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
“不好意思我沒大爺~” “……” “……” 甄偵站在門口看著昨晚在瓊林宴上驚艷全場的神才和酒才放棄精妙的招式磅礴的內力,直接像是街頭混混一樣毫無形象地幼稚對罵扭打成堆順帶滾啦滾去替甄府的客房拖地板,立刻很有沖動拎一群視他們為偶像的人來圍觀圍觀他們心中的天神形象是怎么崩塌的。 一個溫文爾雅,一個狂放不羈,其實打起架來也像撒潑啊…… 甄偵長吸一口氣,吐出來,無奈地倚在門口等他們打完。 接到阜遠舟留宿甄府的消息之后,天儀帝親自找了他讓他照顧照顧自家三弟,甄偵多多少少從那人的語氣里聽出些端倪,心道一句自家主子的情路真是艱難無比,旁觀者都尚且如此,身在局中的人就更難受了,想必蘇日暮也是在幫阜遠舟發泄發泄。 不過這種發泄的方式真是讓人不知怎么吐槽好。 一炷香過去了…… 一盞茶過去了…… 一刻鐘過去了…… 已經坐在桌邊的茶道美人將泡好的茶倒進三個杯子里,慢悠悠地起身。 那頭兩個人終于打完了,衣衫凌亂的,坐在地上直喘氣,還不屈不撓地互扔眼刀。 甄偵按耐住嘴角抽動的頻率,若無其事地向阜遠舟行禮,“三爺……” 阜遠舟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問題,擺手止住他的動作,道:“自家人,沒外人的時候別這么客氣?!碧K日暮選的人,哪怕是個泥瓦匠他都不會拿身份壓人。 甄偵愣了一下,瞬間覺得“自家人”三個字真是讓人舒坦,這個“小舅子”果然討人喜歡啊。 他決定以后要好好討好這位蘇日暮的娘家人了。 蘇日暮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爬起來端了茶就喝,然后踹踹還賴在地上的阜某人,言簡意賅:“換藥,換衣服!” 阜遠舟動了動筋骨,翻身起來,在阜懷堯送來的衣服堆里隨便拎出一套,“傷口沒裂,洗了澡再換藥?!?/br> “哦,我也去洗,你洗完了叫我?!碧K日暮無所謂道,好似剛才打得天翻地覆的兩個人不是他們似的。 聽著他們理所當然的對話,甄偵的表情相當詭異。 蘇日暮給他一肘子,白眼一翻,“胡思亂想什么呢?” 甄偵嗤了一聲,“明明是你的表達能力有問題?!睋Q藥就換藥,他怎么聽著就那么膈應呢? 蘇日暮鄙視,“思想不純潔!” 兩人正往外走,阜遠舟忽然在后面叫了甄偵一聲。 甄偵停下,轉身,“三爺?” 阜遠舟正在擺弄瑯琊的劍柄,手指動了幾下,竟是將其旋開一半,露出了中空的那一部分,然后倒出一樣東西,朝他拋去。 甄偵伸手接住,一看,愣了愣。 這是兩個暗白色的項墜,旭日藤纏繞百合花的形狀,一分為二,各自用一根紅繩穿起來,這項墜似是金屬的材質,不過摸上去并不覺得冰冷。 甄偵正想問這是什么,就聽得身旁的蘇日暮倒吸一口冷氣,眼睛直勾勾瞪著項墜,目光似驚似哀。 “你認識?”甄偵問。 回答的人是阜遠舟,他道:“這是蘇家傳給長子長媳的信物?!彼鼪]什么太大用處,只是作為對嫡子的祝福罷了,這本該是夫妻成親之日由父輩交給蘇家長子和正房的,現在……只能由他轉交了。 蘇日暮有些震驚,“怎么會在你那里?!”他以為這樣東西早已隨著蘇家的滅亡而埋在廢墟下面了。 阜遠舟沉默了一下,故作淡然地笑了笑,“找回來的,一直沒給你,現在剛好派上用場了,算是我補給甄偵的見面禮?!?/br> 這是他讓人在蘇家廢墟里找到的僅有的幾件完好的東西之一。 蘇日暮呆呆地從甄偵手里接過其中一個,握在手里。 他母親很愛惜這個項墜,只在年節之時才會著盛裝戴上它,到那時她總會憧憬又傷感地絮絮叨叨著他將來會娶怎么樣的女子,轉念又說成了親就要繼承家業,她還是想自己桀驁不馴的孩子多自由自在幾年…… 原來很多東西不會隨著時間流逝而變淡的。 “吶,子諍,謝了?!碧K日暮道,沖他笑了笑。 “物歸原主而已,”阜遠舟垂下眼睫,復又抬起,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東西給了甄偵,他就算是進了蘇家的門,你最好給我收斂收斂少惹麻煩,別讓人家守寡!” 蘇日暮:“……囧!” 甄偵:“……囧!” …… 洗干凈在地上滾出來的一身灰塵,蘇日暮穿好衣服從屏風后面走出來的時候,甄偵還在他房間里,正坐在桌邊對著兩個項墜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蘇日暮走過去,心想這樣東西是蘇家一個小小的傳家寶而已,應該不至于會有人知道進而被甄偵猜出他的身份吧? 甄偵聞言,看向他,眉頭一挑,似笑非笑,“我只是在想,按三爺的意思,為什么是我進蘇家的門,而不是你進我甄家的門?” 蘇日暮先是一怔,然后嗤笑一聲,張狂至極,“娶我?你有這個本事么?” 甄偵的目光流連在他沐浴完有些散亂的衣襟上,意味深長,“武功好不好,跟床上的位置有關系么?” 蘇日暮嘴角的耐人尋味也不逞多讓,“刀劍之下見真章,你會知道有什么關系的?!?/br> 甄偵把玩著手里的項墜,杏眸之中波光流轉,“切磋切磋?” 蘇日暮忽然湊近他,壞笑,“你知道我武功有多好嗎?” 甄偵微蹙了一下眉,他見識過蘇日暮的內力,具體身手怎么樣,他不好斷估。 蘇日暮眼里狡黠更深,“我和子諍是平手哦~~~” 武功到了他這個程度,心志堅定那是必然的,要不是沒有防備的話,他之前本不會中了甄偵的攝魂術的,所以如果是兩個人真刀真槍較量,他可不會那么輕易被迷惑了。 甄偵的臉色僵了一下,旋即又恢復如常,甚至眼里隱隱約約帶上了興奮,笑道:“很完美的挑戰,今晚要試試么?” 蘇日暮:“……”他都忘了這個家伙完全就是個變態! 珍愛生命,遠離變態! 甄偵挑眉,“嗯?不敢?” 蘇日暮翻了個白眼,“等下小爺去給好友換藥,恕不奉陪!”身手再好也架不住某人的一肚子壞水,他可不想吃個悶虧。 甄偵輕笑,也不強求,揚了揚手里的項墜,“那幫我戴上?” 蘇日暮嘀咕了一句“真麻煩”,手上倒是接過了其中一個項墜,繞到他身后,撩開披散的濃密烏發,給他戴上去。 指頭輕輕摩挲著脖子上的東西,甄偵嘴角一直噙著笑,“我不介意進蘇家的門,”反正嫁娶問題又不等于上下問題,“所以記住三爺的話,可別讓我守寡了?!?/br> 蘇日暮正在給紅繩打結,聞言,手里一錯,直接打成了死結,像是綁死了的姻緣線似的。 他啞然失笑,“莫非是天意?” “什么?” 蘇日暮沒解釋,忽然從身后抱住他,“甄偵?!?/br> “嗯?”這樣讓自己處在弱勢的擁抱對于甄偵來說很是稀少,不過他沒有動,任由身后那個人將重量交付在自己身上。 蘇日暮溫柔地磨牙道:“你丫的就是禍害遺千年,還要小爺陪你做千年王八不成?!” 甄偵低笑出聲,“我不介意?!?/br> 門外。 拎著一壇子酒的阜遠舟站在門口,門沒有關好,他透過門縫看見了里面相擁的兩個人,聽著那些的碎碎細語,一時竟是癡了。 他很幸?!F在的他是酒才蘇日暮,有一個叫做甄偵的腹黑情人,兩個人明明脾氣不對盤,在一起的時候卻輕松得可以忘記時間和空間,而不是背負血海深仇日不成眠夜難成寐的蘇家蘇聞離。 阜遠舟以為蘇日暮這輩子都不再可能對誰敞開心扉,真正看到他和一個人親密擁抱的時候,心里真的很震撼,阜遠舟想如果能讓他們一直這么過下去,那么他就不會再因為愧疚不敢站在蘇家眾人的墳前。 他靜靜地后退,離開,回到客房里,卻一時不知道該做什么。 “皇兄……”他低聲念著,嘴角帶著笑,眼里卻流露出了幾分凄楚,他靠在房門上,慢慢閉上眼睛。 那人的音容笑貌,就這么猝不及防地涌上心頭。 如果他和阜懷堯也能夠如此平淡地幸?!?/br> 那他愿意用一切來交換。 …… 第一百九十章 聰明 夜深,無月,人靜。 晉安鏢局,一個尚燃著燈的房間里。 “盟主,真的不需要將總鏢頭的尸體處理掉嗎?”何祐站在一個面目慈和年過半百的男子面前,他明明也是個高大壯實的漢子,卻一臉忐忑不安畏畏縮縮的樣子,“‘狂喜’之毒雖然在人剛死的時候檢查不出來,但入了土就會暴露,萬一……” 被稱作盟主的男子正是當今的武林盟主沙肖天,他擺手打斷了對方的話,和藹道:“何副總鏢頭,現在江湖上的朋友都知道本盟主親自調查過薛賢弟的死因,他是因為痛失愛妻和愛子所以傷心過度,神志不清,才會杯弓蛇影不幸猝死的,現在薛賢弟已經入土為安,又有誰敢去開棺驗尸呢?” 何祐還是有些不安。 沙肖天繼續安慰他,笑容可掬,眼里深處的鄙夷卻掩飾得極好,“鏢局如今群龍無首,大家的注意力哪還會集中在薛賢弟的死因上?再說,何副總鏢頭跟了薛賢弟十幾年,他們又豈會懷疑到你身上?” 何祐心里稍定,“托盟主吉言,希望如此?!?/br> “另外,薛賢弟已無后人,何副總鏢頭為鏢局打拼了十幾年,勞苦功高,想來這總鏢頭的位子可是非你莫屬了?!?/br> 聞言,何祐眼里也有了激動的神采,“那得多謝盟主的援手,他日若有幫得上忙的地方,盟主盡可開口,何某萬死不辭!” “好說,好說?!?/br>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場面話,何祐才滿意地離開。 沙肖天關上了門,這才不屑地罵了一句:“沒膽子的廢物!” 在他身后卻突兀地響起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那種人物,自然及不上沙盟主英雄氣概?!?/br> 沙肖天一驚,猛地回頭,這才發現房間窗戶大開,不知何時屋里竟是多出了一個人,自在閑適地坐在桌邊,望著他,勾唇一笑。 那是一個氣宇軒昂的瘦高男子,一張黑玉面具遮住了半張顏容,只露出一雙眸如點漆,紅唇狀若朱砂,烏發黑衣,端的是風流瀟灑。 沙肖天緩緩收回暴漲的內力,瞬間繃緊的神經卻絲毫沒有放松,他瞇了瞇眼睛,暗驚這個神秘男子雖然年輕,隱匿氣息的手段和輕身功夫卻委實驚人,他不得不防,“原來是碧先生深夜造訪,沙某有失遠迎了?!?/br> “沙盟主客氣了,”玉面男子道,倒了一杯茶,以茶代酒朝他敬了敬,輕笑,“晉安鏢局很快就會是你的囊中之物,我先道一聲恭喜盟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