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節
丁思思看著他的表情,眼里流露出了哀意,“其實‘別有洞天’有兩把鑰匙,另一把在天晴身上……思思以為尊主知道?!?/br> 所以得知柳天晴拜阜遠舟為師的時候,她才會下意識認為阜遠舟在利用她的兒子,但是在榆次山脈阜遠舟的幾次試探里,她已經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弄錯了,直至阜遠舟將她和秦儀舍下,而秦儀不動聲色,她才明白原來阜遠舟一直在對她手下留情。 可惜那時候已經晚了。 阜遠舟終于明白其中原因,皺眉,“我說過了,天晴是我的徒弟?!?/br> “思思明白……”她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眼神亮了亮,“所以……日后就、就請尊主多多照顧他了,思思……不是個好母親?!倍∷妓紨鄶嗬m續道,說完之后,臉色就漸漸灰敗下去。 阜遠舟抿住了唇,已經意識到了什么,眼露傷感,重復:“天晴是我的徒弟?!?/br> 遑論其中有沒有丁思思的囑托,他都會照顧好柳天晴。 像是得到了什么重若千金的承諾,丁思思眼中的神采慢慢淡了下去,“真好,終于可以離開了……” 不過二十年不老不死,都快把她逼瘋了。 能夠這般離開人世,比起魔教很多故去的朋友的結局,已經很不錯了…… 她的天晴,也有人照顧了…… 身邊重要的人都已經逝去,想要的留不住,不老不死,其實有什么意義呢? “最后一件事……”丁思思喃喃,“尊主還記得思思曾經說過,老尊主在白道曾有幾個至交好友嗎?” 阜遠舟猶豫著點頭,一時猜測不出她為什么突然提起這件事。 丁思思的聲音越來越小,“這其中一個便是木石圣人,另一個,則是素劍門門主素修枝——百年前的劍客舒幾夢的后人……” 話音還未落,她的呼吸已經戛然而止。 阜遠舟怔在原地,似乎不太接受得了她最后那句話的意思。 爆炸聲再次響起,地面搖晃起來,驚醒了怔愣的阜遠舟。 他握了握拳,起身對丁思思的遺體一鞠躬,隨即轉身,穿過那個已經變形的門。 身后,轟然巨響。 阜遠舟回頭看了一眼。 這里埋了三個他認識的人。 還有兩個哀傷的故事。 這人世已經太凄涼了,何必再用這些故事增添絕望,既然已經埋葬,就讓它就此塵封吧…… 于是,蘇日暮他們費力找到這個難得狼狽的永寧王的時候,他就靠在一棵大樹邊上,目光落在已經完全塌陷的巨坑上,聞得動靜時,淡淡開口道: “秦左使,剎魂魔教教眾丁思思護主有功,以身殉職……記一等功?!?/br> …… 第二百九十四章 荊麟 阜遠舟再怎么強大也還是個人,被石頭砸了那么一下,當時沒什么反應,不過等走動了一段時間,他就冷不丁的毫無征兆的暈了過去,將同行的眾人嚇了一大跳。 等秦儀檢查之后,他們才知阜遠舟是頂著腦袋上的傷口趕路的,不過沒有什么大礙,只是不能劇烈行動。 為此,蘇日暮險些沒把他在昏迷中直接掐吧掐吧弄死,免得總是提心吊膽! 尋了個地方安置下來,甄偵處理完自己的那部分扎營事宜之后,走到還未醒來的阜遠舟身邊,守著他的是抱著畫軸坐在那里喝酒的蘇日暮。 易容早已經去掉,甄偵也在旁邊坐下來,注視著這個男人略顯薄涼的蒼白面孔。 一直用藥用菜補著身子,似乎也不見有太大的效果,倒是那雙曾經氤氳著死沉暮色的眼睛比過去要明亮一些,襯得顏容也生動了許多。 蘇日暮放下酒壺,睨他一眼,“怎么了?” 甄偵沒說話,目光順著他的臉落在他抱著的畫軸上面。 蘇日暮的眼神閃了一閃。 “剛才為什么要出手?”甄偵開口,卻是問了這么個問題。 蘇日暮明顯怔了一下,隨即才道:“鐘磬書很強……而且不知道為什么,子諍似乎對他有些手下留情?!?/br> 所以他才會出手,盡快解決掉被拖延了的局面。 身在宿天門的地方總會讓他有一種不適感和不安感,甚至是沸騰在血液里的火焰都在躁動,他需要那些資料,計劃不容任何失誤。 “手下留情?三爺認識鐘磬書?”甄偵回想了一下,八年前的阜遠舟怎么會和這個名動江湖的男子有交情? 蘇日暮流露出一種微妙的說不上是不是鄙棄的表情,“子諍怎么會認識那種偏執狂?”雖然阜遠舟也很鉆牛角尖,但是至少想通了他就能換個方向撞南墻——不同的方式,能夠達到相同的目的就夠了,兩敗俱傷是最傻的做法。 “那荊麟為什么會在你身上?” 話題轉得太快,蘇日暮愕了愕,一下子沒答上來。 甄偵秀美的臉容上帶著古怪的表情,“你是……剎魂魔教現任教主?” 蘇日暮眼皮子使勁抽了一把,“有這把劍就是剎魂魔教教主,這么個腦袋入水的荒謬結論,你聽誰說的?” “荒謬?”甄偵露出一絲意外的表情,“荊麟不是剎魂魔教的掌權象征嗎?” ——荊麟現,魔教出,孩兒哭,萬物苦。 二十余年前,這把血紅色的劍就是一個不祥的象征??! “……只是以訛傳訛罷了?!碧K日暮幾乎無語,只能晃了晃手里的畫軸解釋道,“名劍擇主,不過是剛好選上了兩任剎魂魔教教主,才會出現這么個傳言?!?/br> “荊麟怎么會選上你?”甄偵似乎執意想要一個答案。 蘇日暮的表情帶上些許遲疑。 甄偵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道:“我只是不希望你是剎魂魔教的什么重要人物?!?/br> 蘇日暮略有些意外,“為什么?” 朝廷什么時候開始對一個消失在人們視野中許久的江湖組織不滿了? “不是朝廷的關系,”看得出對方臉上表達的意思,甄偵淡淡道,“只是如今宿天門和剎魂魔教似乎有很深的淵源,我不希望你卷進這里面去?!?/br> 他知道蘇日暮為了某個必須達到的目標奮不顧身,但是他還是期待自己能在其中保護好這個人。 也許這個人的武功比他高,但是不可否認的,他總不是不知道怎么樣愛惜自己。 蘇日暮也不知道有沒有明白甄偵的言下之意,眼神復雜地摩挲了一下古樸的畫軸,“也許已經晚了……” “什么?”甄偵一時沒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這趟渾水恐怕避不開了,”蘇日暮無奈地聳聳肩,“我之所以能拿到荊麟劍,是因為慕容桀是死在子諍和我手上的,”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兩劍,前面一劍,后面一劍,就算是能止小兒夜啼的大魔王也死得干凈利落?!?/br> 他說話的時候,語氣輕松得就像是踩死了一只螞蟻。 甄偵的表情瞬間變得極其怪異,“你和三爺聯手殺了慕容桀?!” 那個在二十年前整個武林黑白兩道無不聞風喪膽的噩夢之源——血手嬰心慕容桀?! “單憑我或者子諍一個自然殺不了他?!碧K日暮撇嘴道。 盡管對那個大魔王厭惡至極,他還是不得不承認那個人所走到的武學高度是他們今后幾十年要走的路。 而且當年…… 蘇日暮回想起慕容桀在被他們的劍刺穿的剎那,在正面的他所看到的對方的表情。 直至如今,他仍然未能真正解讀那樣子的神色意味著什么,只是在當時,那種感情影響了蘇日暮,拿著劍就能堅定往前無所畏懼的他竟然有種被感染而落淚的沖動。 即使聽丁思思說了當年阜徵和慕容桀的事情,他一直仍是不明白那時的慕容桀對阜遠舟究竟是恨更多一些還是愛屋及烏更多一些。 如果不是愛屋及烏,他怎么會在臨死前還有余力的情況下不一掌打死他們,而是將自身百年功力一分為二傳給他們爆心而死? 如果不是恨的話,他怎么會不知道這些功力交給兩個骨頭都沒長硬的小孩只會讓后者九死一生? 甄偵用一種看著怪物的眼神看了看蘇日暮和正在昏迷中的永寧王,“你們什么時候殺的慕容桀?” 蘇日暮摸摸鼻子,沒回答。 但是這次甄偵還是能隱約推敲出一些東西來。 剎魂魔教在十四年前被滅教——雖然此事存在水分有待考究——但是在這之后剎魂魔教就真正消聲滅跡了這點都是能夠肯定的,依慕容桀的脾氣,這段時日前后一定是發生了重大的變故,例如,他已經被人殺死了。 但是,那時候的阜遠舟和蘇日暮還不到十歲?。?! 甄偵覺得自己極其需要去洗把臉清醒一下——一定是他在那個暗沉沉的地下宮殿里待得太久了,才會腦子不清醒耳朵不靈光聽到了一些違反常理的東西?。?! 結果他真的在蘇日暮納悶的目光下跑去旁邊的小泉眼里洗了把臉,才重新倒回來。 蘇日暮抽了抽嘴角,“至于這么夸張么你?” 甄偵沒好氣道:“比我聽見你準備戒酒更夸張一點!” 蘇日暮無語:“……” 甄偵比他更無語,作為玉衡最大的情報頭子,他每次覺得自己差不多收集到蘇日暮的資料時,這個不靠譜的家伙總能以各種各種的理由借口事情意外來刷新他的資料簿——連自己的情人的資料都掌握不好,他怎么能不嘔心??? 蘇日暮戳戳他,還是覺得困惑不已,“你在生什么氣?我和子諍殺了慕容桀你不高興什么?難不成慕容桀還和你是親戚不成?” 見他一臉狀態之外的神色,甄偵僵著一張臉很有一飛刀飛過去的沖動,“不,我一點都不關心慕容桀和我有什么關系,我只是想知道,你們殺了慕容桀,為什么現在還好胳膊好腿地活蹦亂跳???” 不由自主地多看他兩眼,蘇日暮語氣微沉,“因為那時候慕容桀已經幾乎成了魔教公敵?!?/br> 甄偵動作一頓,詫異:“公敵?” “具體的情況我一時解釋不來,不過我能說的是,慕容桀當時已經瘋了,他的作為讓整個魔教里一大半的人做夢都想殺了他,最后被我們的了手……而且,子諍本來就和魔教有莫大關系,所以他入魔教、殺慕容桀都不是意外,包括,他成為剎魂魔教教主?!?/br> …… 第二百九十五章 阜家人 京城,皇宮,天氣明媚,驕陽傲空。 議事結束之后,一眾大臣從議事殿里邊談論著剛才在殿內議論的話題邊走出去。 楚故也在人群之中,燕舞和莊若虛與他并排而行,周度商洛程方云飛等十一人小團隊中沒跟著阜遠舟走的都三三兩兩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說笑笑,群臣也習慣了他們的交好——這些都是當今陛下最有力的左膀右臂! “話說,你們覺不覺得爺今天心情特別好?”布磬神神秘秘問道。 方云飛腦門上打了個問號,“心情好?”在那張總是結了冰一樣的面癱臉上,布磬是怎么看出他們家的陛下大人心情特別好的? 燕舞也后知后覺,“有么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