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燕京想說什么,但最終卻改口說道:“……我說,一個又一個女人當著我的面寬衣解帶,我難為情?!?/br> 鳳夙含笑看了他一會兒,然后抱著他,直接塞到燕簫懷里:“你兒子,給你。帶他離開這里,總之暫時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彼龘?,自己會忍不住一腳踢飛他。 這么難纏的孩子,她還是第一次見。 只不過是吃奶罷了,瞧瞧他都在想什么?寬衣解帶?難為情?不想了,不想了……折壽。 鳳夙把孩子塞到燕簫懷里的時候,燕簫下意識接住,父子兩人目光相觸,在目睹燕京笑容燦爛的表情時,燕簫下意識皺了眉,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打開門,將他交給劉嬤嬤之前,燕簫低聲對燕京說了這樣一句話:“我覺得你還是不說話比較好?!?/br> ************************************* 門口,燕簫正在跟劉嬤嬤淺聲低語,從鳳夙的位置望過去,正好可以看到燕簫的背影。 挺拔如青竹,孤傲中卻又帶著幾分清雅。她知道燕簫幼年在隱宮呆過,十歲的時候才離開那里,出宮后,一直不受燕皇待見,在宮中和劉嬤嬤相依為命,如履薄冰,每天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 雖然他適才對過往之事只是一筆帶過,沒有深談,但她可以想象。 八歲時,他母妃被白玉川糟蹋而死,隨后他和劉嬤嬤又在隱宮呆了兩年。那兩年也許才是他最苦的兩年。 一個失去父皇疼愛,母妃庇護的孩子,想要在繁重的勞役中生存,又豈是那么簡單的一件事情。 況且,白玉川向來心狠手辣,糟蹋他母妃之后,雖然不知燕簫當時就在床榻之下,但多少會心存芥蒂。 “白玉川不曾為難于你嗎?”待房間只有她和燕簫時,她淡淡的問道。 “一次失火,一次被人推入池塘,兩次食物中毒,四次被隱宮管事罰跪雪地里受罰,無數次被人惡意澆濕過夜棉被,時常被一群孩子圍毆……”燕簫眼底攏上了一層陰霾,似化不開的烏云,“這不算什么,有孩子讓我從他們胯下爬過去,我帶著微笑,像個膽小怕事的傻子一樣,窩囊的鉆了過去??柘轮?,我都能忍,還有什么是不能忍的?” 沒關系,后來他一步步有了權力,那些人統統被他殺了,他讓他們生不如死的離開人世,生不如死…… “后來又如何?”鳳夙問。 燕簫譏嘲一笑:“十歲那年父皇大概良心發現,巡視隱宮時,發現了衣衫襤褸,做著粗活的我,于是父愛發現,赦免了我的勞役之苦?!鳖D了頓,他繼續說道:“我在隱宮呆過,難免受盡兄弟間的排斥和譏嘲。就這樣在他們的奚落里呆了四年之久,直到我遇見了……她?!?/br> 鳳夙皺了眉,瞬間明白這個她指的是誰了。 “我和夫子相守八年。阿七,我希望你明白,沒有人可以取代夫子在我心中的位置?!?/br> “為什么跟我說這些?”鳳夙眼中的光微微聚攏。 “不是要說心里話嗎?我把我的心里話說給你聽,無非是希望你能告訴我一句實情?!?/br> 鳳夙目光變幻:“你想知道什么?” “你為何會沒有心跳?還有……”燕簫黑眸幽光一閃,隨即沉寂:“你寒癥發作的時候,喚了我一聲……簫兒?!?/br> 改變,有子折壽 更新時間:2013831 23:19:15 本章字數:3597 室內一片死寂。 鳳夙寒癥發作的時候,曾經說過什么,做過什么,她沒有絲毫印象,所以當燕簫說她當時喚了他一聲簫兒時,委實愣了愣。 她……真的喚了他一聲“簫兒”? “抱歉,我沒有印象?!贝蛩啦怀姓J就對了,要不然該怎么說?對,我的確喚了你一聲簫兒,而且喚了八年之久。 這樣的說法,無疑是找死,她不會對任何人說出她的真實身份,但如果是別人查出來或是猜出來,諸如楮墨一般,那就另當別論了榕。 只不過,楮墨經歷過幽冥之事,死過一次,所以對于鬼魂之說深信不疑,但燕簫就不一樣了。 燕簫錦衣華服,仆侍成群慣了,再加上燕皇極為厭倦鬼魂之說,所以連帶皇子為討他喜好,從小就頗為排斥。由此看來,若讓燕簫相信這世間有鬼魂之說,怕是比登天還難。 但,燕簫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糊弄的,鳳夙說她沒有印象,試圖敷衍過關,若在平時,他或許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此事也就過去了,但今天不行,疑惑既然浮上心頭,勢必要查個水落石出孥。 “在世上,喚我簫兒的人,少之又少?!毖嗪嵉碾p眸如浸入冰水中一般,透著凜冽的寒。 “是么……”多么漫不經心的回應。 燕簫帶著難得的森冷神情,注視著鳳夙,“父皇多是喚我老六,除了母后喚我一聲簫兒之外,當今世上唯有一人敢如此喚我,那便是我夫子顧紅妝?!?/br> 鳳夙笑的澹然雍容:“殿下和顧太傅師生情深,臣妾當真是艷羨不已?!兵P夙把臣妾兩個字咬的很重,似是在提醒某人她的身份一般。 “你喚的那聲簫兒和夫子喚我一模一樣?!?/br> 燕簫低沉磁性的聲音灌滿耳際,鳳夙抬眸,望進一雙猶帶冷寒的雙眸,鳳夙道:“那可真榮幸?!?/br> “夫子服食天香豆蔻醒來后,雖然時常喚我簫兒,但……”燕簫忽然欲言又止。 “怎么?”鳳夙微微皺眉。 沉思片刻,燕簫說:“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彪m然仍是記憶中的夫子,但感覺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呃……”鳳夙聽了燕簫的話,眼眸有光閃過,隨即又歸于最深處:“殿下,你這是在跟我談心嗎?” 燕簫眼神清透,睨著神情淡定的鳳夙,清朗的聲音竟含了幾分真誠:“只盼你說句實話。1” 室內忽然沉寂,陰霾深沉。 鳳夙眉間帶著淺淡的笑意:“你適才把你的過去講給我聽,雖說是看客和聽客,但也沒有免費的說書人,我總要回報些什么才是。有些事情我不便說給你聽,但你的第一個問題,我可以答給你?!鳖D了頓,鳳夙唇角微微揚起,帶著一抹冷嘲:“你問我為何沒有心跳?我這么回答你吧!能夠熬過地牢種種酷刑不死,能夠七天懷孕,能夠生出鬼兒之人,又怎會是常人?至于我是何人?殿下與其聽我狡辯推辭,為何不自己找出答案呢?” 燕簫意有所指道:“若到時仍是狡辯不明呢?” “若你查明,我又何須狡辯?”就怕你查不到。 “如何才能信你?” “你又什么時候相信過我?”這話,鳳夙說的很冷。 燕簫目光沉冷如利刃,好像從寒潭中撈起一般,“楮墨在草堂之內和你走動多時,若我不是親眼所見,你還需隱瞞到幾時不說?” 聞言,鳳夙的眸子更是帶著凜冽的光華,逼視著燕簫:“草堂被封,你杜絕任何人前來草堂,每日只有劉嬤嬤為我端來一日三餐,但即便如此也是避我如蛇蝎。楮墨正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試問我如何告知你,楮墨在我這里?” “不是說有劉嬤嬤嗎?”聽了鳳夙的話,燕簫眼中閃現的怒氣和戾色一點點的隱藏在眼眸最深處。 鳳夙重重出聲:“我憑什么要把楮墨的行蹤告知于你?其一,我不是你的臣下,所以無需事事稟報于你。其二,我是你的后妃,但嫁你前后,處境多次堪憂,若不是我命大,早就命喪黃泉。如今能心平氣和談話,已是上限,若是揭發他人,試圖討你歡心獲寵,我想……我還不至于如此作踐自己?!?/br> 燕簫眉目一沉,臉上已有不悅之色:“若心無愧,又何須藏著掖著,這么多的話,無非也只是借口罷了?!?/br> “殿下,我和楮墨之間的關系,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但也沒你想象的那么差。你可以說我是他派到東宮的細作,也可以說我和他意圖不軌,我無法左右你的想法,但卻可以左右我的人生?!兵P夙的聲音如寒冰般,不帶分毫溫度。 燕簫無聲笑了笑,蒼白的臉色,掩不住與生俱來的冷傲尊貴:“你叫我殿下,卻叫他楮墨,如此關系還說不好?” 鳳夙眼睛深處閃過一抹尖銳的寒光:“他至少真心待過我,可殿下呢?你可曾真心待過我?若說我為何還留在東宮不走,我不防實話實說,放眼天下,只有你的血對我有用,而我需要你的血在月圓夜活命,這就是你我之間唯一的牽連之處,除此之外再也沒有?!?/br> 燕簫聲音如梟,沉聲道:“沒有嗎?” 鳳夙抿抿唇,眸光微動,語聲無謂:“我忘了,還有一個燕京,他是你我的孩子,殿下既然之前不愿意承認他的存在,那么今后也無需……” “阿七……”燕簫忽然打斷了鳳夙的話,目光沉沉的望著她,第一次喚她名諱時,充滿了柔和。 沒錯,鳳夙沒有聽錯,的確是柔和,前所未有的柔和,所以她現如今是不是該表現的很驚喜呢? 但她表情沒有變,只是用深幽的目光望著燕簫,一動也不動。 “阿筠是我的孩子,我又怎會不承認他的存在?”頓了頓,他疲憊的捏了捏眉心,嘆道:“莫再說氣話了?!?/br> 這一次,鳳夙忽然沉默了。 經歷過昨夜一事,燕簫似乎變了,變得脾氣良善,似乎很好說話,至少一直縈繞在身的暴戾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若不是對眼前的男人太過熟悉的話,鳳夙會以為她只是做了一場夢。他……演戲,還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因為微微驚訝,所以鳳夙唇角微啟,燕簫面對這樣一個鳳夙,想起之前發生的一幕幕過往,還有她、他和楮墨之間的前世之謎,燕簫有些恍惚,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倏然俯下身去,猝不及防的吻了上去。 她的唇色很淡,甚至有些發涼,但柔軟的觸感卻讓他一時貪戀不已。 鳳夙起先是一驚,隨即眼里含了一抹怒色,直接動用牙齒,所以當年輕太子唇破溢滿唇齒之間時,東宮太子因為突如其來的疼痛離開了她的唇。 沒有生氣,反而不在意的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跡,嘴角笑意溫淡,愈發襯得眉色冷峻迷人。 他在笑,那樣的笑容不含一絲一毫的虛偽和算計,反而帶著得逞后的沉溺。 “很好,今天的吻和之前在沙漠吻你不盡相同?!毖嗪嵈浇橇鳛a出一絲淺笑,如同月光般清冷皎潔。 “所以呢?”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這說明我們都在改變?!毖嗪嶉_口,話語低沉,如弦重壓。 鳳夙皺眉:“你在變,我也在變,很公平?!?/br> 燕簫盯著鳳夙,目色詭譎變幻,臉上神情更如魅如謎般,讓人看不透,“幾個月前漠北菩提寺,你和我只是兩個陌生人而已,但現如今卻有了共同的孩子,所以將來的事情誰又說得準呢?” 鳳夙一時無話,這人……心思難猜??! “叩叩……”急促的敲門聲傳來,似乎預示著有事情發生。 燕簫攏了眉,薄唇吐出一個字來:“說?!?/br> “殿下,又出事了?!笔莿邒叩穆曇?,因為太過焦急,語聲發顫。 這個“又”字,讓燕簫一時愣了愣,還不待詢問,就聽劉嬤嬤近乎帶著哭聲道:“又有一名奶娘在喂小主子吃奶的時候中毒暴斃身亡?!?/br> 聞言,不僅燕簫驀然站起了身體,就連鳳夙也寒了臉色。 燕簫開門,就見燕京窩在劉嬤嬤的懷里,老氣橫秋的看著他。 “封鎖消息,你先回去,把尸體處理了?!毖嗪崗膭邒邞牙锉н^燕京。 “是?!眲邒邚碗s的看了一眼燕京,這個小主子……怎么現在越看越恐怖??! 待劉嬤嬤走遠,燕京不悅的發著牢***:“我說了,我不喜歡吃奶?!?/br> “奶娘中毒是怎么一回事?”燕簫問他。 “不關我的事,她們硬要我吃奶,盛情難卻,我只是意思意思吃了兩口,那奶娘就死了?!彼哉娴牟魂P他的事。 燕簫直接嘆息出聲,他擔心有了這個孩子后,他會活不到三十歲。 誰知聽到燕簫嘆氣,燕京比他還心煩:“你別嘆氣了,我比你還想嘆氣,我喜歡當正常人,如今這么與眾不同,我很苦惱?!闭f著,重重的嘆息一聲:“唉,我的痛苦,又有幾人知呢?” 聞言,鳳夙直接拉起被子蒙在了頭上,眼不見為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