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節
第三百四十七章 有情 “有的時候,于你有情的人,才是你最好使的工具?!备窇褕蛉缡堑?。 宿天門門主卻顯得不屑一顧,“本座想要的東西,自然有辦法讓人替本座去拿?!?/br> 阜懷堯若有所思地看向碧犀那邊,“也許是因為聞人門主從來不懂情為何物?!?/br> “本座為什么要懂這些東西?”宿天門門主用一種刻意夸大過的不可思議的語氣道,“身為上位者,如阜遠舟那般有一個天下人盡知的弱點,這樣很好?” 阜懷堯沉默,其實這個問題他也從來得不到答案。 當他沒有能力的時候,他竭力讓自己無懈可擊,連最愛的人都可以放棄,還有什么不可犧牲? 當他已經站在萬仞之巔的時候,他沉迷在那人溫柔卻強勢的愛情里,茫茫然不知道該如何才是最好的保護他的方式。 “其實本座有的時候真的很懷疑,阜遠舟對你的感情,究竟是情,還是執著?”宿天門門主終于放開了對他脖子的禁錮,但是沒有挪動位置,迫得阜懷堯不能回頭,“如果他真的愛你,那么他就沒有想過,怎么樣才是最為你著想的辦法么?” 天儀帝是玉衡帝王,身系萬民責任,永寧王是皇室子弟,又是剎魂魔教教主,他們兩個無論是彼是此,在一起帶給對方的都是一場盛大的災難。 將彼此變成彼此的弱點,就意味著如果要對付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必須先選取另一人作為攻擊的薄弱點,之前阜懷堯的一道宿州兵馬大總督的旨意迷惑了天下人的視線,教人猜不透這個帝王心計的男子心中究竟有沒有一絲情感,太和殿前的公然違抗圣旨,卻讓天下人明白,這個兄長在阜遠舟心中究竟占據著怎么樣可怕的位置。 所以,這也是他先找上阜懷堯的原因,他有預感,如果阜懷堯在他手里,那么阜遠舟即使是天下第一高手,即使剎魂魔教有著足以抗衡宿天門的能力,但是一切都抵不過阜懷堯一人的生死。 他表現得如此明顯,深情無悔當真是叫人感動得緊,但是于阜遠舟而言,他是因為太過自信,還是根本就沒有在乎過? 阜懷堯的臉色也在這一刻變了,“既然不懂,那么妄自猜測別人的想法,門主未免太過武斷了吧?” 宿天門輕笑,“陛下當真連他一句不是都聽不得?都說天儀帝鐵血無私心狠手辣,殺弟弒親無所顧忌,本座看來其實不過如此?!?/br> “聞人門主怎么看朕自然管不著,”阜懷堯臉色霜冷,“偏生朕容不得你說遠舟一句?!?/br> “因為他愛你?”說“愛”這個字的時候,即使宿天門門主的聲音帶著笑,仍然可以感覺得到那個字帶著的是怎么樣的徹骨不屑,呼嘯著穿透了人的左肋。 阜懷堯頓默片刻,琥珀雙瞳里閃過什么旁人看不懂的東西,被夜色很好地掩蓋而住,“在皇家,其實真心都是不值錢的?!?/br> “哦?那么陛下是例外?” “也許遠舟才是那個意外,”阜懷堯并沒有回頭看清楚鼎鼎大名神神秘秘的宿天門門主究竟是怎么個模樣的意思,身形筆直,猶如青松,高聳如云不倒,“門主若是懂得真心,就會去珍惜?!?/br> 也許給予愛的方式不同,但是他的三弟的真心,豈能容得別人來踐踏? 阜遠舟帶給他的溫暖和痛苦,他都一一接受。 宿天門門主聽罷,卻仰天大笑,聲音里盡是嘲諷之意,在黑沉沉的擦黑暮色里顯得詭譎無比,“陛下,你明明清楚本座是什么樣的人,對本座說這樣的話,何嘗不是焚琴煮鶴的事情?” 阜懷堯忽然道:“聞人門主如此在意這個,莫不是就是因為一個情字毀了門主的大事?” 這話說得實在猝不及防,習慣了剛才天儀帝說一句話就兜上一百八十個圈子才能理解到他這句話究竟表達著什么樣的意味的碧犀一下子愣住了。 宿天門門主的笑聲也停了下來。 阜懷堯微微屏息,還不及反應過來,肩胛骨就是一陣劇痛。 他雖說不是什么嬌生慣養之人,但是畢竟是從小作為玉衡儲君長大,受傷的事情自然是極少的,宿天門門主用的巧力更不是普通蠻力可以比擬的,這種痛楚,教他瞬間眼前一黑,整個人都幾乎軟了下去,但是被身后的男子拽住了肩膀,才不至于如此狼狽。 阜懷堯也沒有矯情地甩開對方的手,只是借力喘息了一會兒,平息那陣子劇烈的痛感,才緩緩站直了身子。 宿天門門主聲音微微沉了下來,“單槍匹馬就敢在本座眼皮底子下套話,你是不是真的覺得本座只有靠你才能贏得了阜遠舟?” 阜懷堯勾了勾嘴角,仍然是那種找不出笑意感覺不到溫度的笑容,在此時此刻看來異常刺眼——刺著在場另外兩個人的眼,“原本朕還沒什么把握,不過現在……” 他的話并沒有說完,不過已經說得夠明白了。 沒有人認得宿天門門主,但是他的性格實在是知道的人都再清楚不過了,阜懷堯敢在他手底下玩把戲,故意兜著大彎子套話,讓縱橫各國幾十年的宿天門門主吃了暗虧……按道理說,他現在應該死得連渣子都不剩了的。 不過很顯然,現在的宿天門并沒有打算對他下殺手,就意味著他的用處遠遠大于他的想象。 再來,便是關于慕容桀和阜遠舟的一些事情了…… 宿天門門主怒極反笑,“除了死,本座還有很多法子叫你生不得死不能?!?/br> “朕自然是相信的,很多人都能很容易殺死朕,”阜懷堯看了看自己軟趴趴垂著的手臂,然后又看了看天色,“不過恐怕聞人門主需要下手快一點了,”他眼里終于流露出一絲笑意,極淡,極暖,“若是等遠舟過來了,門主大概就沒有機會了?!?/br> 宿天門門主的語氣漸冷,“你對他倒是信任得很!” “若說這世間還有什么人是朕可以無所顧忌信任的人,恐怕就是他了吧,”阜懷堯倒是承認得直言不諱,“總好過聞人門主長生不老,卻得不到一個知己人?!?/br> “事到如今,你還想套什么話?”宿天門門主畢竟是活了幾十年的人,所謂怒意不過眨眼而過,此時他已經恢復成了原本模樣,嬉笑怒罵,不帶真實的人氣。 阜懷堯挑眉不語。 “阜家的男人其實真的不討人喜歡,不是能干地招人記恨,就是癡情得招人仇視,桀兒和阜遠舟都栽在了你們阜家手里,算起來連本座都栽了兩回,”宿天門門主語氣自然道,“陛下既然那么喜歡解密,不若猜一猜是為什么?” 阜懷堯微頓,還沒來得及說話,脖子上就是一痛,眼前世界瞬間拉黑。 閃身過去捉住已經昏迷的天儀帝的手臂,讓他靠坐在一棵大樹邊上,黑玉面具的烏發男子眸色復雜地看了看阜懷堯霜白冷厲的臉龐,再看看自家門主心思莫測的臉色,不敢貿貿然打斷主子在想事情,只能欲言又止。 宿天門門主注意到了他,揚了揚眉頭,問:“何事?” 碧犀立刻道:“阜教主很快就能破陣了,我們……” …… 阜遠舟確實很快就能破陣了。 夜色已至,地平線處還殘留著一絲黃昏的余暉,是橙黃接近紅的色澤,薄薄的一層鋪疊在天際,但是天上星辰閃爍,暗色已經悄然無息地籠罩了整片大地。 瑯琊長劍劍光如雪,劍勢如電,以雷霆之力劈開一株參天古樹,白衣如舊的青年王侯臉色陰沉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連夜色暗影都遮蓋不住。 他踏過了那一棵倒下的大樹,眼前豁然開朗,種種大樹枝梢都消失在了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廢墟雜草,長風卷過,幽咽的風聲像是亡魂的低訴。 他又回到了素劍門的舊址處,身后是一條彎曲蜿蜒的被生生劈開的小路。 阜遠舟放眼看去,極好的目力能讓他捕捉到不少自他離開之后才出現的人活動留下的痕跡,眸中晦暗更重。 不遠處忽然傳來細瑣聲響,阜遠舟耳朵一動,長劍妖異,瞬間以餓狼撲殺的姿態筆直而去,劍光幾乎刺穿夜幕,然后停在一個紫衣如墨的男子的喉嚨上。 烏發,木冠,黑靴,碧綠的眼眸,翡翠般的古樸深沉,溫溫淡淡,顏容英俊豐朗,眉宇之間卻是猶如從出生而來就已經帶來的憂郁之色,盡帶歲月流經滄桑年華的成熟優雅之感。 玉衡文試科舉榜眼,聞人折月。 瑯琊的劍鋒就抵在了他的喉嚨上,即使未曾靠近,但是鋒銳劍氣已經將他的皮膚割出了一縷血痕,細微的血絲滲透了出來。 阜遠舟的語氣幾乎能在這三伏天里將空氣東結成塊,“聞人折月,解釋一下你為什么會在這里?!?/br> 聞人折月卻是好似完全沒有注意到他脖子上的東西,搖頭道:“殿下,我看見了陛下往里面走了?!?/br> …… 番外:中秋節特典 曾經我們這樣設想過: 假如親愛的天儀帝陛下生活在現代,那么他一定是個勤勤懇懇鶴立雞群年紀不大就做了某個見不得光的稱霸一方的xxx部門的行政頭子的官二代…… 假如親愛的永寧王殿下生活在現代,那么他一定是個五好公民四有青年年年拿全國十佳企業家稱號實際上在黑道上獨占鰲頭獨領風sao的黑道頭子…… 假如他們不是兄弟也沒有從小青梅竹馬生活在一起…… 那么,可敬可佩的天儀帝少了一份頂天責任,溫柔深情的永寧王少了一分小心翼翼,兩個人兩情相悅傾心相許一見如故一世盟約,就不是什么難事了。 前段時間七夕節在阜懷堯上班地點搞的轟動表白場面,阜遠舟自然不是拿來希望這位年輕能干的行政頭子做出什么感動到熱淚盈眶然后對他許下終身的事情,而是大大方方跑來宣布所有權的。 沒辦法,當你愛上一個光芒萬丈到即使穿著乞丐裝走在街頭都會被人當成大明星體驗拍戲生活的人的時候,你總是不得不為那些前仆后繼的狂蜂浪蝶煩惱煩惱。 尤其是在阜大總裁很肯定自己的魅力兼之肯定阜懷堯一定會屬于自己的情況下。 于是在中秋到來之前,阜懷堯已經被人目測到幾次上下班進出了同一輛裝飾低調的車子了,阜大部長被不明表白人士的愛情俘虜的消息迅速傳遍有關部門,很長一段時間里這些部門的清潔人員總能掃出一地又一地的下巴眼珠子和碎成片片狀的玻璃心,甚至有人站在二十八層樓頂迎風高呼“我開始相信愛情了,神啊,賜予我妹子吧~~~”,激勵了無數因為工作而常年光棍的有志or有智青年。 阜懷堯對下屬八卦的這些事不感興趣,他現在煩惱的是一件戀愛中的人都會煩惱的事情——那就是如何和連戀人正確地相處。 所謂距離產生美,阜懷堯其實是很相信這句話的,因為他沒和別人零距離處理過,雖說之前和阜遠舟做朋友是做得很愉快,他也知曉自己心里確實已經被阜遠舟打動,但是從朋友到戀人的轉換,他還是不太能適應這個角色。 例如他們一樣去打打球爬爬山吃吃飯,不過這期間阜遠舟自動自覺增加的一些親密動作總會讓他覺得有些不自在;例如對于某種男人之間擦槍走火的運動,阜懷堯始終抱有一種敬畏感;例如阜遠舟一直在虎視眈眈的同居行為,也被阜懷堯兜著彎子回避掉了; 倒不是他不喜歡阜遠舟,反而是因為這種喜歡,才會更加謹慎地考慮每一步自己所做的事情會不會導致什么不好的后果。 于是,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部長大人永遠是限于一種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懷疑論者的思想中。 對此,秉著自己媳婦兒(……??。┮欢ㄒ獙櫟脑瓌t,阜遠舟自然是放任流之的,不過等他發現親愛的那位果然“理所當然”地裝起鴕鳥的時候,他就不淡定了。 親,看得到吃不到的男人的怨氣,你一定不要小覷哦~~~ 阜懷堯雖然情商不高但是看人臉色的功夫是一等一的,見此也憂郁地杯具了——他和阜遠舟可不是玩一玩這么簡單的,出師未捷身先死腫么辦?——琢磨了半晌,打了內線電話call了幾個人進來。 難得工作清閑卻被boss找上門,連晉和楚故都禁不止后背一涼,森森地回憶起自己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情,甄偵樂得看他們臉色變幻莫測,拎著他們就往有“終極移動大boss根據地”稱號的辦公室去了。 阜懷堯雖然疑惑于他們為什么一個看起來像是看好戲另外兩個看起來像是被看好戲,不過他能求助的朋友也不多,只好忽略掉這些不和諧的畫面,斟酌著把事情的縮略版這般這般那般那般說了一遍。 他說罷之后,在場的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石化。 他們確實對阜大部長的那位秘密情人有了一定的猜測,但是他們可沒有那么粗的神經能夠接受有被懷疑原形是南極深處冰山妖怪(……咦?)的阜懷堯居然會有如此小兒女情態的設定。 阜懷堯很懷疑地看著他們的表情——難道他的這幾個屬下的心理素質如此不好?那么他要趕緊考慮找部門的心理顧問或者讓他們休假了…… 發現自家boss的沉思有越來越往可怕方向進行的趨勢,連晉幾人一個激靈就回神了。 “部長啊,”楚故立刻打斷了他的思維,咽了咽口水道:“所以,你現在的問題就是,不知道應該主動做什么?”他家部長如此純潔,連那些……事都要問人?! 呃……?——阜懷堯想了想他的總結,總覺得好像有些什么不對,但是說不出來,只好遲疑地點頭,“應該是?!爆F在的局面就是他太被動了。 楚故嘗試著建議:“主動親近他?” 甄偵下意識接上:“送上門去?” 連晉最后熱血沸騰:“壓倒他!” 阜懷堯生生在秋高氣爽烈日炎炎的季節里打了人生中的第一個不是因為氣溫而導致的冷顫。 “不行么?”楚故睜大了一些眼睛。 阜懷堯猶豫,“會不會……進展太快?” 甄偵納悶了,“那你們平時做些什么?” “打球,吃飯,談工作,爬山,散步,他送我上下班……偶爾接吻?”阜懷堯大概地總結了一遍,行程規劃堪稱……規律。 ……偶……爾……接……吻…… 甄偵和連晉楚故對視一眼,都對阜遠舟產生了一種森森的同情之情。 連晉無力了,“部長,你們這么……唔,純情,你不會覺得奇怪么?”難道還玩什么初戀情懷總是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