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諸宗卻不去管這修士在想些什么,其后又有無數宗門進獻賀儀,一時間臺上寶光四射,將諸人的臉色襯得格外好看。 最好的卻是靖元宗送上的一柄靈劍,冷光四射,離得近一些都能感受到無數細微的劍氣在其上震蕩。墨沉舟一眼望去,便只覺目中生疼,卻是被劍氣所傷。 靖元宗向來與凌云宗極為和睦,凡事守望互助,如今多少也有些真心實意。特別是這次帶隊前來的還是一位化神期修士,更顯得對凌云宗的重視。 沈謙心中感念,便對著那位化神期修士微微一笑,卻不多說,看上去二人極為熟稔。 待到諸宗獻禮已畢,就見凌云宗自一位金丹期真人開始,也向沈謙獻禮。因有外人在看,眾人獻禮的東西都很不錯。特別是到了元嬰期時,幾乎都是七品以上的法寶材料,引得眾人齊齊觀看。 墨沉舟見到墨九天進上的是一塊八品水元晶,也是極好的煉器材料,便松了一口氣。幾番之后,便輪到了端木錦,就見端木錦微微側頭示意,墨沉舟便托著換天丹的玉盒斂息行至沈謙面前,將玉盒奉于沈謙眼前。 眼見是她,沈謙眼中浮過一絲笑意,不著痕跡地瞥向端木錦的方向,竟破天荒開口溫聲問道,“這其中是什么?” 一時之間,竟是人人側目。 32 演武 便是這么多高階修士面前,墨沉舟也很能沉住氣。雖不愿在這種場合出風頭,然而微有些了解沈謙的心思,只能在心中一嘆。淡淡思忖了片刻,便伸手打開了玉盒,就見靈光一閃,一道靈影自盒中穿天而起,光華無限,帶著沖天靈氣向著遠處就想遁去。眾人驚訝地吸了一口氣,便見沈謙廣袖一起,就將那道靈光攝到眼前,眾人凝目一看,卻是一枚靈氣逼人的靈丹,聯想到這靈丹方才想要逃跑的情景,心知這靈丹必然是有了靈性,便俱都倒吸了一口氣。 卻聽那臺上的紅衣女童斂目輕聲道,“鼎天峰進獻九品換天丹一枚,愿長老早證長生?!?/br> 果然是九品靈丹! 諸宗修士都相顧駭然。這九品靈丹修真界一共也沒有幾顆,如今竟有幸在此見到,心中卻也為這凌云宗的興盛勢大感到驚懼。 卻聽墨沉舟道,“自長老進階化神,首座真人便開始收集這換天丹的材料,日夜煉制,終于煉制成功,卻不負長老與真人的一師之誼?!?/br> 沈謙果然含笑看了看臉色別扭的端木錦,眼神微暖,道,“端木首座與我同出一師,相交數百年情誼深厚,非是常人可比,如此倒是生分了,莫非沒有這靈丹,我便不知他的心意不成?” 墨沉舟微微低頭,恭聲道,“到底是真人一番心意?!?/br> 沈謙便一笑,將換天丹收下,見到墨沉舟想要退下,沉思了片刻便溫聲喚住她,自袖中取出一個儲物袋遞到墨沉舟手中,溫聲道,“你是師弟的弟子,便與我的徒兒一般,日后若有不平之事,便來尋我,我與你做主便是?!?/br> 墨沉舟心知這是沈謙在為端木錦與自己立威,大概就是說“這兩人是我罩著的,招惹他們別怪我翻臉”的意思,心下感激,便也不推遲,道了一聲謝后將這儲物袋收入袖中便返回端木錦身后垂首而立。 卻不知這二人的一番表演下來,在座的幾位首座真人都在肚子里默默問候了一遍端木錦全家。心說這端木錦看似傻了吧唧只知道和諸人結怨,卻沒想到這見風使舵的本領竟也是常人不及。前些天還和沈長老勢不兩立,這廂沈長老進階化神,好嘛,他倒是轉的快,不知是何時又與沈長老勾搭上了,便是連門下弟子也跟著受惠。 這些人只敢在心里發發牢sao,卻是不敢說出來,卻有一名坐在端木錦對面的女修冷笑了一聲。墨沉舟側眼看去,見那女修束發纖腰,氣度高華無比,正是柔云峰首座真人云柳。 賀清平卻是心神一動,復又見到身后愛徒韓白衣望著那女童的目光極為溫和關切,心中閃過了無數的彎繞,臉上更露出十二分的笑意來。 這一段插曲后,未用多久便獻禮完畢。沈謙先向著諸宗修士所在的位置一揖,含笑謝道,“沈某的些許小事,卻累得各位遠路而來,實在是心中有愧。不過各宗皆與我凌云宗萬年交好,這份情誼,便記在沈某心中,日后若有差遣,便來尋我,沈某必竭盡所能,不負諸位之托?!?/br> 這卻是客氣話了,誰敢來差遣一位化神期修士呢?敢擺這種譜,不要命了不成?! 諸宗前來觀禮之人面上含笑頷首,一副云淡風輕的世外高人模樣,實則內心苦逼到了極點,然而這滿肚子的苦水卻是吐也吐不出來。這凌云宗再出一位化神修士已經很要人命了,偏偏這沈謙還是一名劍修。劍修戰力強橫是眾所周知,越階相斗更是平常,更何況這一位剛剛進階化神就單槍匹馬前去天目山斬殺了一名九階妖修,說不是要震懾諸宗都沒人肯信! 就這樣,還得屁顛屁顛地來恭維呢。 見諸宗無話,賀清平在臺上慢慢地擼了擼顎下的長須,對今日起到的震懾分外滿意。這幾年頗有幾個二等門派因出了化神修士而有了幾分不遜之意,偏偏簌玉閣又在此時添亂,竟是騰出手收拾他們的時間都沒有,身為一宗掌教,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氣,只是不好隨意發作罷了。 如今凌云宗四位化神修士,遠遠超過其余宗門,果然這幾天這些家伙都老實了許多。 心中喜悅,賀清平的面色便紅潤了許多,殷殷邀請道,“今日大典將畢,諸位道友不若觀賞演武如何?” 這演武是修真界各個宗門邀請他宗時必有的節目。卻是以自身宗門中的金丹以下弟子與他宗弟子交手,一為豐富低階弟子的眼界,也是為了向其他宗門炫耀自家的弟子的素質。須知這些低階弟子便是宗門未來高階修士的基礎,若是幾代低階弟子都不堪,那么及到高階修士必然青黃不接,是各大宗門都為之戒懼之事。 諸宗這次倒也帶來不少得意弟子,聞言便一口同意。這演武并不許傷及人命,違者必要重罰,因此他們也不怕凌云宗在這上面下黑手,毀了諸宗的根基所在。 墨沉舟卻是從來沒見過演武。上一世墨引凰除了韓白衣,對這些是全然不感興趣的,因此倒也有些興致勃勃。那些演武的弟子都是賀清平事先挑選好的,不論練氣期還是筑基期,都是宗門內的頂尖精英弟子,一時間廣場上各色寶光翻飛,格外精彩。 凌云宗不愧是一等大宗門,其下弟子果然都有些門道。墨沉舟便看見一位筑基大圓滿的青年修士只是在場中輕輕一個口哨,就見不知從何處奔來了十數只妖獸來,雖都只是些二階三階的妖獸,可是數目實在太多,竟將對手看得面色蒼白,才一動手還沒等反應過來便被幾只妖獸咬腿的咬腿,啃胳膊的啃胳膊,凄慘無比,不過一息便低頭認輸。 轉頭見那青年得勝之后并不輕狂,只是拱了拱手便退出場外,墨沉舟感興趣地看了一眼那些跟在他的身后搖搖擺擺而走的妖獸,收回目光,卻突地感覺到有一束目光牢牢地釘在自己的身上,疑惑了一下,墨沉舟轉頭向身后看去,卻見一位她并不認識的老者身后,正站著一名眼帶桃花的青年,正是那幾日前落荒而逃的杜晨。 墨沉舟一怔,見那老者高坐上首,雙目開合間威勢凜凜,便猜到那位老者便是凌云宗的另一位化神期修士,杜家的老祖宗。見這種場合杜晨還能伴在其左右,心里為他的受寵暗暗驚訝了一下,卻因為那家伙還不收斂的目光一陣不耐,趁著諸人不注意,便隱蔽地狠狠瞪了他一眼,果見他打了個寒戰,方收回了目光。 墨沉舟這才滿意地將視線又轉回場中,卻不見那位看似未留意她二人互動的老者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瞬,又瞥了一眼身旁愛孫復又偷偷摸摸看向墨沉舟的眼神,無奈地搖了搖頭,臉上卻露出一絲疼愛的笑意。 卻見場中已是打得風生水起,這一次上場的卻是唐天風??⌒憬^倫的青年執著一只長笛含笑立于場中,風華無限,引來無數的女修屢屢側目。這可是自家師兄,墨沉舟也有些得意。就見唐天風將長笛抵到唇旁,眼角流溢出無限溫柔,仿佛他的面前正有一位他的心上人一般。那笛聲一響,宛轉悠揚,在場的低階修士俱是神魂一蕩,他對面的對手也是眼前一片迷蒙,恍惚片刻竟自己朝著場外走去,然而還未行幾步,就見腰間一枚玉佩光芒一閃,那人神情一醒,目中露出幾分懊惱,轉身就是一記法寶向著唐天風打去。 唐天風卻是不理,只徑自吹奏,就見那法寶沖進唐天風半丈之處便動彈不得,那修士臉色一青,復又向那法寶中注入靈力,那法寶還未再動,卻聽得笛聲一厲,一股看不見的音波沖到那法寶上,竟使得法寶周身出現了微小的裂痕。及到此時,唐天風卻是停下笛聲,對著那修士微微頷首。法寶有損,那修士心疼的無以復加,卻心知方才唐天風已然手下留情,不然便是法寶被毀他也是無話可說,這修士倒也干脆,直接認輸跳出場外。 唐天風又是微微一笑,對著臺上的高階修士恭謹地施了一禮,方才退下。 墨沉舟轉頭去看自家父親,果然見墨九天的眼中露出一絲滿意。 就聽她身前的端木錦看了半天,小聲問道,“那是不是你爹的弟子?叫什么唐天風的那個?” 墨沉舟含笑應了一聲是,卻聽端木錦贊道,“倒是個好孩子,心性也不錯,既然和你關系不錯,若是修煉時缺什么丹藥,你便從咱們那里取出些給他?!?/br> 墨沉舟低聲應了一聲,二人便繼續觀看,就見上場了十多組,竟是凌云宗得勝的居多。那些他宗的高階修士倒是面上看不出什么,卻有幾名年輕氣盛的低階弟子面露憤憤之色。 終于在又一位凌云宗弟子還算輕松地解決了對手后,還未等這弟子退下,就見一旁簌玉閣所在的位置躍出一名紅衣少年,紅衣獵獵,秀美仿若女子的臉上一股銳氣。那雙杏核圓眼使勁睜著,大聲道。 “簌玉閣弟子百里晗前來請教!” 33 下場 “胡鬧!還不下來!”還未等凌云宗諸人說些什么,就見簌玉閣一名元嬰修士含怒而起,呵斥了那少年一聲,方才轉向凌云宗的方向,抱了抱拳,歉意道,“各位莫怪,我這弟子年紀還小,又被我慣壞了,向來任性,便是我也管不住他?!?/br> “這卻無妨,”賀清平覷了身后幾人幾眼,見那幾人都是面帶微笑不以為仵,便笑著說道,“還是孩子呢,誰沒有肆意的時候呢?我卻是羨慕道友有這么一個活潑可愛的弟子承歡膝下?!?/br> 那位元嬰修士也是朗笑一聲,就揚了揚手命百里晗下來。卻見那紅衣少年卻是不肯,還轉向賀清平的方向,大聲道,“掌教真人莫不是瞧不起我么?憑什么別人上場就能比武,我卻不行?!” 賀清平一介泱泱大宗的掌教真人,向來是人見人怕的,便是偶有爭端,與他交涉的也無一不是修真界的頂階修士。何嘗被個低階弟子如此指問到眼前,心中就有些不快,卻因這是個小小的后輩與他計較反倒失了身份而不語,眉目間卻多少帶出些冷色。 “你給我住口!”那元嬰修士又是一聲厲喝,向著賀清平就是一揖,“道友莫怪,我這弟子說錯了話,我便代他向道友賠個不是?!彼D了頓,“既然他執意要受些教訓,道友便替我好好教訓與他,也讓他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只是……”他遲疑了片刻,眉間卻多了幾分得意之色,“這逆徒也才十七歲,還請道友尋個合適的人選?!?/br> 他這樣一說,卻是滿場皆驚。 這百里晗一介筑基修士,諸人觀他氣血旺盛,面上帶著稚嫩之色,便知他應該極為年幼,卻沒有想到竟然只有十七歲。這放在整個修真界,也算得上絕頂之資了,若是能平安長成,八成又是一個化神修士啊。怪不得那簌玉閣的元嬰修士如此得意。 賀清平聽到這弟子年齡,一時之間卻是有些為難。 他早就觀望過這少年的氣息,也不過是剛剛進階的筑基初期而已,凌云宗筑基初期弟子也有不少,然而卻都比他年長許多,就算是勝了,也是勝之不武,招人詬病??扇粽f比他年紀輕的,修為卻不如他,便是上場也是一個輸字,到時恐怕更被諸宗嘲笑。反復忖度了也沒有想到什么好人選,賀清平便一咬牙,便張口想命自己弟子韓白衣上場。 他的弟子也不過二十五歲,比不得百里晗,卻也是人中俊彥,看上去倒是好些。 正當他想要出聲,就聽身側傳來一聲冷笑,“掌教真人何須為難,眼前不是正有個合適的人選么?”就見柔云峰首座云柳端坐一旁,一雙眼帶著冷意看向端木錦身后,“前些日子不是還有人教訓了我柔云峰弟子,那也是個筑基。如今這個,想是也能不費吹灰之力!” 那柔云峰的廢物弟子如何她并不關心,只是她向來與端木錦不和,連帶便也厭惡他的弟子墨沉舟。聽云這弟子近日在宗門內竟也有一些聲名,早就想給她點顏色看看。如今正是天賜良機,如百里晗這般的精英弟子怎么是那么一個她連名字都記不清的廢物弟子所能比擬的,這么一個還是練氣期的弟子下了場,必然會丟個大丑,倒也好挫挫鼎天峰的氣勢。 她這般想,卻未見賀清平臉上顯出一抹怒意。 賀清平早就知曉門中并不是鐵板一塊,然而這是每個大宗門都會存在的問題,算得了什么呢?因此只要在對外之時同心協力,素日里偶有爭端他也不甚在意。然而如今云柳赤/裸裸地將這份不和顯在外人之前,便是他的涵養再高,也忍不住肝火上升,在心里反復地問候了幾遍云柳的祖先。 眼見端木錦臉色一黑正要拍案而起,墨沉舟卻在心中冷笑一聲,暗道了一聲蠢貨。暗地里扯了扯他的衣袖請他不要輕舉妄動。她當然也看到了賀清平的臉色,便知曉這位掌教真人必不愿門內的高階修士在外人面前爭執。而因云柳之話微微皺眉的沈謙留意到她的動作,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再看云柳時,眼中就有幾分冷意。 他剛剛才表態給這師徒二人撐腰,轉臉就被人一個耳光抽到臉上。怎么,化神修士的面子就這么不值錢?沈謙不由在心中冷笑,暗暗在心中記了云柳一筆。 從前他因對云柳多少有些虧欠,行事間便多少有些忍讓,卻不想這份忍讓竟使得這女人得寸進尺起來。 至于墨九天,雖說身為父親不好說些什么,可是他等了幾百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絲血脈,捧到手心上的寶貝,卻如今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咄咄逼人。這般不將他放在眼里,卻使得他暗怒漸生。 沈謙見場面僵持,卻想起當日在天目山他親眼所見的場景,微微一笑,對著強忍怒氣正要說話的賀清平道,“罷了,既然云首座張了口,便叫沉舟下場一試好了?!?/br> 他喚墨沉舟喚的極為親近,賀清平聽得心中一跳,心中暗暗忖度這兩人間的關系,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嘴上便也笑道,“既然沈長老如此說,那就讓墨師侄下場好了?!?/br> 墨沉舟瞥了沈謙一眼,見他微微頷首,心中有數,便自端木錦身后走出,向諸人一揖,行至百里晗的身前,抽出劍漠然不動。 那百里晗初時也因墨沉舟眉宇間的冷煞之氣微微一怔,待再一細看她竟僅僅是練氣期,便不由得微微漲紅了臉,惱道,“怎么,你們凌云宗莫不是看不起我不成,怎地派了個練氣期上來!” 墨沉舟抬起眼看了看他,便有些不耐道,“師兄師姐修為太高不屑下場,也怕傷到你。我修為弱,手也輕,倒是沒有這方面的顧慮。因此才特命我下場。若是你能敗了我,掌教真人才好放心讓別人上場呢?!?/br> 一聽到這話,百里晗還沒有什么反應,站在自家老祖之后的杜晨卻是冷不丁打了個寒戰。心說你若是還手輕,這世上可還真的沒有心狠手辣的人了!這般一想,他便感覺渾身都在發疼,心里默默詛咒了幾遍這個小煞星。 感覺到杜晨的不自在,那位杜家老祖微微轉頭,果見自己最疼愛的后輩又在看那個紅衣服的小姑娘了,心中感嘆了一下時光飛逝,一眨眼這孩子原來也到了這個年紀了,再看那小丫頭,雖是年幼,卻美艷無比,是個美人坯子,有心成全,便開口問道,“你認識她?” 杜晨一怔,便恭恭敬敬地回道,“打過幾次交道,還好?!彼麖奈聪脒^告狀。第一次雖看似被打得極慘,可都是皮外傷,并未傷筋動骨,而之后的傷藥不僅治療了他的傷,便連之前累積的幾處暗傷也悉數痊愈,他便知道必定是墨沉舟特意給他服了什么高階的靈丹。而第二次再去,與其說是找麻煩,還不如說是去看看那個有趣的小丫頭片子。那一把粉末看似令他吃了大苦頭,卻打通了他一直以來有些閉塞的一條經脈,使得他在這幾日修煉時靈氣的運轉暢通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般晦澀。因此雖然嘴上還罵她,心里卻還是感她的情的。 見一向看不起同輩的愛孫在自己面前對那小姑娘印象大好,杜家老祖慢慢點了點頭,再看向場中時,便見因墨沉舟的一句話激得滿面怒意的紅衣少年向空中拋出一根青色發簪,當空一劃,就見一道青光向著墨沉舟劃去。墨沉舟抬頭,揚手一道璀璨劍氣劈出,迎面擊到那青光上,便聽轟的一聲,青光碎成無數片消失不見,而那道劍光卻是氣勢不減,當頭劈向百里晗。 眼見如此,杜家老祖便滿意地點點頭,道,“一個練氣期,能和一個筑基初期的修士斗成這樣,也算是頗有天賦了。不過倒是有些古怪,這丫頭是鼎天峰的吧,怎地竟看上去是個劍修?” 這死丫頭本事大著呢,一群筑基期捆起來也不是她的對手!回想起那道令人心生恐懼的劍意,和自己這群師兄弟的凄慘,杜晨暗自想道,卻聽得老祖又說道,“這次你的眼光倒是不錯!” 懵懵懂懂地對上了老祖略有些深意的眼睛,杜晨雖說不知這話從何而起,卻也感覺到這其中一定發生了極其可怕的誤會,不由呆呆地“???”了一聲。 見自己的愛孫如此呆傻,那位杜家老祖的目光又不經意地滑過正一臉關切地望向場中的韓白衣,見他一身白衣風姿絕世,端的是風流出眾,再一見愛孫呆頭呆腦的樣子,心下多少也升起一絲危機來,心里想著自家愛孫的心上人可不能被別人截了胡,便有些恨鐵不成鋼地低聲數落道,“你這孩子,怎地這么呆!再如此,你的小媳婦就要被人搶跑了!” “小,媳,婦?”杜晨臉色木然地重復了一遍,只覺得老祖說的每個字他都能夠聽懂,可是合起來怎么就理解不了呢?心中的危機感越來越強,雙腿發軟,不由急聲問道,“那,那是誰?” 話說,他什么時候有了媳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杜家老祖卻是以為自己愛孫是臉皮薄呢,便不由嗔道,“跟老祖我還不說實話,那不就是!”遙遙向著場中一指,杜晨一偏頭就見滿場寶光浮動中,正一臉冷然和百里晗乒乒乓乓戰成一團的墨沉舟,驚恐轉過頭,就瞠目結舌地見自家老祖滿意地笑著,“這個小丫頭倒是極合老祖我的眼緣,性子是個爽利的,一點兒也不扭捏,你既然喜歡,我們回去就和她師尊提親,以免夜長夢多?!?/br> 若不是在場的人太多,杜晨一定會給自家老祖跪下! 誰,誰要娶一個把自己揍成個豬頭的煞星??! 34 駭然 不說杜家老祖被自家愛孫臉上的悲憤驚住了。就是場中也起了驚人的變化。墨沉舟一邊和百里晗相斗,心中卻也暗暗詫異,這百里晗看來是剛剛筑基,卻境界極為穩固,法力也較一般的筑基初期修士強了許多,可見在簌玉閣也是備受關注的精英弟子了。 心里一邊想著,墨沉舟表現出來的水準,也不過和百里晗旗鼓相當罷了。不過是演武,她和百里晗無冤無仇,就算下場也和這人沒什么關系,做什么一定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抹了這人的面子呢?墨沉舟是睚眥必報不假,可也不是攪屎棍,無緣無故就四處拉仇恨的。 就在兩人相斗了十息還分不出高下的時候,百里晗的面上浮現出一絲懊惱之色,收了法力跳到一旁,對著墨沉舟認真說道,“能和我相斗這么久,你這小丫頭也算是不錯了,不若你現在就認輸罷!不然一會兒傷到你,倒也不好是不是?” 墨沉舟就微笑了一下,彈了彈衣袖上的灰塵,漫不經心道,“有什么手段,百里道友就盡管使出來便是,便是我受了傷,卻也與人無尤?!?/br> 百里晗哼了一聲,遲疑了一下,將手中的法寶收起,又從儲物戒中抽出一把長刀來。這把刀一人多高,通體紅色,散發著逼人的火靈之氣。被有些瘦小的百里晗持在手中,竟有種極度不協調的感覺。將長刀高舉過頭頂,百里晗面上又遲疑了一下,又對著墨沉舟道,“這一下連我都收不住,你若是害怕,現在認輸還來得及?!?/br> 墨沉舟見他屢次勸說,倒顯得心性良善,她卻也不是不識好歹之人,心里倒對他生出些好感,也覺得這百里晗竟是用這般大的刀有些好笑,想著試試他的水準,便也將劍柄緊緊握住,倒提長劍輕輕搖了搖頭。 見她拒絕,百里晗也不多勸,口中厲喝一聲,就見刀鋒之上一道紅芒一閃而過,一股強橫之意,其勢磅礴,訊若奔雷,當空向著墨沉舟而來。那百里晗使出這一式后臉色一陣蒼白,身形踉蹌了一下,撐著長刀一陣喘息。 那道刀光沉重中帶著說不出的靈動,不僅墨沉舟面上一肅,就連諸宗也有不少人霍地站起,口中驚道,“刀意!” 俱都將目光轉向那簌玉閣元嬰修士的位置,就見那修士面上先是有些得意,過了一會兒卻現出一絲懊惱來。 一個小小年紀的筑基初期并不能被人看在眼內,在座的高階修士那個不是天資卓絕呢?不然也不可能修煉到今日的地步。然而一個領略了刀意的筑基期就不能不讓人忌憚了,特別是這個弟子日后有極大的可能成為高階修士。 想到日后這簌玉閣還要出一個領略了刀意的高階修士,諸宗之人臉上都微微發青。 眼見那道刀意將那紅衣女童完全籠罩,還有幾名心中不忍的修士暗暗可惜的時候,就見那女童目中現出一抹厲色,豁然一道暴戾劍光斬出,劍光乍起之時,竟是光芒奪目,瞬息之間破空迎向那道刀意。眾人就聽轟然一聲巨響,那道刀意竟與劍光抗衡片刻,雙雙在空中炸裂。 一時間廣場的空氣中到處都是破碎了的靈力碎片震蕩不休,暴戾的氣息將在場中的修士的衣袖發梢吹起,運氣不好的低階弟子身上被散碎的刀光劍光劃出了細小的傷口,剛剛還未及座下的諸人又齊聲驚聲道,“劍意!” 這一次,這些修士臉色古怪,紛紛以眼神四顧目光交流。心中說不出的駭然。 這年頭,莫非天才都能批發了不成?! 剛剛一個領略了刀意的筑基修士還好,這后一個,小小年紀,還只是個練氣期,竟然也領略了劍意! 諸人的目光紛紛投向正捋須而笑,一副成竹在胸的賀清平,心中暗暗罵道這凌云宗的掌教真是越來越狡猾了,剛剛還是一副為難的樣子,倒像是簌玉閣咄咄逼人。沒想到轉身一變,好么,竟是扮豬吃老虎,簡直不要太無恥!卻不知賀清平面上微笑,心中也在罵娘,他心中真是恨死了添亂的云柳!宗門內出了一個絕頂天才他自然高興,可是還未長成就暴露在諸宗眼前就不好了!這弟子總不能一輩子被藏在宗門內罷,這若是在外行走的時候被暗了算,他真是哭都沒地方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