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
“我覺得……”甄偵沉吟狀,盯了他片刻后,眉頭一挑,道:“你這么瘦,墊棺材都嫌硌人?!?/br> 蘇日暮怒——擦,小爺瘦管你什么事?????! 甄偵露出為難的模樣,好似做了多大的退讓似的,“不過既然你那么期待我們兩個一座墳,那么我就勉為其難同意墊底好了,大不了下面多放幾層被子就是了?!?/br> “……”蘇日暮繼續怒,“小爺什么時候期待跟你一座墳了?!” 甄偵的表情很純良很無辜,“剛才啊,你說死了也要拉我墊棺材的?!?/br> 蘇日暮抓狂,“你耳背了么?!小爺我這句話的重點在前面!前面??!” 甄偵從善如流,“確實有點耳背,我只聽到后面那句?!?/br> 蘇日暮眼睛都快瞪成銅鈴了,“你、你強詞奪理!” “不想和我一座墳,難不成你還想和三爺一起不成?”甄偵挑眉。 蘇日暮又是一個激靈,眉頭一皺,“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他先念了兩遍,才憤憤道:“小爺才不和他堆一塊兒呢??!” 阜遠舟那個混蛋肯定能活蹦亂跳到一百歲不說,而且他們兩個活的時候還嫌掐得不夠下到奈何橋上繼續比武論劍舌戰群儒么???何況阜遠舟早就答應了他家親親皇兄一個陵墓,他湊上去做什么?和他們兩兄弟3p(……咳咳咳……)么?!o(>﹏<)o 甄偵眼神一閃,攤手,“所以只能我倆就一個墳了唄?!?/br> “小爺干嘛要和你一個墳……不對,小爺為什么非得和人同墳而葬?!”蘇日暮總算反應過來哪里不對勁了。 “無他,我想罷了?!闭鐐傻故浅姓J得干脆。 蘇日暮又是莫名又是惱怒,眼里的火花就冒出來了,“你想我就非得這么做不成?” 他自認作孽無數,不得善終,不能長命百歲,甄偵犯什么傻,要跟他埋一個土堆里? 所謂關心則亂大抵就是這個道理,蘇酒才童鞋完全忘記了住一個墳并不代表同年同月同日死。 甄偵挽起嘴角一邊,有些不屑的樣子,這個動作由他做來也是分外優雅,“我做什么,你似乎也管不住?!?/br> 雖然剛才蘇日暮罵阜遠舟罵得恨,可是語氣中的親昵是怎么都掩飾不住的,還有提到生死時他對自己的毫不在乎和對阜遠舟的緊張更是明顯,他聽了,心里只覺得悶,死死壓了塊石頭一樣的悶。 這一下,兩個人都心里有氣,碰撞起來,火氣自然就蹭蹭地冒了上來。 蘇日暮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只輕哼了一聲,似譏似諷,“死了也就一捧黃土罷了,墳都不必,談什么墊棺材?” 冷不防的就想起阜遠舟屢屢說過死后給他立碑的話語,便禁不住會心笑笑,笑完之后又是隱隱哀涼。 他這樣罪孽深重的人,該得的下場就該是死無葬身之地。 成親生子白頭偕老,現世安穩歲月靜安這種東西,從蘇家滅門滅族開始就不再是他能奢望的事情。 只是看他那一笑,甄偵便知道他又想起了誰,越是知道,心頭越是悶,那種悶膨脹起來,能叫人心煩氣躁,即使是素來冷靜的子規也不例外。 真是……惹人討厭…… 討厭他不忌諱生不忌諱死,討厭他口無遮攔,討厭他提到阜遠舟的時候眼底的隱隱笑意,討厭他特立獨行卻只有一個阜遠舟能制得住他?。?! 更討厭他居然能亂了自己的心神而不自知?。?! “連生死都可以置之不顧,你究竟還在乎什么?”甄偵這般問他,一撮墨發橫過眼角,輕微搖晃出淺淺的弧度,他聲音輕柔地像是在對情人呢語,眼神似怒似哀,復雜難以言說。 巨門子規善攝魂術,眼睛是最能迷惑人最不會流露出感情的地方,只是此刻卻裂開了縫隙,其中溢出的無能為力,叫人動容。 上次阜遠舟來過甄府之后,蘇日暮比往日要稍稍恢復了些許生氣,甄偵本是高興,但是今天聽他言辭,才知蘇日暮不過是覺得自己反正活不長了,便不惹惱阜遠舟了,生死關頭的時候,恐怕他就聽天由命愛死不死了。 蘇日暮看著他的眼神,心口便是堵了一下,片刻之后才撇開頭道:“你管我做什么?” 甄偵卻是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揪過來,動作優雅得像是在拈花一般,卻使人逃脫不得,質問一般的語氣:“我管不得你?難道只有寧王殿下能管得你?!” 他一向都是動怒或興師問罪的時候反而笑得越溫和,今日倒是失了態,一臉的煩躁,讓人見了怕是一時都不敢認這就是傳說中溫柔穩重的茶道美人。 他們本就離得不遠,這番一動作,便靠的更近了,蘇日暮甚至能察覺得到他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臉側,說不明白為什么就是一慌,連忙側開頭,惱怒之下就是脫口而出:“你和子諍不一樣!” 甄偵微微一愣,身為巨門之首,他旋即便反應過來所謂的子諍就是阜遠舟的字,也是后者在先帝賜名之前一直用著的名字,朝中能有幾人知道?更別說這樣親密的稱呼那位王爺了。 這樣一來,更是坐實了阜遠舟和蘇日暮相識已久感情深厚的事實。 心念急轉不過在瞬間,甄偵臉色轉瞬也沉了下來,硬是把他的頭掰過來正對著自己,原本含笑的眉目都冷了一片,“我和寧王有什么不一樣?他就那么值得你這么護著?莫不是你真的喜歡他?” 他一連三問,聲音一個比一個輕軟,在這樣的情況下,簡直叫人毛骨悚然。 蘇日暮聽著火氣就莫名燒了上來,猛地就揮開他的手,“說就說,你別扯上子諍!” 甄偵看了一眼微微發紅的手背,冷笑,“對你來說寧王就那么重要,比你命還重要?!” 蘇日暮沒注意,甄偵的話讓他眼神一沉,想起那藍衣人笑著喊他聞離的模樣,素來漫不經心的書生瞬間瞳眸光芒犀利,“既然知道,你就不該犯我底線?!?/br> “底線……呵!”這般維護的語氣叫甄偵無端生出一股憋屈感,賭氣一般不想再過問了。 可是一轉眼見他憤憤欲退走離開,方向卻是朝著擂臺區相反方向的,甄偵立刻想到不知是死是活的阜崇臨,掌心一轉便封住他的去路。 他的動作并不快,卻是瞬間鎖住了人的周身大xue,隱隱約約看得出是一套掌法,他不是第一次在蘇日暮面前使這套功夫了,蘇日暮本想化解,看著看著忽然就覺得這掌法似是眼熟得緊,就這么一晃神,便被甄偵抓個正著。 “你想去哪里?”甄偵皺眉。 蘇日暮哼了一聲,“離你遠點!”說罷,腕骨一轉便是一滑,滑出了他的手心。 甄偵掌心翻轉再度擒住他,不悅:“我說了,你不是留在監考席那邊就是跟著我?!?/br> “你管不著!” “你能不能不鬧?” “鬧你大爺??!”這種好似對待孩子的語氣讓蘇日暮一怒,掌上瞬間就帶起了極寒內力,所過之處甚至能聽到空氣凍結的聲音。 甄偵心里暗驚這究竟是何功夫,手上也不敢輕敵,聚起內力和他對了一掌。 兩人都是匆匆發力,而且不過是口角之爭,用力多少也有分寸,可是偏偏世事湊巧無獨有偶,壞就壞在一顆石頭上。 真的是一顆普普通通的石頭,和孫悟空沒有一點關系,兩個高手過招,再怎么有分寸也分寸不到哪里去,于是,收勢不及的蘇日暮不小心踩到一顆石頭,就那么一滑……摔了,而且還是受傷的那只手沖著地面。 甄偵一看就急了,連忙去拉他,可是這一急也出問題了,他力道沒用對。 蘇日暮再怎么瘦也是個成年男子,那分量可不輕,甄偵就這么一不留神被拽著也直沖蘇日暮身上砸了。 偶滴乖乖,兩個人的分量砸下去,蘇日暮的手不廢也骨折,甄偵多多少少也看得出他善用手頭兵器,弄傷了手可了不得,他心里一懵,下意識就摟住蘇日暮一個翻身,護著他,對方完好無損,自己倒是直接做了rou墊。 啪的砸在地上的感覺怎么樣?一個字,痛!兩個字,好痛??!三個字,tmd疼死了?。?! 不過現在甄偵沒怎么感覺痛,因為他已經呆了。 這里插句題外話,世界上最狗血的事情是什么? 不是進門時遇見小三和小攻在滾床單,也不是出門時掉進井蓋里穿越成玻璃心圣母白蓮花受虐身又虐心,而是摔個跤就把自己的初吻獻了出去。 于是……現在的情景……各位看官,乃們懂的。 再于是……兩個把初吻弄沒的家伙都呆滯了,你看我我看你比較誰的眼睛比較大就是忘記了趕緊分開。 然后,一個聲音突然響起,莫測的高深狀: “我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該看的?!?/br> 第一百四十三章 暗度陳倉 “我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該看的?!?/br>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蘇日暮猛然反應過來,大驚,噌的就蹦了起來,面紅耳赤地看向不遠處倚著一根柱子神色高深莫測地望著他們的藍衣青年。 此人烏發金冠長衣,相貌極為俊美,不是阜遠舟還能是誰? 甄偵也有些懊惱于自己居然沒發現有人走到這么近的地方,不過不知道是因為摔得疼了還是怎么的,他坐了起來,人依然有些愣愣的模樣,下意識撫了撫下唇。 蘇日暮一看,臉色就是一炸,吶吶不知說什么好,再看向阜遠舟時,忽然發現后者突然顛倒眾生般一笑。 蘇日暮渾身汗毛咻的就是一豎。 然后,只聽得一聲龍吟,阜遠舟腰間銀劍出鞘,殺氣比劍鋒更冷,直逼那個雪青的人影而去! 甄偵一驚,單手一撐急急躲開鋪面的劍風,阜遠舟嘴角笑意更深,眼神霜氣更重,趁他立足不穩,劍一橫,便掃了過去。 看著這果斷兇殘的一幕,蘇日暮第一個反應就是感動——原來子諍沒有單單沖冠一怒為藍顏眼里還有他這個兄弟啊~~~ 第二個反應是欣慰——子諍的劍法又高了一層,瞧這幾乎無往不利的劍勢~~~ 第三個反應就是——唉呀媽呀子諍你玩真的???甄偵不是你的對手會死人的啊啊?。。?! 幸而甄偵輕功極好,幾次危急關頭都險險避開,不過他看著一地被劍風掃碎的暗器,臉色可不怎么好看。 “子諍子諍~誤會啊誤會啊~~”蘇日暮趕緊撲過去攔人。 阜遠舟被他扯住,睨他一眼,似笑非笑,“誤會?” 蘇日暮狂點頭啊狂點頭——這事真的是巧合啊。 而且剛才甄偵都下意識護著他了,眼中憂慮著急不是裝的,蘇日暮說不感動那是假的,自然而然就…… 誤會?甄偵挑眉,蘇日暮這般不在意剛才的吻,倒是讓他心里隱隱不悅。 阜遠舟的指尖優雅地彈了彈劍身,發出悅耳的聲響,“誤會的話……”眼神驀地一凜,瞬間就繞開蘇日暮劍尖刺向甄偵,“那也等我動手了再說!” 劍氣撕裂長空,那架勢,不見血不罷休! 蘇日暮趕緊再攔,這回是直接把甄偵往自己身后藏了——還愣著干嘛?皇朝第一高手這個稱號你以為是用銀子買的么!打起來會要命的有木有??? 阜遠舟黑著臉停下來,目光掃視他片刻,像是準備連他一起戳個洞。 “子諍,不就是碰了一下么,大家都是男人,意外而已,沒什么的~我都不計較了,子諍你就大人大量了哈~~o(n_n)o”蘇日暮硬著頭皮干笑道。 呸!就是因為是男人才糾結計較好不好!是女人的話我就直接把你入贅了??!——阜遠舟的臉更黑,“行,不計較?!睕]等蘇日暮松口氣,他就暗暗磨牙接上下一句話:“不過本王心情不好,就是想砍砍人泄泄憤!甄大人不介意陪本王過上幾招吧!” 甄偵挑眉。 眼看著阜遠舟又要動手,蘇日暮干脆蹭過去拽著他不放了——仗著他有傷,反正阜某人壓根不敢閃開怕他又摔了。 阜遠舟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了,“你在干嘛?”這家伙知不知道自己護著甄偵的樣子很像是維護丈夫的妻子or維護妻子的丈夫!怒?。?! 這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結果被人搶了去(……)的感覺真是讓永寧王殿下莫名地惆悵。 甄偵站在后方看著,也有些想笑,這種隨妻子回娘家被岳父岳母追著打的氣氛……真是莫名的喜感。 而且,他心里倒是不排斥,反而蘇日暮維護他的動作讓他有些隱隱的高興。 可惜蘇日暮完全不理解他們或惆悵或高興的情緒,很是糾結:“子諍你這么生氣,莫不是甄偵也占過你便宜?”然后觸景生情沖冠一怒??? 阜遠舟:“……” 甄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