掛著個寫著“賣身葬父”的牌子,聞言抬起頭來,露出了一張秀麗卻面無表情的臉:“我賣的就是這個身。你有想殺的人嗎?” 尖細聲音的瘦臉修士一愣,隨即頗為不屑地打量了一番對方:“我想殺誰,我自己有手,而且就你這點修為……也想替我殺人?” “給錢,我就去試試?!鄙倥鲋槪骸皠e的沒有,但我有這條命?!?/br> 瘦臉修士的同伴聞言也樂了:“小姑娘,聽你這話就沒殺過人吧?凡人之間殺人,只要拼命就能贏,但修士之間……我只要一根手指,就能按死你,懂嗎?” 少女不避不讓地看著他的眼睛,從懷里掏出一把短刀,還是那句執拗的話:“給錢,我就去試試?!?/br> 瘦臉修士笑出聲:“好心提醒你你不聽,既然這樣,我倒有個讓你賺錢的法子??茨阋查L得水靈,陪小爺我一晚,別說葬父,便是父母合葬,我也給你搞得隆隆重重,妥妥當當?!?/br> 他邊說,便俯下身,意圖去捏一把少女的小臉:“怎么樣???” 少女豁然拔刀出鞘,刀刃尖利,竟然真的險些將收手不及的瘦臉修士劃傷。 原本只是一時興起,結果這樣一來,瘦臉修士反而冷笑一聲,再動手,便是真的意欲動真格了。 黑市之中自然禁止私斗,但瘦臉修士既然被惹怒,到底是散修,又有朋友在旁,哪能折了面子,便是拼著被黑市逐出門外,再三月不許入,也要教教面前這個不識抬舉的小姑娘做人! 這修士已經煉氣,雖然不會御劍,但機緣巧合卻得了半本劍譜,是以雖然并未拔劍,出手卻已經帶了劍意,又豈是少女能擋得下來的! 程洛岑微微擰眉,到底在這一手落下去之前,抬劍用劍鞘擋住了瘦臉修士的手:“適可而止?!?/br> 此間來往的修士眾多,也不是沒有別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但修仙人,最怕的就是沾染些奇怪的因果,是以大多各掃自家門前雪,只裝沒看見沒聽見,恨不得離得遠遠的。 瘦臉修士也沒想到,竟然真的會有人站出來。他神色不虞道:“這位小真人又是哪里來的?你確定要插手這件事?” “我說了,你適可而止?!背搪遽瘬踉谏倥媲埃骸疤锰脽挌饩车男≌嫒?,來欺負才開光的人,臉上不害臊嗎?” …… “咦?”虞兮枝突然頓住了腳步,狐疑地向著某個方向望去:“我是不是聽到了程洛岑的聲音?” 坐在她肩頭的小知知百無聊賴地玩她的頭發:“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會在月黑風高夜跑出來逛黑市嗎?你再逛逛,說不定還能遇見許多熟人?!?/br> “五派三道的弟子也這么喜歡散修市場嗎?”虞兮枝有點心虛地摸了摸鼻子,畢竟她也是險些被這琳瑯滿目迷了眼的人之一:“足以可見修仙的生活是多么的無趣且需要調劑?!?/br> 她又走了幾步,果然看到了程洛岑的身影。 虞兮枝不太擔心對方會認出自己,畢竟她易了容還帶著兜帽,要是照鏡子,恐怕自己都不好第一眼認出自己是誰。 程洛岑正擋在一位少女面前,與兩名其他修士頗為劍拔弩張。 虞兮枝眨了眨眼。 這劇情兜兜轉轉竟然還是發生了。 看來,她會改變一些事情,卻也會有一些事情,還是按照原劇情向前走。 不過,既然程洛岑已經站出來,便也沒她什么事了,或許回昆吾山宗的時候,要多一個人罷了。 她轉身欲走,卻聽小知知道:“好一個先天劍骨?!?/br> “你一個紙符人也能有這樣的眼力?”虞兮枝奇道:“誰是先天劍骨?” ――她當然知道是云卓,但自然不能表現出來。 小知知不過隨口一說,他更在意的是虞兮枝的話,也不回答后一句,只不滿道:“我是紙符人怎么了?你看不起紙符人嗎?你還不一定能打過我呢!” 兩個人似乎都不太在乎什么先天劍骨,小知知雖然是謝君知的紙符人,但顯然謝君知并沒有什么好為人師的愛好,更沒有為昆吾山宗尋找好苗子的想法,倘若此時此刻有任何一個門派的任何長老在,都會欣喜若狂,立刻將先天劍骨收為親傳。 可惜虞兮枝知道那少女理應與程洛岑有關,而小知知對此更是無意,于是虞兮枝已經轉身,向著黑市門口的方向走去,將程洛岑和少女拋在了背后,原書里程洛岑就可以很好地處理好這件事,自然不必她cao心。 所以此刻她就專心與小知知斗嘴:“哇哦,我們小知知這么厲害嗎?我打不過的話,留在千崖峰的小枝枝能不能打過你呢?” 小知知瞪她一眼,被她陰陽怪氣的語氣氣得不想說話,虞兮枝輕笑一聲,抬手彈了一把小知知的臉,在攤位找到正在與散修攤主討價還價的談明棠,這就回客棧去了。 第二日,再見程洛岑的時候,少年身邊果然多了一個眼熟的少女。 易醉踮著下巴左右打量:“我說小程啊,大戰之后,大家都累死累活,怎么你還生龍活虎,生機盎然,還有時間……” 當著少女的面,易醉當然不會說太過分粗俗的話,只是他眼中的揶揄幾乎快要露出來。 好在這位名叫云卓的少女似乎天生比較冷感,見到易醉這樣說,竟是耳尖都沒有紅,反而上前一步,擋在了程洛岑面前,頗為兇狠地又掏出了那柄小刀。 “你這是……帶了個保鏢回來嗎?”易醉裝模作樣舉手表示無辜,向后退了半步,打趣了一句,隨即正色道:“宗門發了傳訊符,韓峰主驅劍舟來接我們了,你想好要怎么處置她了嗎?” 程洛岑也在頭疼這個問題,他不過是看不過眼,所以才出手相幫,隨即好人做到底,幫這少女葬了生父,左右也沒花幾個錢。然而對方說,既然他無人可殺,她便要在他身邊待到他需要她出手的時候。 這少女年齡雖小,但固執極了,顯然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格。程洛岑只得由著她來,但他自己到現在都還沒在昆吾山宗拜過師,也沒抽神魂上那命魂鐘,當初入宗門都是虞兮枝點了頭才行,實在也難再開口問虞兮枝,是否宗門還缺人。 易醉就喜歡看程洛岑進退兩難的樣子,他嘿嘿笑了一聲,語調不太正經,話到最后,卻飽含深意:“咱們千崖峰也不是不能多一雙筷子,滿峰只有二師姐一個女孩子,也怪不方便的,帶去也好給二師姐做個伴。不過,既然是你帶著的人,出了什么問題,自然便也要你來擔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