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息蠱毒,刺骨熬心
毒醫龍明子,在比商地更處于大周南端的版圖上的南疆,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但并不是多好的名聲,據說他的名號可治小兒夜哭。皆因此人治病救人劍走偏鋒,多以毒攻毒,或以蠱治人。他的方子多是虎狼之藥,或是令人談之色變的蠱。 趙熾找到他的時候,也才16歲,剛剛得知自己身上被種了長達五年的生息蠱。 五年前,正是出身南疆的安親王側妃夏茹進門那一年。 生息蠱,蠱蟲生息不絕,可漸漸斷人生息。 據龍明子所言,此蠱可算是要人命的蠱蟲里面最溫和的一種了,悄無聲息地了結了你的性命,沒有半點兒疼痛。但,此蠱陰狠的地方在于,母蠱中蠱后五年成年,會在宿主身體里分裂為兩蠱,激發宿主與女子合歡的欲求,隨著陰陽交合將子蠱渡給她人,被種上子蠱的女子不能有生育,子蠱離體之后,母蠱將再次分裂一只子蠱,直到宿主與人交合將子蠱種出。一直到母蠱的宿主的生息被母蠱蠶食殆盡,子蠱連同宿主也將心悸而亡。實在是內宅之中斷人生息和絕人子嗣之首選。 龍明子此人專好疑難雜癥,中毒中蠱之類的就更對他胃口。在他有生之年,還沒有見過即將成年的生息蠱母蠱,趙熾的到來讓他技癢。 那年,趙熾才真正明白他在安親王府的處境有多艱難。而從得知安親王默許夏氏給他種蠱的那一刻,父子之情已經碎為齏粉。 那晚,他不顧皇帝表哥派來的心腹暗衛的勸阻,甘冒奇險快馬加鞭叁百余里,離別之際,因生息蠱的發作,情欲讓他幾乎失去理智,但最終還是不忍心奪了少女的元紅。 若是他此次斗不過那老畜生,他怎么忍心讓他的淼淼為他承受漫長的歲月帶來的寂寞和冷清,他不能毀了她的未來。 但若他能活下來,她終會成為他的。 而現在,他贏了。 龍明子深夜被謝陵領進書房,只見趙熾端坐在書案之后,雙手合十放在桌面上,冷峻的面容低垂著,不知在想什么。 “主子,龍明子已到?!敝x陵出言,拉回男子的思緒。 龍明子在趙熾面前向來沒有什么禮數的,馬不停蹄地趕了幾天的路,他現在又渴又餓又累,進屋就癱坐在一把圈椅上。龍明子好歹記得自己的任務,招了趙熾坐在旁邊,從懷里取了一只琉璃小瓶兒,取了他指尖血叁滴放進去,又翻看了趙熾的下眼皮,摸了頸邊和手腕的脈。 “子母蠱已經完全休眠,明日可設法取出?!?/br> 謝陵早令人準備了宵夜茶水和臥房,見狀即刻命人請了龍明子去安置。 “主子,藥房已經按照毒醫的要求備好,明日即刻為主子取蠱?!?/br> “明日先讓龍明子去瞧瞧顧叁的情況,這么多年都等了,不急于一時?!?/br> 謝陵正待要勸,卻被趙熾抬手止住,躬身退了下去。 趙熾走出房門,站在院子中央一棵已經綠意濃綠的槐樹下,清冷的鳳眸望向客院方向。那里,有他不改初心傾注了所有情思的女子,也有他欲除之而后快卻不敢輕舉妄動的,她的夫君。 顧叁郎,這回我要救你的命,也要剜你的心。 阮蕎讓下人把床邊的羅漢榻搬到床頭,這幾日她就歇在榻上,好隨時注意顧晏的動靜。她幾乎一整夜都沒怎么睡,就怕床上的人有任何醒來的跡象被自己錯過,但讓她失望的是,顧晏整夜都陷入昏迷中,沒有半點動靜。 翌日,阮蕎早早地醒了,簡單的梳洗之后,坐在床頭,怔怔地看著顧晏出神。 她從未見過他睡得這么安靜的面容,睡著了的虞郎還是那么好看。往日總是他比自己先醒來,他醒了就側著身子看著她直到她睜開眼睛,成婚之后每日的晨光里她的第一眼總是他帶笑的容顏,趁著她還迷糊著,他就湊過來親吻她。 “虞郎。。?!笔种篙p觸男子抿在一起的薄唇,阮蕎下意識地喃喃低喚。 傷感也只是一時,阮蕎去絞了帕子給顧晏擦拭。如琴問過御醫,顧晏的外傷已經處理過,上藥包扎好了,日常的擦洗是不礙的。顧晏愛潔,阮蕎現在也只能做這些微末小事了。 阮連城昨日看著阮蕎安頓好之后就進了宮,此次南下他和顧晏是第一經手人,他先行帶回來的人和賬本已經在審查核對,顧晏拼了命拿到的的證據,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將那些人連根拔起,才不白費好兄弟流的血受的苦。 謝陵帶著龍明子過來的時候,阮蕎剛給顧晏擦拭完身體。 謝陵拱手行了一禮,阮蕎欠身還禮。 “夫人,這位龍明子,是南疆名醫,請讓他給顧舍人診治?!?/br> 阮蕎打量了一進門就沖著顧晏去的龍明子一眼,這人年約叁時許,衣著樸素干凈,胸口掛了個布搭子,此時正從布袋里取了一只漆黑的瓶子出來,“隨便拿個碗來?!?/br> 阮蕎聞言取了一個茶盞遞了過去:“請先生將就用著,還需何物,但請直言?!?/br> “喲,粉彩的,真是敗家,拿好咯,”龍明子看了兩眼,嘟囔了一句,拔開瓶塞,小心地倒了幾滴翠綠色的液體在阮蕎托著的瓷白杯子里。再塞好瓶塞放進布袋子里,左手接過杯子,右手取了一枚小刃,撩開顧晏的杯子就在他小臂上劃了一道小口子。 阮蕎心里一擰,忍住了沒說話,一雙眼緊盯著龍明子的動作。 龍明子將顧晏的血液接到茶杯里,接了一小半,掏了個小瓷瓶丟給阮蕎,“好了,給他止血?!?/br> 阮蕎拿干凈的白棉帕子按住顧晏的傷口,不再流血之后又抹上龍明子給的藥,然后輕柔地將他的手放回去,又給他蓋上被子。 “生息蠱?!饼埫髯拥?,“這位顧大人中的是成熟子蠱,比當年趙世子中幼蠱的情況要厲害得多,所以立刻就發作了?!?/br> 顧晏中了生息蠱?趙熾也中過這蠱? “先生可有解法?”阮蕎壓下心底的疑惑,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嘿,算你那小郎君運氣好,我此行便是要給趙世子解了那生息蠱,多來一個人也是順便?!饼埫髯拥?。 “那邊有勞先生了?!?/br> 龍明子確診之后隨了謝陵去趙熾之處回話,阮蕎吃了龍明子的定心丸,心下松快不少。 “這么說,夏家已經不安于南疆一隅了,夏氏給他們帶來的短暫的風光,已經不能滿足那些人日益膨脹的利益需求?!壁w熾聽了龍明子的回話,冷峻面色不改,語氣卻隱隱透著嗜殺的興奮,“手伸得夠長,竟然還摻雜在江南這一灘渾水里頭。謝陵,派人告訴趙宏,我倒要看看,這回,夏家犯的事兒,還值不值得他為了夏氏去給我皇帝表哥哭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