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林皎月幫他泡了一杯茶,“陸叔,你吃早飯了嗎?” “我吃了早飯來的。月月、嫂子,咱們坐下來好好說說話……”陸遠懷想到今天來的目的,一時有些傷感,他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 “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來看你們了,今年春天我就要去省城上任了?!?/br> “??!”周麗萍很是吃驚,“這、這也太突然了,那你以后還會回這里來嗎?” “很大可能不會回來了,嫂子,你和月月以后要多保重啊?!彼麚乃齻児聝汗涯冈诖謇锉蝗似圬?,今年下半年他因為事太多沒能來看她們,結果就得知月月被退親的事。 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重了起來,周麗萍嘴張了又張,千言萬語不知道從何說起,最后只變成了一句話,“你也要保重?!?/br> “陸叔,等我以后賺到錢了,我就帶著我媽去省城看你?!奔词乖缇椭浪x開,可真到了這一刻,她心里還是很難過。 陸懷遠聽到她番話,笑了,眼尾處都擠出了褶子,“好,到時候月月可以帶著你的對象來找我,讓陸叔幫你把把關?!?/br> 他這一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婚事,“可千萬不能再找李正那種小人。你要是拿不準,寫信給我,我回來掌掌眼。要是結婚后他欺負你,你也一定要和我說,我回來把他腿打斷!” “嗯!”林皎月重重地點了點頭,在她心里,陸叔就像她的爸爸一樣,是她最親近、最信任的人。 三人一直聊到下午,眼看天色慢慢地暗了下來,陸懷遠起身準備離開,“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br> 林皎月想著以后可能要好久才能看見他,心里萬分舍不得,“陸叔,我送你吧?!?/br> 陸懷遠故意板著臉兇她,“外面那么冷,送什么送?!?/br> “陸叔,我不怕冷?!?/br> 看他們兩人僵持不下,周麗萍笑著開口道:“懷遠,你就讓月月送你吧,她這個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和他爸一樣倔!” 陸懷遠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走吧,送我去村口?!?/br> 風突然變得很大,地上的雪在空中翻涌,撲面而來的全是細雪沙。 林皎月其實十分的怕冷,整個頭都恨不得縮進衣服里。陸懷遠站在她前邊給她擋去了大半的風雪,打趣她,“月月,你現在就像一種鳥,鵪鶉,哈哈……”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因為不知道是誰突然往他脖子處扔了一個雪球,他一下子變得透心涼。 還有很多雪落到了林皎月的臉上,他們兩人心里有些生氣又有些茫然地回了頭: “不好意思,剛剛手滑了?!痹S清風毫無誠意地說道。 第51章 發燒 天空中飛舞著很多雪沙, 風吹得讓人眼睛都睜不開,林皎月仔細辨認半天,才認出三米遠的人是許清風。 她有些生氣, “許知青你這是干什么?” 許清風聽出她生氣了, 忍不住一哆嗦,不過一想到她和別的男人走得這么近, 他心里就酸得厲害,也有些氣憤。 他吊兒郎當地說道:“我在打雪仗??!” 林皎月很想說他是故意的,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你一個人打什么雪仗???” 陸懷遠一直沒有說話,他知道以月月的性格, 除非是很熟的人,不然她不會這么和他說話。他目光探究地看了一眼對面的男青年,說道:“月月,你還要不要送我去村口了?” “陸叔, 我先幫你把衣服里的雪拿出來吧, 待會別感冒了?!?/br> “嗯?!彼晕澫铝搜?,低聲問她, “你和那個男青年很熟?” 林皎月的手一頓,然后點了點頭, 隨即她意識到他可能看不到,輕輕地‘嗯’了一聲。 “陸叔,他……平時不是這樣的, 我向他和你說聲對不起?!?/br> 陸懷遠看她這副模樣, 心下了然,故意問道:“你們什么關系,你要替他向我道歉?” 林皎月一下愣住了,好久才吶吶道:“好、好朋友嘛!”她突然也覺得自己的這個道歉有些莫名其妙。 陸懷遠笑而不語。 許清風看他們在那里相談甚歡, 心里的小火苗越來越旺盛,他三步并兩步走靠近了他們,故意很親密地稱呼她,“月月,你們在聊些啥呢?” 走近了他才看清楚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看上去已經四十多歲了,眼角額頭全是歲月留下的痕跡,他心里一跳,連忙放緩了語氣,“林同志,這……這是你家親戚嗎?” 他現在一點也沒有了剛剛的囂張,眼神語氣中都透著一股小心翼翼。 陸懷遠把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笑得很是和藹,“小伙子,你可以猜一下?!?/br> 許清風現在是欲哭無淚,他真的想抽死剛才的自己,“您是她的……舅舅?” “這是我叔叔?!绷逐ㄔ聸]忍住瞪了他一眼。 “叔叔好,那個,我剛剛多有冒犯,實在是不好意思?!痹S清風尷尬地撓了撓頭,他現在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疼。 陸懷遠爽朗一笑,“沒事,年輕人嘛,總是肝火旺盛?!?/br> “是是是?!痹S清風回答得極快,生怕晚了一秒就給他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他意有所指地說道:“看你也快到了成家的年紀,以后可不能這么魯莽行事??!” 陸懷遠雖然無辜挨了他的一個雪球,但他觀察一番后,心里對他的印象不錯,目光清澈端正,渾身的少年氣。最主要的是他臉上明晃晃地表現著對月月的喜歡,而看月月的模樣,似乎對他也不是完全無意。 眼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而他們兩人似乎還有聊下去的趨勢,林皎月不得不出聲提醒道:“陸叔,你再不走天都要黑了?!?/br> “哦,是得走了?!弊咧?,陸懷遠又問道:“對了,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要是時間充足的話,他肯定得好好了解了解他的情況。 他背挺得筆直,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叔叔,我叫許清風,是t市桐鄉人?!?/br> …… 林皎月把陸叔送到村口回來后,發現許清風還在原來的那個地方等她。 “林同志,今天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以為……”許清風怎么也不好意思把他剛剛的猜想說出來,這對他簡直是第二次凌遲。 “嗯,就是你下次別這樣了,這樣不太禮貌?!绷逐ㄔ伦罱[隱有些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此刻面對他又升起了那股久違的羞澀。 許清風立馬保證道:“以后我絕對不會再這樣了!” 一陣寒風吹過,林皎月裹緊了大棉襖,她聲音里隱隱帶了點鼻音,“沒什么事的話,那我就回去了?!?/br> “我送你!” 林皎月沒有拒絕,兩人就這么靜靜地走在雪中,耳邊全是呼嘯的風聲。雖然誰都沒有說話,但她并沒有覺得尷尬,反而有一種心安的感覺。 再長的路都有走完的時候,“許知青,我到了,你回去吧?!笨赡苁潜伙L吹了一路,她的鼻音更加重了。 許清風擔憂地說道:“你是不是感冒了???你快回去好好睡一覺!”他平時感冒都是睡一覺就好了,但他不知道這招對她管不管用。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你要是難受的話,你告訴嚴知青,然后我讓志文給你開藥?!?/br> 林皎月胡亂地點了點頭,喝了點熱水就睡下了。她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可她的感冒不僅沒有好,反而更嚴重了,鼻子一點也不通,喉嚨也火辣辣的疼。 周麗萍摸了摸她的額頭,看她溫度正常沒有發燒才松了一口氣,“我去給你煮點姜水喝,你喝了散散熱看能不能好一點?!?/br> 林皎月覺得自己的喉嚨完全發不出一點聲音了,她只能點頭。 她捏著鼻子灌了一大碗的姜水,那股辛辣味在口腔里久久沒有散去,不過喉嚨的確舒服了許多。 周麗萍想了想還是去知青點找了李志文,讓他開了一副藥。 林皎月睡覺之前喝了那一大碗藥,可惜并沒有好轉,半夜還發起了高燒。 她有些燒糊涂了,半夜摸黑去廚房灌了一大口的涼水,試圖把心口的那股火給滅下去。 周麗萍睡眠淺,聽到動靜后連忙點亮煤油燈,“月月!” “媽?!绷逐ㄔ聹喩頍o力,整個人完全趴在了她肩膀上。 “呀!怎么這么燙!”她扶著她回了房,“你先躺著,我去給你擰個涼帕子來擦擦?!?/br> 擦了半天她身上的溫度一點都沒有降下去,周麗萍越來越心慌,“月月,你乖乖躺著不要動,我去找李知青過來看一看?!?/br> 她提著煤油燈,一路小跑著到了知青點。 她使勁敲了敲他們宿舍的門,心急如焚,“李知青,李知青!月月發高燒了,麻煩你過去看看?!?/br> “李知青你聽到了嗎?”周麗萍在門外半天也沒有得到回應,心里越來越焦灼,手上的動作更加激烈了。 李志文翻了一個身,然后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誰???” “是我!周嬸。李知青,月月發燒了,我用涼水降溫沒有用,麻煩你和我走一趟?!?/br> 他瞌睡醒了一大半,在黑暗里摸索著點亮了煤油燈,“周嬸,你稍等片刻?!?/br> 許清風和羅安兩人都醒了,“志文,怎么了?” “周嬸說林同志發燒了,我過去看看?!?/br> 原本還迷迷瞪瞪地許清風立即清醒了,有些著急地問道:“是林皎月嗎?” “嗯?!?/br> “我和你一起?!彼w快地套上了衣服。 他一邊抓藥一邊說道:“行,要是嚴重的話,還是得把她送去鎮上醫院輸液打針,我一個人恐怕不行?!?/br> 李志文打開了門,“周嬸,咱們走吧?!?/br> 周麗萍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許清風,沒說什么,“李知青,真是太麻煩你了?!?/br> 三人步伐都邁得飛快,原本七八分鐘的路程他們只用了兩三分鐘就趕到了。 看著床上滿臉通紅的林皎月,許清風心里都快急死了,“家里沒有退燒片嗎?” 不等她回答,他又開口催促李志文,“現在要怎么辦?是送去鎮上還是吃點藥?” 李志文摸了摸她的額頭,皺眉說道:“有熱水嗎?先給她倒一杯熱水,她嘴唇都起皮了?!?/br> 他有條不紊地指揮著二人,“清風,你來喂林同志喝水,喂完水后,你再用涼帕子給她擦擦手和額頭。周嬸,你帶我去廚房,我給她煎一碗藥,如果這碗藥喝了兩小時沒有發汗,咱們得趕快送她去醫院?!?/br> 許清風小心地把她扶了起來,坐在她的床頭,讓她的腦袋靠在了他胸膛上,然后用勺子一點點地把熱水喂了進去。 他沒有照顧過人,有些手忙腳亂,有一大半的水都流在了帕子上。 林皎月靠在他胸膛上有些不舒服,囁嚅了幾句,他沒有聽清,低著頭稍稍靠近了她,“月月,你說什么?” 兩人這樣看上去曖昧至極。 周麗萍進屋就看見這副場面,氣得七竅生煙,“許知青,你這是在干什么?” “我……”許清風連忙坐直了身體,他現在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但他還是認真地和她解釋道:“周嬸,剛剛林同志好像說了什么,太小聲了我沒有聽清,便忍不住湊近了一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