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但燕簫卻在笑,隨著肩膀抖動,笑得益發不可自制,終于他停了笑聲,聲音卻有說不出來的慘淡:“連夫子也覺得學生可憐嗎?” 她遲疑片刻,方才開口:“不可憐?!彼K是不習慣勸人! 燕簫忽然推開她,蒼白的病容上高傲而淡漠:“別再自欺欺人了,你現在心里是不是很后悔,你辛苦扶持的六皇子,到頭來竟然是一個短命鬼?” “簫兒……”原本該勃然大怒的,但見他淚水無聲無息的落下,驀然止了話,而他似乎這才察覺他在不知不覺間流了淚,幾乎是倉惶的背轉身體,指甲嵌進手心的肌rou里,聲音發寒:“夫子先進屋吧!學生想一個人靜一靜?!?/br> 話是他說的,但她步伐剛邁動幾步,就被他從后面一把緊緊的抱住,淚水沿著他瘦削的下巴砸落在她的脖頸上,聲音似悲似傷:“夫子,別離開學生,學生只有你了……” 如今,他炙熱的唇貼在她脖頸肌膚上,低啞的輕喚她“夫子”,鳳夙死死的咬著唇,眼里不知何時竟然涌現出了暮靄薄霧。 她望著明月,緩慢的抬起手解開了自己的衣袍帶子,無言的動作卻夾雜著諸多無奈中的被迫妥協。 “夫子——”他低低的喚她,氣息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雙手在她身上游走,見她肩胛處有鐵鉤穿過的痕跡,眼神迷惑,“疼嗎?” 聲音沙啞卻又藏著諸多疼惜,見她復雜的看著他,以為她是疼了,竟然溫柔的舔著她的傷疤。 她望著夜空,活死人有一個好處,除了還能人不人鬼不鬼的在塵世游蕩之外,人世間的七情六欲都沒有。 跟人親吻,跟人擁抱,跟人歡愛是什么滋味,一概不知。不知總歸是好的,最起碼今夜過后,一切都沒有改變。 她當年欠下燕簫一條命,原以為他殺了她,已經還了,誰曾想他為了救活她,不惜喂她吃下天香豆蔻。 她承認,燕簫設計她挖了白芷的眼睛,確實讓她寒心,但殺她,后又救她,如此看來卻是為了保全她的性命。只可惜,世事無常,天不遂人愿,誰又能想到諸事多磨,現如今塵世又多出來一個顧紅妝。 拋開過往不快恩怨,其實他待她雖有算計,但比起旁人,已然很好了。 思緒翻飛間,燕簫吻住了她的唇,動作狂熱而又霸道,失控下近乎癡狂,好像欲把她吞吃入腹一般。 兩人衣衫早已褪掉,有力灼燒的手掌在她胸前游移。 那一夜,他粗暴的將她壓在身下,壓抑靡亂的喘息嚶嚀聲,緩緩散開。相互糾纏的身體,宛如深海水藻,枝節蔓延,沉浮糾葛的孽海中,卻偏偏帶著撕心裂肺的疼。 那一夜,鳳夙任由燕簫擺布,直待曙光乍現,她在半昏半醒間,只見他終于伏在她身上重重喘息,漂亮的雙眸里,有光澤清淺流轉,竟不似凡塵中人。 沉沉入睡前,鳳夙在想,天地為被,她竟然在露天之地和自己的學生做出這種事情來,當真是……墮落了。 晨曦,事后算賬 更新時間:2013722 12:50:43 本章字數:3263 天色將要放亮時,藥效盡除,燕簫沉沉入睡。 鳳夙給他穿上衣服,他已不再是少年,成熟男子的身體自是修身如玉,好像多看一眼,都覺得罪孽無邊。 也不知怎么給他穿上了衣服,待他醒來,自會回去,她沒必要被他折騰了一晚上,還要背著他大張旗鼓的回到東宮,況且她必須趕在劉嬤嬤伺候她晨起時回去。 晨曦,已有寥寥宮人出入奉化門,如果此刻有誰仰頭望天的話,定會當場石化。 只見,泛著魚肚白的天際,有一位黑衣女子宛如白紙濃墨,正以破空之勢,飛出奉化門櫛。 那般輕盈的身姿,那般出神入化的輕功,流轉中帶著凜凜寒光。有誰能想到很多年前她輕功資質平庸,若不是礙于她是當朝公主,只怕教導她習武的武將早就拍案走人了。 那日,湖畔暖風直熏得人淺淺欲醉,她一身的傷就那么狼狽的出現在少年面前。 他在樹下涼蔭處看書,她有心嚇他,但因太過莽撞,腳下被樹根所絆,心一驚,身體已向一旁跌去,閉著眼睛,等待痛楚襲來時,卻有人接住了她肇。 抬眸,少年一襲月白長袍容顏優雅尊華,眼神雖溫潤如水,但卻透出三分睥睨之態。 他輕刮她鼻子,嘴角流瀉出一絲笑意,宛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淘氣,以后走路萬不可這般莽撞了?!?/br> 一笑,銘記一生。 他是楮墨,那時候是被囚鳳國的楚國質子,如今卻是楚國皇帝。 在這世上,有一種人會像鳩毒一樣鉆進一個人的內心,化為永世的夢魘。 他是她有記憶以來,除了父皇之外,第一個欣賞的男子。 她只是單純的喜歡這個少年,無關身份,仰慕他的才華,喜歡他的笑,喜歡他的落寞,喜歡他眉眼間的那抹沉靜。 但就是這樣一個他,離開鳳國的時候走的那么匆忙,甚至沒有給她留下只言片語。 她一個人坐在樹蔭下發呆,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受傷,什么叫舍棄。 很快,國破家亡,她流落漠北,記憶中的他,身影越來越朦朧,直到二十歲,吳、楚兩國來使入燕,她獻舞燕國朝堂,和他再見。 再見,已不識。 大殿送酒,他黑眸暗沉,微透精光,薄唇輕掀,笑道:“素來聽聞六王爺教習夫子驚艷絕倫,今日一看果然如此?!?/br> 她無法心思雀躍,反而因為他的話,身體越發寒冷起來。 他早已忘記她是誰,她又何須記得他是誰? 他心狠手辣,她自是比他還要心狠手辣數千倍,沙場嗜血廝殺,爭得不是兒時舍棄,而是一方之土,一國天下。 猶記得,少年握書手指冷秀清美,宛如初春嫩芽,他戲謔開口:“原指望小女俠練就一身好本事,縱使刀槍棍棒不甚精通,至少輕功了得,免得有一天我被仇人圍截堵殺,無人帶我逃命?!?/br> 鳳夙笑了笑,她一直以為她資質太過平庸,不是學武的料兒,后來皇爺爺教導她習文練武,她才明白,不是她平庸,而是教習師傅沒有大才,從一開始就用錯了方法,險些誤了她終生。 她輕功了得,不為搭救任何人,而是自顧逃命為先。在這世上,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亦是。 想到昨夜草叢亂情,鳳夙輕嘆,她第一個真心相待的男人是楮墨,換來了舍棄。 第二個真心相待的男人是燕簫,換來的卻是背叛,也許……并不盡是背叛。 燕簫是什么人,她很清楚,他先殺她,后來又救她,可見自是為了在燕皇眼皮底下保住她的命。 歸根究底,一切都是錯錯錯。 他現在那么維護顧紅妝的尸體,可知間接害了她的“生”?就是因為不知誤事才可恨。 ***************************************** 東宮云閣,庭院清幽,卻像是野草荒地,過膝草叢間古槐樹枝干茂密,沒有隱世仙氣,倒增添了幾分鬼氣。 鳳夙初來云閣,第一眼就選中了這所庭院,劉嬤嬤在一旁陰陽怪氣道:“姑娘,怕是不妥,這里哪能住得?” “有樹有草有花,庇蔭處內室清涼,我看很好?!?/br> 劉嬤嬤似是懶得跟她計較,不緊不慢的說道:“姑娘若真的喜歡,老身這就吩咐宮人把這些雜草除掉,免得夏季招蚊子?!?/br> “無妨,我血多?!?/br> 劉嬤嬤聽了鳳夙的話,當場氣的臉色發青,連續哼哼了好幾聲,轉身就走,卻是連話都不愿意跟鳳夙多說。 于是,鳳夙就在這座庭院里住了下來,命名“草堂”,劉嬤嬤見了,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飆到牌匾上,畢竟有經驗,當天晚上多吃了兩碗白米飯這才將血壓了下去。 云閣宮人都覺得這位云妃娘娘品味非同尋常,平時來她庭院的人沒幾個是心甘情愿的。白天還好,到了晚上,草堂黑燈瞎火,陰氣森森,別提有多嚇人了,真的不知道這位云妃娘娘這輩子是什么投胎轉世的,膽量驚人。 如今一大早,雖說晨曦浮動,但云閣因為古樹參天,恍若五更天,鳳夙回到草堂,步伐反倒慢了下來,自家地盤,如果還跟做賊一樣,豈非凄涼? 但身后卻有一道陰測測的聲音突兀響起,“姑娘一大早好興致,難得起床這么早?!?/br> 鳳夙笑容率先浮上唇角,轉頭看著劉嬤嬤:“是??!沒事散散步,有益于身心健康?!?/br> 劉嬤嬤端著供鳳夙洗漱的銀盆,里面清水蕩漾,映照出她面無表情的蒼老臉龐:“姑娘這步散了多久?” “不算太久?!兵P夙說著,理了理胸前有些散亂的長發,神情淡定自若。 劉嬤嬤沒什么表情的笑笑:“看姑娘眼下泛青,好像缺眠,一夜未睡,不會是從昨夜散步到現在吧?” “被嬤嬤一語道破,我也不瞞你,昨天夢游在草叢里睡了一夜?!边@話也不算說謊,她確實在草叢里睡了一夜。 劉嬤嬤干笑兩聲:“看來今后老身夜間要守著姑娘,云閣多湖畔池塘,姑娘若是夜間跑到那些地方入睡,豈非要出事嗎?” 鳳夙一直都知道劉嬤嬤嘴巴毒的厲害,知曉她說謊,才故意拿話諷刺她。 諷刺吧!她裝傻佯裝聽不懂,劉嬤嬤念叨幾句,此事也就過去了。 果不其然,眼見鳳夙推門入內,劉嬤嬤把銀盆放在架子上,擺好架勢,開始訓話了。 “姑娘,有一句話,老身不得不說,你以前怎么樣,老身管不著,但現如今你也算老身半個主子了,有些話說出來雖然難聽,卻也是為了你好。以后諸如此類夜間夢游還是不要發生了,免得夢游出了岔子,屆時就得不償失,麻煩大了?!?/br> 劉嬤嬤訓話的時候,鳳夙已經走到了床邊,被白眼狼折騰了一夜,她現在真的很困,話語難免有些敷衍:“嬤嬤教訓的是,以后夢游,你多看著我點,免得我真的掉進池塘里,跟那綠蕪姑娘一樣,年紀輕輕就一命嗚呼……” 劉嬤嬤臉色忽然變了,怒道:“好端端的,怎又提起綠蕪來?是誰在你耳邊亂嚼舌根了?” 鳳夙原本沒想到劉嬤嬤會發這么大的火,見她這樣,眼眸一閃,漫不經心的問道:“嬤嬤似乎很忌諱我談起綠蕪,這是為何?” 劉嬤嬤微愣,為了掩飾不自在,輕輕咳了咳:“你想太多了,一大早就提死人,姑娘不怕,老身還怕呢!” 劉嬤嬤說著,見鳳夙淡笑無語,躺在床上似乎要睡了,不由皺眉道:“姑娘這是要睡下了?” 鳳夙不作聲,翻了個身,背對劉嬤嬤,意思很明顯,人家云妃娘娘要睡覺。 劉嬤嬤盯著鳳夙的后背看了好一會兒,然后無聲退下。 鳳夙睜著一雙清冷的雙眸看著床幃內側紗幔,想起劉嬤嬤適才談起綠蕪時言行閃爍,緩緩閉上了眼睛…… “砰——”的一聲,房門被人豁然踢開的同時,已有人快步上前,手法疾快的掀開鳳夙衣襟, 那一刻,胸前點點青紫斑痕,就那么毫無征兆的暴露在空氣里…… 鳳夙淡淡睜開雙眸,看著暴怒的白眼狼,鳳夙沒有驚訝,沒有憤怒,有的只是戲謔和平靜,“殿下,我胸好看嗎?” 帝業,女子無才 更新時間:2013722 18:17:25 本章字數:31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