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節
第四百一十章 一命 長生殿,層層疊疊,九曲回腸…… 好吧,錯了。 蘇日暮捂住了自己的胃,又搖晃了一下酒囊,嘆氣,“我餓了?!?/br> 你餓了的話到底是為什么要對酒囊露出如饑似渴的表情?!——甄偵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丟給他一個饅頭,“那就趕緊搞定,搞定了才能出去吃飯?!?/br> 蘇日暮哀怨地看著這個絕對嘗不出來酒的味道的饅頭,最后還是無奈地發泄一般咬了一大口。 跳下江亭幽打開的那個洞口之后,他們兩個比較倒霉,完全是去到了遠離祭臺的地方,只能通過曲曲折折的走道,重新往回趕。 對于這等浪費時間的無用功路途,蘇日暮深感憂郁。 于是這一路就在蘇大才子的憂郁中過去,他們終于找到了通往上面祭臺的路,甄偵推開了壓在出口上的石板,發現他們已經到了一個高高的祭臺附近,黃金鋪就的地面旁邊。 而那條死了伴侶的巨蛇不見蹤影,黃金地面之外一片狼藉,隱隱能嗅到蛇血的腥味。 祭臺這里早已經有人在了,而且還是熟人。 “嗨!”蘇日暮朝眾人打了聲招呼,慶祝好不容易的勝利大會師——重點是這么多人里,肯定有人身上帶著酒! 抱著孫真的宮清走了過來,掃視了一圈他們身后的洞口,不解,“寧王殿下呢?” 已經“清掃”了上面幾層的宿天門門人的謝步御和秦儀帶著眾人都在這里,看起來人數少了一些,不過犧牲在預料之中,大家都沒有太過放肆自己悲傷的情緒。 蘇日暮丟下一句“誰知道他和江亭幽私奔到哪里去了”就溜達到大部隊那邊用他的狗鼻子討酒去了。 甄偵給了宮清一個“內人失禮見笑了習慣就好(……???)”的眼神,然后指了指裂洞前面的方向,才道:“我們在那邊和聞人家族的圣神——兩條巨蛇打起來了,后來就失散了,我也不清楚殿下現在在哪里,不過能肯定的是他和江亭幽在一起?!?/br> 宮清的表情有些奇怪,說了一下他這邊發生的事情:“我們是走一條突然打開的機關來到這里的,和你們走的方向相反,沒看到什么巨蛇,阿真和歐陽小公子就在祭臺上的凹坑里?!?/br> 他們趕到的時機很巧,上面滴流下來的血液很快就要蔓延到歐陽佑的腳上了,如果他們再晚上那么一刻半刻鐘,那么歐陽佑恐怕就保不住他的這雙腿了。 甄偵摸了摸乖巧的孫真的腦袋,他被折騰累了,終于見到了自己的叔叔,所以放心地睡著了,“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他看宮清的面色不太對。 宮清想了想,“說不上來那里不對……祭臺上面的凹坑、也就是阿真他們手邊有個機括,能夠打開我們下來的那個機關,是江亭幽昨天告訴他們要按下那個機括的?!?/br> 不然憑他們的速度和蘇日暮被調虎離山之后的機關重重,不可能趕得到那么及時。 說起來,還真的很險呢。 對于這件事,甄偵聽罷之后也是有些出乎意料,“江亭幽?他不是宿天門的人么?” 不過話說到一半他就覺得好像有什么不太對……唔,他記得自家陛下似乎和江亭幽有接觸過,莫不是阜懷堯和江亭幽做了什么交易? 他們說話的期間,謝步御和秦儀也走過來了,歐陽佑跟在他們身邊,秦儀道:“尊主還沒有和我們匯合,不過我們找到了一個往下走的機關,聞人折傲……和玉衡的皇帝陛下應該在下面?!?/br> 甄偵聞言,覺得有些棘手,聞人折傲是個大刺頭這件事誰都清楚,沒有阜遠舟這張王牌,他們下去再多人都是送死而已…… “不如我先帶影衛下去探一探……”他如是提議道,不過突然就被打斷了。 “不必了?!睅r壁冷不丁地裂開一條足夠一個人進出大小的縫,藍衣銀劍的年輕王侯走了出來,面色冷漠顏容豐俊。 “尊主?!眲x魂魔教的教眾都行了個半禮。 甄偵松了一口氣,“殿下,您回來了?!?/br> 已經討到酒的蘇日暮剛喝了一口就看到了他,趕緊蹦跶過來,“子諍,”又往他身后看了看,挑眉,“咦?江亭幽被你干掉了?”那個基本媲美小boss的陰魂不散的男子不應該堅持到最后才會慘死在英勇無比拯救公主(皇帝……?)的主角手上么? 阜遠舟的眼神微暗,“他死了,那一刀他沒有躲開要害?!?/br> 眾人都有些詫異,沒想到江亭幽居然就這么不明不白死了,蘇日暮懷疑狀——真的不是他家子諍殺的么? 甄偵沒理會他的關注點錯誤,看向阜遠舟,問道:“殿下,我們現在就走么?”他可沒忘記他的陛下還在聞人折傲手里呢。 阜遠舟何嘗不知道這點,不過他還是搖了搖頭,道:“我有些事跟你們說說?!?/br> 關于江亭幽說的那些真相——現在不是講故事的時機,但是江亭幽說得對,這些東西對他們有用。 所以他用最簡短的話對幾個關鍵的人講述了整件事情,即使是如此,眾人還是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沖擊,作為剎魂魔教老人的謝步御和秦儀更是愣在當場。 事情一次次峰回路轉,這般世事無常,誰能做得到真正冷靜? 蘇日暮喝光了剛討來的酒,這次旁邊的甄偵也沒有阻止他。 原來素劍門是有機會避開那些屠殺那些血腥的,可惜……可惜最后他還是伶仃一人活在這世上。 甄偵拍了拍他的肩膀。 蘇日暮有些迷茫地看向他。 甄偵取下了他空了仍然拿在手里的酒囊,然后握住了他的手,覺得他的手比任何時候都要冷。 歐陽佑用力地抹了一把臉,他為人善良,從來都不明白用別人的性命來鋪墊自己的未來這種事,為什么有人就能做的那么的心安理得。 宮清也茫然了好一會兒,不過看到自己懷里的孫真的時候,他才猛地回神過來,問阜遠舟,“聞人折傲想要阿真身體里的蠱?那么他為什么把阿真放在這里……還是他已經把蠱取走了?” 他有些緊張,不知道如果那個什么蠱真的不在了,會對孫真有什么影響。 阜遠舟搖了搖頭,“只是誘餌而已,”微頓,“在得到我的‘血承’之前,他還不會動孫真、聞離和歐陽?!?/br> 蘇日暮整理好了心情,也想到了其中很關鍵的一點,“江亭幽告訴了你怎么樣才能殺死聞人折傲?” 阜遠舟遲疑了一下。 對方的動作其實并不明顯,他本就是一個很擅長掩飾自己情緒的人,而且現在還有汲取情緒的“血承”在他身上,但是蘇日暮實在太了解他了,輕易就能捕捉到這稍縱即逝的情緒,眉頭立時就是一皺,顯得有些憤怒,“不要告訴我,你打算和聞人折傲那個老怪物同歸于盡?!” 阜遠舟的臉色還是淡淡的,“一命換一命罷了……不過是在看誰的命更硬一些?!?/br> 蘇日暮惡狠狠地瞪著他,“你還是要為了你皇兄去送死?!” “我說過了,我不會死,”阜遠舟似乎想給他一個安慰的笑容,但是牽扯了一下嘴角,最后還是沒有完成這個動作,他只能保持著沒有表情的模樣,道:“我會贏的,在他殺死我之前?!?/br> …… 第四百一十一章 廣場 江亭幽開啟的機關流下來的血已經全部到了那個凹坑里,聞人折傲等人也早已經不在這里了。 剛才秦儀所說的那個機關在祭臺后面,早已經被人打開了,露出了一個往下走的階梯,明晃晃地“歡迎”后面人的到來。 阜遠舟本想讓秦儀帶著人去采集那條死了的巨蛇身上的血rou,不過又想到如果另一條伴侶死亡后發狂的巨蛇還在的話沒多少人能克制住它,于是只好作罷,打算先解決聞人折傲再說。 也因為那條不知所蹤的所謂圣神,眾人決定集體行動,反正除了留守在必經之路上的人之外,深入這里的精銳數量并不多。 不過很顯然,聞人折傲就在等著他們。 階梯下面是一個廣場。 一個巨大的,空曠的地下廣場。 五人合抱的柱子八八六十四根分布在各處,支撐著這個地下空地,地面是規律的黑色花崗巖,頭頂是一副宏偉的星象圖,四周墻壁是色彩經歷年歲也不曾褪去的鮮艷壁畫,空地的中央處有一個和上面那個一樣的黃金祭臺,宿天門的人三三兩兩站在附近,不同的是祭臺上面還擺著一張金色的龍蛇共纏寶座,紫衣華袍的綠眸男子百無聊賴地坐在那里,直到看到阜遠舟走進來,嘴角才勾起玩味笑意。 “你遲到了,阜教主,”聞人折傲道,看了看手里把玩著的沙漏,聲音魅惑而空靈地游蕩在巨大的場地里,“整整一刻鐘哦?!?/br> 阜遠舟沒有在意碧犀他們瞬間繃緊的神經,緩步走向祭臺,眼里的平靜紋絲不動,神情倨傲而冷漠,絲毫沒有處于下風的姿態,唇邊勾起一角,淡淡的譏誚,“在你制定的游戲規則里,懲罰是什么?” 他停在了一根柱子旁邊,離祭臺并不遠,也示意其他人不要跟上來。 “制定規則,本座喜歡這個詞,”聞人折傲低笑一聲,按下手邊的一個機關,“作為懲罰和獎勵,阜教主不如就和令兄好好一訴衷腸吧?!?/br> 阜遠舟目光微動,隨后就聽到旁邊的柱子發出奇怪的動靜,他側頭一看,巨大的柱子的外墻正在移動,露出了一個套著復雜機關的籠子,黑衣冷顏的帝王在里面閉目養神,聞聲睜開眼來。 然后他就看到了在籠子外面感覺好久不見的自家三弟,眼神柔和了一分,“遠舟?!?/br> 阜遠舟從見到他開始就愣住了,直到對方輕喚自己一聲,才猛地大步走過去,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卻用力地抓住了籠子一處,將手伸了進去。 阜懷堯頓了頓,無奈又縱容地握住了他的手,然后被他大力地反握住了。 十指之間相互糾纏在一起,好像就已經勝過千言萬語。 “皇兄……”隔著一個籠子,阜遠舟近乎嘆息地道,“我能不能說你這次太任性了?” 阜懷堯本在看他冷然的面孔,聞言微微有些哭笑不得之意,“朕……”他想解釋些什么,不過又覺得其實眼前這個人都明白,無需自己多做什么。 阮鳴毓在祭臺下面把玩著自己的銀鏈子,見狀,臉上的笑容淡了淡,夾雜著一個不知名的情緒,看上去有些……羨慕似的。 阜遠舟倒也真的沒在等天儀帝的回答,只是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片刻,確定他沒有什么傷著碰著,而且剛才在捉住對方的手的時候,阜遠舟已經切過脈了,原先中的毒也已經消失無蹤,不知道被什么人……他想也許事情和阮鳴毓有關,紅艾說的話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在這期間阜懷堯已經注意到了他手上蔓延開來的紫色圖騰,有些怔住。 這樣的變化比他現在不怎么笑了的臉要明顯多了,阜遠舟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借寬大的袖袍掩飾了一下它的怪異,道:“皇兄別擔心,遠舟很快就會救你出來的?!?/br> 三弟的這般舉動明顯是表達這件事現在勿用多提,阜懷堯抿了抿唇,沉默。 阜遠舟向不遠處的蘇日暮使了個眼色,示意對方盡快打開機關。 蘇日暮本來在注視著黃金高臺上的紫衣門主,接到自家好友的訊息,他頓了頓,頷首。 趙衡和聽楓都往他這邊靠近了一點,似乎是阜遠舟早就有命令讓他們協助蘇日暮。 真正多看了他們,兩眼隱約記得這一路上他們二人好像一直都在離蘇日暮較近一點的地方,只是存在感很微弱。 聞人折傲也不介意他們的兄友弟恭,等到他們敘舊完畢了,才拍了拍掌,引回阜遠舟的注意力,似笑非笑地道:“既然人已經見到了,不如來聽聽游戲規則吧?” 他這般隨意姿態,真的是將眼前一切都當做游戲一場,剎魂魔教的諸位看得都有些心頭隱怒——怎么可能不怒,這樣一個害了他們幾代人的罪魁禍首就站在眼前,還活得比誰都逍遙,誰能不怒不恨?! 相比之下阜遠舟就顯得淡漠多了,甚至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多在旁邊籠子里的阜懷堯身上,“說吧,本王沒空和你繞彎子?!?/br> 聞人折傲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好像他真的在疑惑一樣,“既然紅艾沒有回來,那就證明阜教主已經掌控住了‘血承’,可是為什么你還能保留最無用的那份情感呢?”他微微側著頭,像是一只懵懂無知的孩子,碧綠的眸子里卻閃爍著詭異的光芒,“這會讓你死得很快的哦~” …… 第四百一十二章 熔漿 阜遠舟視線微抬,落在聞人折傲身上,“既然最后的結果不過都是你死我亡,那還談什么游戲規則呢,”他嘴角拉扯出一分笑意,是不達眼底的高傲,此時和聞人折傲相似得驚人,“我師父沒和你完成的殊死之戰,不如由本王來和你一較高下吧?!?/br> “真有自信,”聞人折傲似是贊嘆一般地道,“只是阜教主的自信是從哪兒來的呢?‘血承’么?”他笑了起來,“你已經領略到了這份力量強大之處的美妙了么?” “也許本王只是相信自己手中的劍,”阜遠舟露出細微譏誚的表情,“可惜了,閣下創造的力量,本王從未認同過呢?!?/br> 阜懷堯本來在想著一些事情,聞言,往他們這邊看了幾眼,眉尖微動。 說到底,宿敵畢竟是宿敵,他費盡口舌,都抵不上自家三弟一句話就叫那個魔鬼似的人物勃然變色。 這個念頭還沒在腦子里轉完,他就覺得腳下猛地一晃動,這籠子挺大的,阜懷堯站的地方沒有抓扶的東西,一下子踉蹌了幾步往后靠去,下意識抓緊了根東西站穩了。 上面有裂開的石板簌簌砸落,一下子掉了下去。 感覺到動靜的阜遠舟也是猛地后撤幾步,眉頭緊緊一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