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天佑,年輕人嗜殺成性不好?!毖嗪嵳Z聲輕淡。 齊天佑頓了頓,正色道:“王爺教訓的是,還請王爺示下?!?/br> 過了半晌,只聽燕簫平淡開口:“口舌之地,言詞理應圣潔?!?/br> 齊天佑瞬間明白了燕簫的意思,拱手點頭道:“屬下明白該怎么做了?!?/br> 割掉最初造謠者的舌頭,待舌頭風干,用絲線穿上舌頭,逼迫那人每天將舌頭掛在脖子上,時刻讓其記起造謠禍端,此舉確實太過狠辣無情了一些。 諸如此類陰狠之事,就算是鳳夙,在爭權暗斗中也沒少做過,她曾經斬掉侍婢雙手,只為轉投別人喜好,手段亦是陰險狠辣,所以說,有時候,她和燕簫的師生緣,還真是天造地設。 那天,齊天佑退下,鳳夙過了一會兒,方才出現在長廊一角。 “來了,怎么躲著不出來?”燕簫沒回頭看她,只是望著滿池荷葉,輕輕的笑。 鳳夙上前,將手中的外袍披在他肩上,拍了拍,嘆道:“世人皆有劣質根,有人造謠,你我心照不宣,權當笑話一場不就好了,何必如此大動干戈,割了那人的舌頭,豈非是欲蓋彌彰了?” 燕簫定定瞅著鳳夙的眼睛,半響不動:“他取笑你,便該死?!?/br> 鳳夙懶懶的倚在廊柱旁,微風拂過她的面,如蝶翼般的睫毛輕輕顫動,笑道:“取笑我的人大有人在,你殺的完嗎?” “殺不完,所以只能殺了造謠者?!毖嗪嵳f著,垂眸望著地面,有笑容在臉上流溢而出:“你這樣的人,像那樣的污穢之語不該入了你的耳?!?/br> “我這樣的人?”鳳夙有了好奇之心,問道:“我是什么樣的人?” “……”少年臉上竟浮起一抹紅暈,有些尷尬道:“總歸是與眾不同?!豹氁粺o二的人。 鳳夙輕輕的笑,趴在欄桿上,望著下方碧荷,半真半假道:“早知你如此暴戾嗜殺,當初我就不該應你所需,成為你的夫子?!?/br> 聞言,燕簫也不見生氣,反而低低的笑,少年笑聲低沉,自是動聽的很。 “你笑什么?”問這話的人,嘴角不期然的爬起極其淺淡的笑意,佯裝生氣,微微挑眉:“以為我說笑?!?/br> 年紀輕輕的六王爺終于收住笑,只定定地看著鳳夙,清澈的眼眸里有隱隱光華在寂靜流轉著:“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相信夫子仍然會來到我身邊,成為我的教習夫子?!?/br> 鳳夙微微仰面看著他,笑得淡然:“為何?” 燕簫聲音涼滑似水:“遇到夫子之后,我才發現,夫子雖然心狠,但卻殺一人,保百人。所以有時候不是你心狠,而是你把拯救世人當己任。你當初之所以成為我的夫子,是否覺得燕國皇子中,唯我有明君之風?” 鳳夙彎唇:“倒是不謙虛?!?/br> 燕簫但笑不語,兩人并肩觀荷時,鳳夙才忽然意識到,不知何時起,少年身高竟已超過她一頭,不由心思感慨,時間過得真是很快。 如此過了片刻,少年忽然輕輕喚她。 “夫子……” “嗯?” 少年隨手指向池塘某一處:“你看,有荷花開了?!?/br> 可不是嗎?那是入夏第一支新荷,開的異常嬌艷,奪目。 見她看的入迷,他微微含笑,聲音柔的驚人:“學生采來送你?!?/br> ****************************************** 往事浮上腦海,只因此刻現實和過去重疊。 依然是故地,依然是故人,依然是入夏第一支新荷……采荷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東宮之主燕簫。 就在半個時辰前,鳳夙尚未離開夕顏殿,就見外面一大眾人走了過來。 眾人簇擁著燕簫,梅妃和寧妃均在其列,行走間,李恪不時的湊到燕簫身邊,壓低聲音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怕是在說沉香之事。 此番陣勢,倒像是前來興師問罪的。 白芷不緊不慢的站起身,迎上去的時候,鳳夙適時的站在了白芷身后。 妃嬪自該有妃嬪的本分。 燕簫還穿著朝服,黑色蟒袍,清雅貴胄,步伐雖顯疾快,但卻沉穩有力,遠遠看到白芷走出內殿,目光遠眺,待看到白芷身后默默跟隨的鳳夙時,也不知道是不是鳳夙的錯覺,那一剎那,燕簫的表情瞬間輕松了許多,至少給人的感覺沒有適才那么緊繃。 近前,白芷和鳳夙微微行禮,燕簫扶起白芷時,眸光似是又看了鳳夙一眼。 別人沒注意到,李恪倒是注意了,微微皺眉,這妖女還在這興風作浪呢? “云妃也在?”燕簫聲音如常,但如此主動詢問,難免引來在場所有人心思詫異。 鳳夙淺聲開口:“適才娘娘有事垂詢,這才逗留在此?!?/br> “哦?什么事?”燕簫問的無心。 在鳳夙開口前,白芷含笑打岔道:“女人家說話,殿下并不見得就愛聽?!毖嗪嵄〈轿⒐?,并未多說,而是問道:“聽說,余妃和董妃之事有眉目了?” 白芷啟唇道:“余妃和董妃均查明,兩人都是中了守宮精~液之毒,所以才會尸骨無存?!?/br> 燕簫眸光暗沉,蕩漾出瀲滟夏色:“李恪說,你一大早在沉香搜查到了兩只大守宮?” “臣妾有罪?!卑总坪鋈浑p膝一彎,跪在了地上。 燕簫這次并未扶她:“這話從何說起?” “殿下以前有令,東宮內眷不得擅闖沉香,今日若不是事出有因,臣妾絕不會違背殿下命令,擅闖沉香……” “若你一人,倒還好罰,這么多人,又該如何罰?”燕簫這話是對白芷說的,但目光卻望著鳳夙,笑容漸消,眸眼深深。 鳳夙微微別開眼,寧妃和梅妃已經好奇的往她這邊看了。 他……可是故意的? 耳邊傳來白芷的聲音:“……待此事落定,臣妾愿代姐妹們受過?!?/br> 有少許沉寂,然后燕簫說道:“你且先起來,沉香里發現守宮的蹤跡,并不能說明什么?若有人想要嫁禍夫子,也不是不可能的?!?/br> 白芷皺眉:“殿下,既然在沉香里搜查到守宮的存在,那么不管此事是不是太傅做的,至少也該當面對峙,若真不是她做的,大家當面把話說清,也只當還了她的清白?!?/br> “夫子雙眸不能視物,現如今就算想要害人,只怕也是有心無力?!毖嗪嵳f著,目光落在鳳夙身上,眼神深幽,分明是在壓抑著什么,他問:“云妃,你怎么看?” 東宮太子竟然在問云妃對此事怎么看? 他們有沒有聽錯?太子不是一直都不待見云妃嗎?怎么如今…… 寧妃眉頭緊皺,臉色難看的瞪著鳳夙,而白芷呢?白芷斂下雙眸,眸光暗沉的同時,一時無色。 “一切但憑殿下做主?!兵P夙看著燕簫,微微瞇眼。 她看出來了,他果真是故意的。 燕簫見了,深沉的眉眼間似乎浮起了點點笑意,但卻一閃而過,在他轉身面向眾人時,轉瞬消失無蹤。 “既然如此,那便一起走一趟吧!” 沿途,風景如畫,碧荷搖曳。 “快看,荷花開了?!笔菍庡捏@喜聲。 “殿下——” “殿下——” 沒有人想到,雙手背后緩步慢行的燕簫,在看到入夏第一支新荷時,驀然飛身至池塘,足尖輕點荷葉,身姿翩翩,宛如驚鴻掠過,只眨眼間功夫,池塘中早已沒有荷花的蹤影,只因那支荷花早已被他采摘到手…… 對峙,夫子受驚 更新時間:2013922 22:28:55 本章字數:3496 入夏第一支新荷,燕簫不該采。 那樣驚艷絕倫的輕功雖說驚為天人,但卻終究牽動了肺腑穢氣,手持荷花剛一落地,就單手握拳抵在唇邊,咳嗽不已。 劇烈的咳嗽聲,匯變成線,一點點的拉扯著眾人的心緒,為之提心吊膽。 “殿下……”白芷上前,欲行拍撫時,被燕簫抬手制止。揮袖間,白芷甚至能夠聞到淡淡荷花香,帶來醉人的香,蝕骨的痛。 這花……是送給誰的? 不止太子妃有這樣的疑惑,在場所有人都有這樣的念頭,宮妃無不希望擁有荷花,太子親自采摘,新荷相送,這該是多大的殊榮? 鳳夙站在人群里,眸光沉沉的看著燕簫,不期然想起那日,他也跟今日一樣,親自飛身采蓮,然后手持蓮花,涉水而來。 “夫子……”少年將蓮花送到她面前,臉上有著可疑的紅也。 她含笑接過蓮花,湊到鼻端聞了聞,然后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不愧是第一支新荷,倒是清新雅致的很?!?/br> 少年聽她這么說,似是很歡喜,“夫子若是喜歡,以后每到入夏,池塘第一支新荷,學生定當采來送給夫子?!?/br> 她當時聽了,失笑不已,“傻瓜……” 沒有人敢在燕簫面前,說出“傻瓜”二字,除了鳳夙。終究是與眾不同的,別人說燕簫是“傻瓜”,鐵定見不到第二日的太陽,但鳳夙叫燕簫“傻瓜”,燕簫的心里只會有無盡的歡喜,那樣的喜悅,可以充盈他的眼角眉梢,然后在眉宇間刻畫成如仙俊逸。 如今,武寧跟多年前的燕簫一樣,心里多少有些歡喜,適才她剛說完池塘有新荷,燕簫就飛身采荷,可見將她的話上了心,所以這荷花十有八~九是采來送她的。 “殿下……”武寧蓮蓮碎步,嫵媚嬌語,最終在燕簫平淡如初的話語里宣布陣亡,神情瞬間變得羞憤起來。 “李恪,把荷花給夫子送去?!?/br> “是?!崩钽∶雷套痰慕舆^蓮花,看那美樣,似乎荷花是燕簫采來送給他的。 李恪走了幾步,就被燕簫重新喚?。骸奥?,請夫子前往正殿,就說有事相詢?!?/br> “是。1” 燕簫此話一出,眾人表情各異。 白芷心弦重重落下,果真是給那個人的。 武寧咬著紅唇,絞著手帕,低眸間自是不服氣極了。 秋寒月垂眸,揚起手帕舉到鼻前,微不可聞的清了清嗓子,看那模樣倒是深不可測的很。 如果可以呼吸的話,鳳夙此刻理應松一口氣,所幸那新荷不是采來送她的,成為后妃眼中釘,今后日子只會過的越加不順。有好日子過,沒人希望無事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