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沒問題就不能耽擱了,畢竟避子的湯藥喝得越晚作用越小,最好能保證是在房事過后的三日內……煙洛把藥煎好了送到容卿跟前,沒見到對方苦著一張臉,自己反而猶豫了:“娘娘真要喝么?蘄春說這藥喝了傷身?!?/br> 煙洛的話還沒說完,容卿直接將玉碗接過,什么話也沒說,仰頭咕咚咚,跟牛兒飲水似的,一碗全喝了,玉碗拿下之后,容卿卻是沒了剛才的豪氣,此時扁著嘴,面容極其扭曲。 “蜜餞!” “這呢!這……”煙洛趕緊遞上去,容卿吃下兩個蜜餞后才 覺得口中苦味散去些,漱了漱口,又接連吃了好多蜜餞,剛才那個果斷的模樣,只是怕自己稍作猶豫就喝不下那整碗湯藥了。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古人誠不欺我?!比萸溧止疽痪?。 煙洛猶豫是擔心她的身體,可看她雖怕苦卻還喝得這么果斷,也明白她的決心了,再沒說什么。 容卿喝完藥之后便有些怏怏,精神頭不是很好,面色也很難看。 夜深霧重,窗子都關嚴實了,燈燭繚繞,眼前虛晃著幻影,容卿沐浴更衣后從側室出來,臉色越發不好了,她徑直往床那邊走去,煙洛見她就要安寢,一直憋在心里的疑問,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 “娘娘,外面的那些傳言……”她頓了頓,“娘娘是不是心里已有眉目了?” 容卿躺下身去,有氣無力地擺擺手:“一會兒就知道了……” 一會兒?一會兒怎么知道。 煙洛微怔,還不待她弄清容卿話里的意思,外面卻忽然傳來王椽的聲音,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王椽扯著嗓子高聲通傳,很有帝王駕到的氣勢,整個玉照宮怕是都聽到了。 容卿躺在床上一直沒動彈,腳步聲已越來越近,隨即聽見水晶簾嘩啦啦一陣輕響,李績便穿著龍袍走了進來。 煙洛急忙彎身行禮。 李績肅雍著臉,就停在容卿幾步遠開外,靜靜地看著床上躺著的人,這一身寒霜之氣就如往常,沒人發覺他攏在長袖里的手微微攥緊的拳頭。 但他只是停留片刻,就大跨步地向床邊走去,連平身都忘了說,煙洛只得恭謹地垂著頭不動。 床上的人顯然還未睡去,感覺到床前站了個人,她慢慢偏過頭來,抬眼看了看他。 那眼神瞧著有些楚楚可憐。 李績嘆了口氣,他坐下身,俯身替她按了按被子一角,聲音低沉,卻藏著一股自己也察覺不到的繾綣溫柔。 “難受嗎?” 容卿面容較之前慘白許多,避子湯喝了之后,人不是一點影響都沒有的,每個人體質不同,反應也不一樣,有大有小,容卿的模樣看起來并不好。 可李績這么一問,分明是知道她喝藥了的事。煙洛聽后眼珠亂轉,心已蹦蹦亂跳起來,還在想著是哪里出了差錯,要 是陛下怪罪下來怎么辦,怎么把過錯全攬到自己身上,卻不想,她在這里糾結的時候,李績已經說了下一句話。 “要知道你是這么想的,朕也不會碰你?!彼剖嵌堑卣f了一句,伸手覆上容卿的側臉,指腹在上面輕輕撫著,動作珍視又小心,低沉的話音里,竟然不自覺地流露出無奈和難過來。 陛下也會如普通人一般難過。 以前煙洛總覺得帝王的難過也是有力量的,他有七情六欲,也會痛苦,傷心,但在這之前,他會先讓別人知道什么叫痛苦和傷心。 可現在卻不是這樣。 他在努力收起一身尖刺,害怕傷害到眼前的人。 煙洛很有自覺地俯身悄悄退了下去。 容卿覺得惡心,是真的惡心,喝了藥之后,胃里就跟翻江倒海似的,連話也不想多說,身上也沒有力氣。 雖然身子不爭氣,但思緒還是挺清晰的,她知道白日那聲響動,應該是李績來過,然后聽到了他不該聽到的話,才有現在這一問。 是不該聽到嗎?或許也不是,容卿無所謂他聽到不聽到。 不過李績居然不發火,顯然也是她沒有預料到的。 “四哥心里怪我么?”她輕輕地問了一句,聲音太低了,聽不出那語氣是撒嬌還是暗藏冷箭的質問。 李績皺著眉,感覺有一只手攥住了他的心,那里泛著疼,又呼吸不過氣來。 怪她嗎?李績實在不忍心說出這句話,眼前的人,本該是最明艷絢爛的時候,因他而墮入地獄,受著數不盡的苦痛,如今被傷害得渾身都豎起鐵甲了,把他拒之門外,冷漠地像一顆石頭,是怪她嗎? 不,當然不是。 李績也會生氣,也會憤怒,也會覺得渾身無力,茫然地不知道該怎么辦,但一看到她,一想到她,心里就只剩下心疼跟后悔。 而這苦果,終究要他自己咽下。 李績搖了搖頭:“不怪你,是我不好?!?/br> 是我壞到你寧愿傷害自己的身體,也不愿跟我牽扯太多,是我壞到你寧愿自己忍受痛苦,也不愿有我們孩子……他當然覺得是自己的錯。 “孩子”兩個字是太大的傷口了,她走出來后,他撲進去,兩人這樣前仆后繼。 容卿怔怔地看了他半晌, 然后忽地挪開眼去,她沒有揪著這個問題繼續向下問,而是沉默了很久。 和煙洛說的原因,或許是她欲蓋彌彰自欺欺人了,現實的確就像她所說,有一個孩子傍身,是最牢靠穩固的,如果她真的冷靜清醒,就不該找借口喝這碗湯。 事到如今,還給自己找什么退路呢?容卿心里有些自嘲,她閉上眼睛,轉身背對著李績,一波又一波泛起的惡心讓她心煩意亂,強行壓下去后,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覺得好受些。 再開口,說得又是另一件事了:“我才進宮兩個月,四哥讓人散播這樣的謠言,對我好像不太好?!?/br> “你不用cao心這些,”李績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脫下了龍袍,他側身躺下去,伸手一撈,把容卿扳過來抱在懷里,溫熱的手掌心一下一下地劃著她后背,“不會對你不利的?!?/br> “像之前說好的那樣,你什么都不用管?!?/br> 容卿貼著他的胸膛,隨著他給自己順氣,不適感終于淡去許多,虛晃的人影愈發清晰,她埋在李績懷里,看不到臉上神情,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四哥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不近人情了?!?/br> 她顯然已經懂了李績的用意。 無中生有的事,只花半日就弄得滿赤陽宮皆知,如果不是李績的手筆,別人也很難做到。 李績手上動作沒停,只是幽幽地看著前面,眸中閃過一抹殺意,轉瞬即逝:“朕從來都是這樣?!?/br> 從來都是這樣,哪樣?容卿心里有個疑問,到如今,她也不敢說自己有多了解李績了,他很壞,固然壞,卻也有很多手下留情的時候,甚至容卿自己如今去賭的,也都是他會不會心軟,若他真要狠毒到如先皇李崇演那般,那她也不必這么浪費時間了。 可容卿也不愿想那么多,她眼皮子越來越重,最后就在李績的輕撫中慢慢睡著了,一夜好眠。 第二日發生的事就印證了容卿的猜測,李績把她身懷有孕的事拿到了朝堂上去說,言辭間難掩喜悅,不僅頒下大赦天下的圣旨,還當著群臣的面言明,若這一胎是龍子,今后必定立他為太子。 這話一出,滿朝嘩然,大臣們紛紛面面相覷,都不由自主地對陸家拋去同情的眼神,原本宮 里傳出皇后懷有三月身孕的風聲時,他們還各有猜測,但現在是陛下親口說出,甚至連儲位都口頭立好了,當然沒人懷疑這孩子的來歷,卓家有了這個龍嗣,地位就更穩固些,現在看來是無法撼動了,而陸家那個呢?跟了陛下五年之久,連一個好消息都沒穿出來過…… 他們心里小九九在算著什么,李績不甚關心,眨眼間朝堂上發生的事就已傳到后宮,也傳到了容卿耳朵里,她已隱隱猜測出李績要做什么了。 又過了兩日,容卿身子終于好些,那藥效總算過去了,因她“有孕”,李績也更加有理由過來坐坐,只是從那天過后,他就沒在玉照宮留過夜,每天坐一會兒就回他的紫宸殿。 新朝事務繁忙,天下初定,江山還不穩,各地時常鬧點動亂,李績光是處理這些就夠他焦頭爛額的,一時間沒功夫跑后宮去,自然也有情可原,可是他這樣,有人卻坐不住。 “讓我去慈雍宮?”容卿有些驚訝,睜著大眼睛看著煙洛。 煙洛點了點頭:“是慈雍宮的人過來傳話的,說娘娘自從進宮來,太后還沒有見過一面,還說太后很想念你……” 這件事是容卿做過頭了,畢竟陸氏還是名義上的太后,她仗著陸卓兩家早有不對付,便不去請安,這要是被外朝言官知道了,夠參她一本的,陸氏說的委婉,實際上已直指她不尊孝道,這是很大一頂帽子。 但容卿總覺得還有別的事。 “除此之外,還有什么嗎?” 煙洛看了看容卿,吞吞吐吐地道:“太后還說,眨眼間就快要到四月了,已到了后宮采選的日子,太后問娘娘這件事辦得怎么樣……” 人間四月,桃花盛開,采選秀女進宮的日子就要到了,而她身為中宮之主,執掌鳳印,自然應全權負責。 只是李績未曾跟她說過要充盈后宮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卿卿:搜尋美女,充盈后宮,漸漸迷上了后宮經營,大豬蹄子是什么,經營小游戲它不香嗎? 四狗(揮手):嘿!你看看朕,嘿! →感謝在2020-01-16 23:59:39~2020-01-18 02:46: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我愛吃火鍋 20瓶;1個迪 10瓶;阿榭呀 5瓶;euphoria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5章 、皇后五十五課! 玉照宮在赤陽宮的東面, 挨著東苑近,后面便是御花園,容卿入宮已久, 卻基本上還沒怎么出過這個地界,今日被太后陸宛瑜召到慈雍宮, 還是她第一次出去。 但容卿曾在沈和光在時當過女史,對赤陽宮并不陌生,遣了那傳話的宮人回去,她換了件寬松的衣裳, 把煙洛留在玉照宮, 帶了幾個侍女便出去了。 路上卻是悶頭想著采選的事, 這是李績登上皇位的第一年, 如今后宮空虛,前不久還剛搬出去一個, 充盈后宮事關皇族興旺子嗣綿延,就算太后不提,前朝的官員們也會找時機上奏的。 李績人后對她甜言蜜語, 話說得好聽, 卻不知這種事擺到明面上來, 他又會怎么拒絕。 正想著, 不遠處走過來一行人, 容卿抬頭看過去,發現是李績御駕,在宮人簇擁下, 兩人碰頭,一個神色微怔,一個面沉如水。 容卿反應過來后要低眉行禮,被李績拖住雙臂,頭頂上傳來一句“不必多禮”,她仰頭看去,李績又已放開她,正挪開眼看著路邊青蔥綠地,端著的面容不經意間露出一絲不自然來。 “你去做什么?” 容卿看了看他飄忽不定卻就是不落在自己臉上的眼,站直了身子,語氣也淡淡:“母后喚臣妾過去,要說說四月采選秀女的事?!?/br> 李績轉過頭看著她,想要從她的臉上找出一絲不悅,最終卻什么都瞧不出,眼中幽芒閃過,開口似是隨意應和了一句:“嗯,的確該到了采選的日子?!?/br> 他目光緊緊鎖在她身上。 容卿彎了彎身,動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趕著他剛落的話音道:“那臣妾就先去了?!闭f完,也不管李績作何反應,回頭招呼一聲“咱們走”,便繞過李績往前行去,頭也不回,腳步匆匆。 李績的身子一僵,一口氣忽地堵到他胸口,本想從她臉上看到不甘心不愿意的神色,所以才假模假樣地附和一句,誰知道那人壓根就不在意,就這么把他拋到這處急吼吼離開了。 從前那股吃醋的勁哪去了? 李績也是氣急,容卿這是去見太后,路上偶遇皇帝,寒暄幾句就得了,自然得趕緊去慈雍宮,別下太后臉,哪里是 他想的把他撇在這。 白云浮動,春風輕拂,和暖日光將人心頭燥氣驅散幾分,李績重重出了口氣,轉身去看,扭臉就發現人已經走遠了,他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抬腳已經追了過去。 王椽在后頭看著,這幾步跑怎么看怎么不穩重,拂塵差點沒給他嚇掉地上。 這可是他們喜怒不形于色高高在上人狠話不多的陛下? 容卿在樹蔭下走著,忽然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李績到她身后已改跑為走,兩手一負,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與她并肩前行。 “朕也要去慈雍宮?!彼闶且痪浣忉?。 可他明明是從那邊的方向上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