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節
饒是連晉早有準備,也沒想到他說的這么直白,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滿不在乎地道:“萬歲爺還了孫家公道,你大仇得報,不是應該走了嗎?” “我要走了?!?/br> “……你愛走不走?!?/br> “我要走了?!?/br> 連晉炸毛了,“要走趕緊走!” 宮清挑眉,“我要走了,你也不留我?!?/br> 連晉齜牙:“關老子屁事!” 宮清說不上是真心不真心,語氣沒什么起伏地道:“真讓人傷心?!?/br> “老子管你去死……!”連晉瞪眼,甩袖走人。 一聲巨響,房門發出哀鳴聲。 屋頂上,守夜的黑一和灰三露出牙疼的表情。 屋子里,連晉衣服也沒解就爬上了床,悶頭就睡。 他抱著枕頭滾了一圈。 他抱著枕頭滾了兩圈。 他抱著枕頭滾了三圈。 …… 連晉終于忍不住爬起來,暴躁地把枕頭砸了出去。 “混蛋?。?!” 到底以前是誰說會跟著他從軍的啊啊?。。?! 連晉氣鼓鼓地盯著被摔到地上的枕頭,忽然又覺得有些委屈。 為了孫家的事情他東奔西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宮清居然就這么跑了…… 他越想越是委屈,忍不住把另一個枕頭也丟了出去,砸到了窗戶那邊,卻沒有飛出去,而且停在了半空中。 連晉呆了呆,看過去,這才發現有個人坐在窗戶上,拿著枕頭看著他,見他看過來,就跳進了屋子里。 “在生什么氣?”宮清撿起了地上的另一個枕頭,拍干凈,朝他走過去。 連晉瞪著他,聞言,瞬間有一種一槍捅死他的沖動。 宮清把枕頭放回了床上,俯身看著他,“哦,對了,剛才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他彎唇笑了笑,鷹一樣銳利的眼神變得溫和不少,“陛下問我肯不肯當連家軍的監軍,我答應了?!?/br> 連晉又呆了。 連家軍一直沒有監軍,是出于阜懷堯對他的信任,現在把宮清派了過來……這和沒派是一樣的,宮清壓根就是他這邊的人,阜懷堯幫他把這個位置填上了,何嘗不是一種更上一個臺階的信任??? 等等,現在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連晉睜大了眼,“你答應了?”誰說他拒絕了的?! “嗯?!睂m清點頭。 “剛才你說你要走了!” “騙你的?!睂m清微笑。 連晉瞬間想咬死他! 宮清忽然傾下身子,把他按倒在床上,鼻尖相對,“你想我走?” 連晉控訴:“明明是你想走的!” 宮清想了想,“本來是打算走的,不過想了想,阿真和寧兒還小,沒娘親不行?!?/br> 連晉怒了,“誰是他們娘親?!” “不如試試?” “滾!……喂……你玩真的?別碰……” “我說……” “?” “一起把阿真和寧兒養大吧?!?/br> “……” “我說過的,如果哪天我出了事,阿真和寧兒就跟著你?!?/br> “……傻子才幫你!你的小鬼你自己養!” “嗯?” “靠……少廢話了,老子和你一起養就是了,你敢玩托孤老子就宰了你!” “呵?!?/br> “你動不動的?不動老子就睡了!” “這么主動?” “滾——” 屋頂上,黑一和灰三面面相覷。 這個時候他們是應該聽墻角呢聽墻角呢還是聽墻角呢? …… 豐景一年,臘月,瑞雪兆豐年,端寧皇后順利誕下皇子,舉國同慶。 可惜福禍相依兮,皇子出生不過足月,坤寧宮卻突發大火,端寧皇后為救皇子脫險,歿。 經查實,后宮僅存的唯一一位妃子珍妃乃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聞人家族的爪牙,為報復而縱火坤寧宮,天儀帝大怒,珍妃入獄,滿門抄斬,這一案也牽扯出幾十名和珍妃之父交好的官員通敵賣國、受賄貪污、欺上瞞下之事,這一年年末,因當今天子雷厲風行的嚴查整治而令天下官員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全國上下吏治煥然一新。 天儀帝沉浸在喪妻的悲慟之中,舉國發喪,將皇后之子立為皇儲,并下旨終生不再立后納妃,以敬發妻之靈。 鵝毛大雪飄飄搖搖簌簌而落,將天地染成白茫茫的一片,萬物皆白。 京城,城外官道邊上。 穿著厚重雪狐裘的男子撐著一把素緞竹骨傘,冷厲的眉目湛然若神,縱然淚痣嫣紅,也不過徒添肅殺之意。 雪花紛揚里,他就像是從雪里化出來的人,聲音都是清清冷冷的,“趁著大雪人少,趁早趕路吧?!?/br> 站在他對面的是一個相貌普通的年輕婦人,她眼神有些復雜地望著被大雪籠罩的京城,開口的時候,聲線卻是屬于花菱福的:“我從來沒想到自己還有走出京城的一天?!?/br> 阜懷堯看著這個他相敬如賓四年的發妻,眼里終是多了一分松融,“既然能夠放下過去,重新開始,那就好好珍惜吧,朕……只能幫你到這里了?!?/br> 花菱福頓時眼眶微濕,“陛下之恩,花菱福此生難忘?!?/br> “還是忘了吧,你我不過皆是得償所愿,”阜懷堯看向不遠處在和趙衡告別的俊美男子,道:“去迦藍吧,會有人接應你們的,希望就此天涯不見?!边@才是對你們最好的結局。 花菱福也看向了不遠處在馬車邊等著她的陳盛華,對方迎上了她的眼神,兩人對視一笑,過往如煙云般湮沒。 “會的,”花菱福道,對著阜懷堯深深行了一個禮,“花菱福在這里祝陛下和殿下……以及太子吉人天相,事事順意,一生……無憂?!?/br> “去吧,”阜懷堯頷首,“一路順風?!?/br> 不遠處。 “夙建幫的事情隨你管不管,”阜遠舟道,“有了時間,就多去走走吧?!?/br> 趙衡應下,有些傷感地笑了笑,“這一別不知何年再見……殿下要保重自己?!?/br> 故人離別,阜遠舟也有些難過,只是面上沒有表達出來,“想回來就回來吧?!?/br> 算起來,趙衡在他身邊做侍衛統領也做了十幾年了,一直忠心耿耿,而在長生殿里,困住阜懷堯的籠子突然下墜,他拼死拉住了聽楓給他的鐵鏈,卻也因此廢了右手,傷好之后便決意辭官去李大兆那邊幫忙,正好護送詐死的皇后花菱福一程。 趙衡看向了前方白衣挺直的身影,“殿下……過得開心嗎?” 阜遠舟彎了眉眼,笑得很溫柔,“我已經得到我想要的了?!?/br> “那就好?!壁w衡也笑了,笑容里似乎藏了很多東西,但是最后通通都消失了,只剩下一抹釋懷。 他看著長大的追隨了半生的孩子已經得到了他的幸福,他也該離開了。 …… 馬車碾過白雪,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阜懷堯和阜遠舟并肩站在一起,目送著馬車遠去,才攜手往回走。 他們就兩個人出門,也沒有騎馬,就這么慢悠悠地走在紛紛揚揚的大雪里。 “皇兄冷不冷?” “還好?!?/br> “你手有點冰?!?/br> “是嗎?” “手套戴上,那只手給我?!?/br> “嗯?!?/br> 雪花輕然無聲落地,天地一片安寧。 “皇嫂走了,孩子是我們帶著還是讓乳娘帶?”阜遠舟沒撐傘的那只手攏住了他的手,問。 阜懷堯想了想,“你說呢?” “我沒關系……孩子挺乖的,不怎么哭?!备愤h舟回想了一下小寶寶的面容,七分像他家皇兄,還出生在臘月,不知會不會又長成一個小冰山。 阜懷堯道:“有空的時候就抱過來吧,沒時間就讓乳娘帶著,常安也會看著?!?/br> 阜遠舟點頭,“孩子一直還沒取名,皇兄你說叫什么好?” 阜懷堯笑了笑,身上寒意也消去了一些,“遠舟才是天下聞名的神才,不如名字你來???” “我來么?那我回去翻翻書?!?/br> “也無需這么慎重?!?/br> “這怎么可以?”永寧王殿下反對道,“皇兄的兒子就是遠舟的兒子,怎么能隨意?” “……你啊?!睙o奈又寵溺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