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節
另一頭。 “早就算計好了?什么意思?”連晉一時覺得有些反應不過來。 蘇日暮平息了一下飆高的怒氣,將那張紙丟給他們,“你們自個兒看!” 甄偵將輕飄飄的紙接住,平攤開來。 連晉和宮清都靠了過來,然后不約而同地蹙了眉尖。 “這是……?”宮清有些遲疑。 “后半段的路線圖?”連晉有些倒吸一口冷氣的感覺。 這張紙上線條凌亂,不是看慣了地圖的人估計都以為不過是一些無意義的曲線,但是習慣了沙場作戰的連晉一下子就察覺到了其中蹊蹺。 他指向地圖的左下角的一片地方,道:“若是我沒有看錯的話,我們現在就在這里,山勢走向都差不多?!?/br> 而就在地圖中央的地方,就有一處標記著一個虎爪的形狀。 如果沒有出錯的話,那么這個地方就是他們的目的地了! 宮清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既然有地圖的話,為什么我們之前要四處摸索?” 連地圖都有了,還要查探這里是不是真的是虎人的馴養地嗎?! “只有半張……”甄偵忽然開口,盯著手中的地圖,“以我的猜測,這個地圖很可能本身就不完整?!?/br> 也許是阜遠舟的人早在他們之前就已經進入了榆次山脈查探,繪制出了地形圖,所以阜遠舟才敢帶著他們六個人就進了這禁忌之地,但是這其中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導致地圖的前半部分沒有了,所以才出現前面一行人不停探路的情況。 到了這個地方之后,目的地有了方向,又因為出于某種原因,所以阜遠舟做出了兵分兩路的決定,一撥是他和秦儀丁思思,另一撥就是蘇日暮甄偵和宮清連晉。 畢竟蘇日暮還在這一波人馬里,所以阜遠舟不太可能是舍棄他們獨自去虎人馴養地。 但是,他是為什么要在這個兇險之地還要冒著大風險將本來就少之又少的人馬分開呢? 蘇日暮看向其余三人。 他們都沉默了。 他們只能想到一件事。 ——內jian。 那么,阜遠舟防的內jian,究竟在哪一撥里? 第二百七十二章 難測 密林深處,一條小溪側,阜遠舟洗干凈了沾在身上的虎血,然后將已經被剛才的激戰毀了的外袍丟進火堆里,只穿著一件暗藍勁裝。 秦儀正將那只老虎剝皮拆骨,有用的先留下來。 丁思思在清點著身上的東西,吃的隨地可以找到,武器都帶在身邊,藥物在秦儀手里,不過在這野獸遍地危機四伏的榆次山脈,人力實在是太渺小了。 “尊主,我們真的不倒回去找其他人?”丁思思問,覺得有些不解,且不說連晉他們和阜遠舟有什么關系,就單憑一個蘇日暮在那里,他也不會舍下那幾個人??! 丁思思可謂是唯一一個最直接見證了兩代人紛爭的人,自然了解當年的蘇望蒼對于蘇昀休來說意味著什么,十幾年來,他們的感情分明不減反增! “不必了,”阜遠舟卻是如是道,抽出瑯琊長劍如視珍寶般擦拭著,語氣淡然,“魔教的事情,即使是聞離也不好插手?!?/br> 丁思思微愣,“尊主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虎皮順著匕首的刀鋒慢慢和血rou分開,秦儀仍是陰沉沉的眉目和口氣,“有地圖在手,我們三個單獨走便可了?!?/br> …… “地圖怎么可能是假的?”蘇日暮眼皮子抽了抽,不以為然道。 就算某一天傳出了阜遠舟因愛生恨殺了他家皇兄的消息他都不覺得奇怪,但是會害他?真是開玩笑! “我不是說地圖是假的,只不過在想,三爺把這一份地圖給了我們,他怎么辦?”甄偵道。 宮清有些不明所以,“一份地圖?”這里地形極是復雜,難道阜遠舟沒有抄一份帶在身上? 連晉把玩著阜遠舟給甄偵的那個錦囊,聞言,拿在手里揚了揚,“上面有新泥,顯然是剛挖出來不久的,而且,還有這個,你們都見過的?!?/br> 他的手指在錦囊的流蘇上取出一片枯掉黏在上面的葉子,遞給他們。 蘇日暮接過來看了一下,然后湊到鼻子前聞了聞,臉色微變了一下。 見他這般,宮清忍不住伸手將東西拿過來,仔細一瞧,發覺是片還沒完全枯掉的葉子,看起來也就落下來一兩天時間的樣子,他開始有些遲疑,然后是吃驚,“……茶葉?!” 茶葉倒不是上面罕見物事,但是出現在這里,那未免就太過離奇了。 但是宮清記得,進榆次山脈以來的這一路上,他們確實有遇到一片茶葉林——就在兩天前,連茶葉的種類都和他手上的一樣! 他能想到,蘇日暮自然也不例外,后者的臉色瞬間忽青忽白。 自那之后,他們的路線確實是開始從不定向改為不停往靠南的方向移動,但是因為本就是地毯式搜索,走哪兒算哪兒,所以走什么方向眾人都沒有留心其中刻意。 最重要的是,這期間阜遠舟絕對不會有可能有時間抄下這份地圖,于是問題就來了。 阜遠舟記住了地圖沒有? 這份地圖是真是假? 它是從哪里來的? 留給他們又是要他們做什么? 難道說阜遠舟早就已經派人來了榆次山脈探路,但是對方中途出了意外,只得了半張地圖埋在那片茶葉林里,阜遠舟就是為了找到這片茶葉林拿地圖?! 蘇日暮越想越覺得不對,阜遠舟不是魯莽之人,地圖應該有大致記下,那么他這么做……是為了避開什么?莫非他覺得內jian是他們四人中的一個?! 甄偵忽然開口,“丁思思和秦儀信得過?” 蘇日暮正想說這是阜遠舟親自帶來的人,但是話還沒出口,就詭異地停住了。 他們的行蹤總是被敵人察覺到,說是沒有內jian都沒人信,但是現在他們分成兩撥,而這兩撥人馬里,連晉和甄偵屬于朝廷的中堅力量,掌控玉衡命脈發展,若是會有問題那么阜懷堯早就被謀權篡位了,而蘇日暮作為阜遠舟的親屬,自然和宿天門不共戴天,他們四個人中充其量就是一個宮清比較可疑。 但是宮清這塊,連晉即使不說話,也看得出他力保此人的態度,宮清為人處事以及身世經歷也確實一時之間挑不出刺來。 而另一撥人馬中的三個人,其實都可以算作是剎魂魔教勢力的,可是問題就出在了這里。 魔教以強為尊,阜遠舟殺了慕容桀取而代之不算什么,只是當初他接下教主的位置可以說是有點名不正言不順,雖然他是慕容桀的徒弟,但是他年紀太小資歷太淺,怎么都不該是他即位才對,但是那時候魔教內憂外患,教眾又被慕容桀折騰得心驚膽戰,外加魔教中不能與外人道也的情形,可謂是逼上梁山,秦儀謝步御等幾個真正掌權的就愣是將阜遠舟推上了這個位子。 換一種說法,秦儀他們最開始效忠的只是魔教而不是阜遠舟,這些年阜遠舟漸漸成長起來才真正完全掌權的。 現在秦儀是不是真的服了阜遠舟,這點可沒人知道。 再來就是丁思思,她是魔教舊人,從某種層面上來說她是蘇日暮的舅母,還是阜遠舟的徒弟的娘親,和他們關系匪淺,但是一別十四年……人心難測! 所以現在最危險的是阜遠舟那里,他身邊跟的人都不能完全相信! 蘇日暮現在總算體會到什么叫做熱鍋上的螞蟻的滋味了,他要是早點接觸魔教的事情,那么現在就不會連魔教左使秦儀是不是真正是阜遠舟心腹都不知道了! “別想太多,”甄偵按住他的肩膀,看著他,雙瞳幽深,“三爺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們現在應該按他說的,去找虎人的馴養地,到時候自然就能碰上了?!?/br> 被他的眼神盯著,蘇日暮慢慢冷靜下來,沒錯,阜遠舟總不會做無謂的事情,他們別壞了他的安排才對。 …… “地圖?”丁思思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不事先做好準備,我們能貿然和宿天門接觸?”秦儀嘲弄地勾勾嘴角,“丁思思,你在塞外呆了十幾年把腦子待壞了嗎?” “左使教訓的是……”久不聞左使這般語氣的丁思思有些尷尬,但是沒有表現出來,只問:“教里已經在這里查探過了?” “嗯,不過只拿到后半段路的地圖,”回答的人是阜遠舟,“任務只完成了一半,他就死在這里了?!?/br> 榆次山脈,從來都是會吃人的。 丁思思皺眉,“到底……” 阜遠舟卻沒有接著往下說,忽然拿起拿起旁邊用竹筒裝著的半筒虎血,曜石雙眸在光線折射下泛起一絲淺色的紫光,一閃而過,快得像是錯覺。 他將血放在丁思思面前,“沒有左使的藥,你前兩天偷偷喝的血不夠吧?” …… 第二百七十三章 茹毛飲血 尚是溫熱的血散發著濃烈的腥甜氣息,丁思思眼中本能地閃過一抹渴望,但是下一秒變作了狼狽。 這種像是茹毛飲血的野獸一樣的感覺,讓丁思思覺得屈辱。 阜遠舟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但是沒有什么反應,只道:“喝了吧,秦儀沒把藥帶來,路還很長,你撐不住的?!?/br> 丁思思掙扎了片刻,還是接過了竹筒。 她是用力閉上眼一口將血悶下去的,并不生疏的動作,美艷的臉龐上不再見劍煞仙子的溫柔,面無表情教人只覺冷意叢生。 野獸的血液腥氣極重,刺激著鼻膜,濃稠的液體穿過味蕾,滑過喉嚨,傳遞到腦子里的是熟悉的興奮又反胃的感覺。 丁思思慢慢放下空了的竹筒,用手背擦拭著嘴角的殘血,神情麻木。 阜遠舟忽然開口:“你也不是不恨慕容桀的?!?/br> 丁思思微微一怔,“思思不敢……” 阜遠舟沒反駁,只是靜靜地看她一眼。 他的目光經歷了太多的磨練,清澈而深遠,如有實質,能筆直扎進人的心底深處。 丁思思被看得心神顫動,禁不住微微避開對方的眼神,苦笑,“說不恨,那是假的?!?/br> 青春常駐是很多世人夢寐以求的,但是用半人半鬼、朝不保夕來換,她情愿自此老去。 而罪魁禍首,就曾是她效忠半生的慕容桀。 然后追根究底,從最初的最初,聞人一族的衰落,就是因著這不老不死的試驗! 秦儀也似有感觸,素來陰沉的眉目間掠過細微的悵然。 阜遠舟看著他們,“塵歸塵,土歸土,一切很快就能結束了?!?/br> 丁思思目光復雜,“尊主真的有把握?” “萬物相生相克,盡管魔教每次都輸在二十年一輪回上,又何嘗不能借這個反擊呢?”阜遠舟勾起嘴角,笑容清淡,溫文恬靜好似堂上君子如玉,眼里卻有冷光四溢。 “反擊?”丁思思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慕容桀畢生所求是以強殺強,但是他用一百零八個嬰兒心臟造就無上魔功也仍輸在宿天門門主手上,就算不承認,不過我和他的武功也確實差之千里,和宿天門門主難有一搏之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