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
生死關頭腦海中浮現出這四個字的時候,是那么的理所當然。 從冷宮里走出來的他最是惜命,卻沒料到居然也有親手去找死的時候…… 以前也曾經想過自己的愛情能不能一直維持下去,還是會轉變成親情,只是在那一刻才知,自己那么愛他——無關兄弟,只是愛情。 想到這里,他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唇角彎成一個溫柔的弧度。 這樣濃烈的感情,終其一生,都不會再有第二次。 不過不管怎么樣也無所謂了,反正他早已決定守護這個人一生一世。 暖紅的夕輝慢慢暗淡下去,也漸漸埋沒了殿內低調的奢華,外面燈籠的光淡淡透了進來。 日與夜的交替讓阜懷堯有所察覺,隨之便清醒過來,冷不防的對上一雙明澈溫柔的眼。 阜懷堯愣了一下,才驚覺過來是阜遠舟已經醒了,剩下幾分迷蒙的睡意也瞬間散去,站起來沖外道了一句:“掌燈?!?/br> 手上的溫度一下子離開,阜遠舟有些小失落。 阜懷堯沒發覺,回頭俯下身子看著一直盯著自己的人兒,“醒了就好,遠舟,有沒有哪里覺得不適?” 口氣里有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一分釋然。 阜遠舟笑了笑,“身體有點麻而已……皇兄,你有沒有受傷?”神情已經滿帶關切。 阜懷堯微不可察地動作一頓,隨即才道:“朕沒事?!备愤h舟這般只會讓他更加內疚,只好岔開話題,“你大概是躺久了氣血不暢,待會兒就沒事的?!?/br> “遠舟睡了很長時間嗎?” “一天一夜了?!闭媾履恪瓡巡粊?。 幸好…… 宮人已經聞聲進殿,點起了明明燭火,殿內立刻亮如白晝,將一切照得纖毫畢現。 阜懷堯自然看見了他額頭上的汗珠,想來也知道是傷口疼得緊了,心里嘆了一口氣,嘴上問:“醒了多久了?怎么不叫醒朕?” “遠舟也剛醒而已?!彼?。 “身體還是很麻嗎?”阜懷堯自然是不信,不過什么也沒說,只這般問。 “還好?!?/br> 阜遠舟的肋骨斷了幾根,天儀帝不敢亂動他,怕骨頭又錯了位,只能握著他的手,小幅度地搓了搓。 而阜遠舟知道他一切安好,什么麻不麻疼不疼的都忘了,見他這般,曜石般的雙眸在細微的光線里顯得亮的驚人,帶著一種難言的溫柔。 那種溫柔,在暗夜里都給人溫暖的感覺。 阜懷堯不經意看見,神思便是一晃,記起這人瘋癥之時,神志不清如同孩童,卻唯有這份獨獨給他的溫暖是不變的。 那股細微的鉆心的惶恐就這么猝不及防地涌上心頭。 他差點,親手扼殺了這份溫暖…… 阜懷堯不知道這是不是叫后悔,只是自己呼吸起來有些難受。 似乎察覺到了他的不安,阜遠舟擔憂地看著他,“皇兄?” “疼不疼?”阜懷堯忽然問,聲音低低的。 阜遠舟笑了笑,“不疼?!庇忠娝蝗坏拖骂^握緊了自己那只還帶著些許灰色的手,以為他還在想著之前那兩條蛇,便回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沒事的,皇兄?!?/br>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阜懷堯靜靜苦笑。 他從來不是阜遠舟眼中完美無雙的阜懷堯——他是玉衡的主子,他群臣的君王,是天下人高高在上的皇帝,他會演戲,會算計,會犧牲親人朋友甚至是所愛之人來換國家的繁華盛世,他固執,他執拗,他不擇手段,所求的不過是走他認為是對的路。 這樣的他,注定會辜負他人的一片深情。 阜遠舟剛剛醒來有些遲鈍,沒有察覺他心中苦澀,倒是想起受傷的原因,問:“皇兄,二皇兄他……” 阜懷堯止住了他的話頭,“那些事你莫要理會了,好好養傷?!?/br> 兄長發話,阜遠舟自然不能不聽,只好乖乖點頭。 用熱水絞了毛巾幫他擦了擦汗之后,阜懷堯把他小心翼翼扶了起來,將水遞到他唇邊。 阜遠舟本想自己動手,不過身上實在沒有力氣,便就著兄長的手喝水了。 弄完這些之后,阜懷堯才發現自己身上還穿著正服,于是扶著阜遠舟讓他靠坐著,自己去屏風后面換一件常服了。 待他換好出來,卻見阜遠舟怔怔盯著自己還殘留著淡淡的灰色的左手,似乎想仔細看看,不過沒什么力氣,幾次想抬都沒有抬起來。 他也察覺阜懷堯出來了,便放棄了重復的無用功,仰頭沖他一笑,笑容里沒有任何陰霾。 阜懷堯卻驟然心口一揪,他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只是像是針扎一樣,傷口不大,就是疼得厲害。 驚采絕艷的永寧王,他從未見過他這么虛弱的模樣。 “蛇毒已經解了,不會有什么事的,只是要休養一段時間?!碧靸x帝一邊走過去一邊解釋道,語速比起一向的不緊不慢,顯然是快了一些。 他也不知自己為什么這么急著解釋。 阜不過遠舟倒是不太在意,隨口道:“能撿回一條命遠舟就謝天謝地了?!碑吘鼓巧呤鞘裁赐嬉鈨?,他也是知道的。 阜懷堯坐在他身邊,低著眉眼,看不太清眸子中的神色,他沉聲道:“朕不會再讓人輕易拿走你的命的?!?/br> 這話讓阜遠舟一怔。 皇兄這樣子說……是不是代表他很在乎他? 不過是哪種在乎,都足夠讓他開心起來。 阜懷堯對他越在乎,他們之間的羈絆就越深。 最好深到分也分不開,兩人相依相伴一輩子…… 阜懷堯卻不再說話,叫人送上一些流食,親自給他喂食。 阜遠舟正為剛才那句不知原因但是足夠動人的話甜蜜著呢,自然乖巧得很。 阜懷堯默然不語地望著他忘記收斂因為自己一句話而高興起來的笑臉。 阜遠舟察覺到了他的視線,趕緊把眼中的情意深重藏了藏,怕嚇到了兄長。 阜懷堯只當做沒看見。 阜遠舟有些小慶幸又有些小失望。 阜懷堯放下空了的碗,避開他有些灼熱的視線。 ——你利用他一片真心助你大業圓你美名? ——在他眼里,你就是他的天下,才會安于現狀。 ——……他,心甘情愿。 既然我的大業我的抱負我的黎民我的江山你都懂,那么……就這樣吧。 …… 甄府,聽朝小閣里,燭火融融。 白袍子的書生像是沒骨頭一樣懶洋洋地窩在躺椅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手里的玉佩。 甄偵在門口站立了一會兒,發覺蘇日暮似乎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一時半會兒不會注意到他,于是開口:“宮里傳來消息,說是三爺已經醒了,諸事安好?!?/br> 蘇日暮被嚇了一跳,不過沒等驚嚇過去,就被他說的消息吸引住,翻身坐了起來,“沒事了?!” 甄偵頓了頓,還是點頭,“沒事了?!?/br> 蘇日暮松了一口氣,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心又提了起來,“那那個阜崇臨的余黨都抓起來了沒?”皇宮真是不安全,都被人直接打進去了,不知道阜懷堯那家伙是怎么安安穩穩當上皇帝的。 甄偵看著他,似乎想說什么,最后只是道:“不會再出事了?!?/br> 不管多聰明的人都好,他們的弱點大抵都是感情,阜遠舟因為愛所以不會懷疑阜懷堯,蘇日暮因為阜遠舟的信任而沒有去想阜懷堯在整件事中的步步為營。 也許多多少少是猜到一些的,但是感情會阻止理智繼續往下想。 也許,他該好好把握這個弱點。 甄偵若有所思。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好看 蘇日暮被他看得毛毛的,想起在偏殿里的時候甄偵說的話,又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本想瞪他一眼,最后還是沒了氣勢,蔫蔫地縮回躺椅里,用被子裹住自己。 若是阜遠舟在,肯定能看得出這家伙的不知所措。 不過顯然甄偵還沒那么高深的修為,看見他這般,微微蹙了眉,似乎想說什么,最后出口的話卻是變了味:“皇榜已經出來了,恭喜你,高中狀元?!?/br> 蘇日暮懶懶地打了一個呵欠,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哦?!?/br> 不意外也不驚喜,考中狀元就像是在街頭猜中一個燈謎那么簡單似的。 這個樣子,要是讓參加文試的考生看見了,非得抽他一嘴巴子不可。 甄偵雖然不是考生,看了也有些想扶額,不過見他似乎有些累了的樣子,便斂了那份無奈,走過去拉過一張椅子坐在他旁邊,伸出手,示意他把脈門交出來。 蘇日暮很自然地把自己的爪子伸出去。 甄偵探了一會兒脈,對方丹田中的空虛讓他眉頭皺得更深。 感覺到甄偵緩緩將一股內力輸了進來,蘇日暮驚了一驚,卻又不敢貿然彈開他,弄得兩敗俱傷,“你……” “別說話,運氣調息?!闭鐐傻?。 “我們內功路子不同……” “你的內功功法兼容不同功力?!?/br> “你怎么知道?”蘇某人心里一凜。 “你給我渡過內力?!?/br> “……” “專心點,弄死你自己就算了,別連累我?!?/br> “……最多岔個氣而已,哪有這么嚴重……” …… 府尹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