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嗯?!备愤h舟點頭,臉色微陰。 蘇日暮的表情也是難得的陰沉,忍不住問:“你確定沒弄錯?”靨穿愁的制造者早已經不知是什么人了,這種機關歹毒非常,制作精密艱難,堪稱鬼斧神工,即使有完完整整的圖紙也沒有什么人能做得來,能做的人也不能保證絕地一次成功,而且靨穿愁流傳幾百年下來,早就失傳已久,如果不是蘇家典藏庫里有這么一本發了霉無人問津的古書里記載了,他恐怕都不會知道這世間居然有這么一個像是鬼神之作的機關。 “你小時候不是演示過給我看嗎?”阜遠舟道,把齊然和莊老夫人的事一一告訴了他。 蘇日暮聽得一口冷氣就是伴著耳邊風聲倒吸而出。 靨穿愁在運作的時候,耳力較好的人——尤其是習武之人——都是聽不見的,反倒是一些文弱婦孺能聽見類似鏟子插進土里的聲音,蘇日暮研究了很久,至今不知這是什么原理。 “除了你這世上還有人會做靨穿愁?”阜遠舟問。 蘇日暮想了一會兒,緩緩搖頭,“我想不出來……不過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說不定真的有人知道它怎么做?!?/br> 倒不是他自夸,只是靨穿愁的制作原理簡直不能按常理來判斷,會的人真的少之又少,他自己也都不算完全熟知。 阜遠舟沉了沉眸色,道:“總之你去看看,是假的最好,不然的話……” 蘇日暮自然明白他的話中含義。 這種害人之物,絕對不能留! …… 再看莊若虛這邊。 他雖然對阜遠舟的吩咐感到一頭霧水,不過他也知道阜遠舟這般說話時就代表事情有點嚴重了,趕緊叫了人整理資料往宮里送,然后出發去找連晉。 正被紙稿“拼圖”弄得焦頭爛額的連晉一聽,如蒙大赦,立刻屁顛屁顛地拖上宮清點了一百精兵跟著莊若虛走了。 不過連晉很快就開心不起來了。 有人聽到怪聲的報告被士兵們源源不斷地送了上來,連晉根據他們的匯報在詳細的京城地圖上一一描點,然后滿臉凝色地看著地圖。 莊若虛在一旁,也是一目嚴肅。 在地圖上,所有的點連成一條線的話,正好自朱雀大道起,一路蜿蜒到城門口,封鎖了朱雀大道、玄武大道和青龍大道的咽喉路口,又將城門圍繞起來,莊若虛和連晉都是常年浸yin行軍布陣之人,自然看得出,這條路線,恰恰是兵行的最佳之路。 那么,這一條路上都出現了難以用常理來解釋的怪聲,這意味著什么? “三爺呢?”連晉問道,既然是阜遠舟叫他們來查的,自然就要問他才知道事情原委了。 莊若虛很是無奈,“三爺就交代了幾句話人就走了,說是很快會回來,我也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兒?!?/br> 出門都作青六打扮的宮清詢問完一條街回來了,莊若虛是當日聽他親口說孫家的事的人之一,自是認識他的,也知道他現下這一副打扮的原因,不過這會兒不適合敘舊,于是點點頭當做招呼。 宮清也頷首回了個招呼,轉頭見連晉臉色不太對勁,疑惑地遞了一個眼神過去。 連晉也不說話,只把地圖挪過去示意他自己看。 莊若虛眉頭一揚——嗯?這兩人相處得不錯啊…… 宮清剛看了一眼,眉頭就是一蹙,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聞得一聲風響,他忙抬頭看去。 莊若虛和連晉也注意到了,移高目光時果然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藍影。 不過……那個……他手里拽住的人是…… 莊若虛和連晉的臉色一下子微妙了起來,不約而同地想——自家三爺已經大膽到了敢明目張膽去搶人了么,而且搶的還是甄府的人(大霧啊……)…… 那什么,不知道阜遠舟和甄偵斗起來的話是誰死誰活……咳咳咳,子曰非禮勿想。 另一廂的蘇日暮適時松了真氣,任由阜遠舟帶著他輕若無物地落地。 后面巨門和貪狼的影衛勉強跟上,一一隱身在角落里。 阜遠舟瞥了莊若虛、連晉和宮清各一眼,也不客套了,直入正題:“事情辦得怎么樣?” 莊若虛立刻將那份描了點的京城詳細地圖遞過去,目光掃了掃難得不是一幅漫不經心模樣的蘇大酒才。 曾經在早朝于宮門口和甄偵說話時和蘇日暮有一面之緣也知道這位酒才事跡的連晉也是疑惑——叫個書生來做什么??? 阜遠舟的目光掃過地圖,眼色已經完全沉了下去,直接給了蘇日暮。 蘇日暮坦然接過來,看了一會兒,用手比劃了一下,微卷額發下的雙眉立刻攏成了一堆皺褶,有些不可思議地喃喃:“居然真的是靨穿愁……” 阜遠舟面色難看。 其他三人則是一愣,滿臉迷茫。 “呃?什么夜什么愁來著?”連晉費解地問。 知道他們沒聽說過這個名字,蘇日暮簡短地道:“靨穿愁,一種大型機關?!?/br> 機關?! 莊若虛眼睛微睜——在京城里弄了個大型的機關?? 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靨穿愁的可怕,蘇日暮想了想,指了指連晉,道:“你不是那個什么勞什子元帥嗎?” 連晉嘴角抽抽,“我叫連晉……” 阜遠舟扶額——聞離你這家伙這會兒還不忘得罪人么? 蘇日暮道:“你應該知道前朝有一場很詭異的戰役,叫做函宜之戰吧?” 連晉眨了一下眼睛,點頭,“知道?!彼m然不喜歡那些酸不拉幾的詩詞歌賦,不過對古今以來的兵法和戰役都熟記在心,而函宜之戰則是最為神秘的戰爭之一。 函宜是個地名,位處現在的沙番和突厥邊境那一帶,到處都是崎嶇山谷,幾百年前那里是東、突厥和西突厥的交戰區,不過有一次戰役中,西突厥不知使了什么詭計,將人數占據絕對優勢的東、突厥的士兵引進了函宜,而后東、突厥全軍覆沒,后人去找時只看到滿地尸骨,身上似是都被長矛穿過,死狀之凄慘,令看者毛骨悚然。 至于他們是怎么束手待斃般被敵人死了的,至今仍是一個未解之謎。 這件事不止是連晉和莊若虛這樣的帥將,連宮清都有耳聞。 蘇日暮言簡意賅:“他們就是被靨穿愁弄死的?!?/br> 第一百一十五章 靨穿愁 這一句話一出口,就像石牛如海,落到地上激起一片沉默。 連晉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開玩笑的吧……”他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道。 蘇日暮毫不客氣白眼一翻,“誰有空跟你開玩笑!” 莊若虛遲疑著道:“當時東、突厥大軍有三萬人……” 能殺死三萬人的機關……何其可怕??! 連晉和莊若虛都將信將疑地對視了一眼。 他們實在是想象不出來那樣的機關是怎么樣的。 蘇日暮“嗤”了一聲表示不屑,“小生有必要拿這種事開玩笑么?有怪聲出現,就是靨穿愁啟用的標志,不出兩天天全京城都會遭了秧,到時候可別怪小生沒提醒你們。不信的話,你們盡管試試?!?/br> 阜遠舟注視著那份地圖,緩緩道:“靨穿愁除了蘇日暮恐怕就沒幾個人能懂了,你們最好信他的?!?/br> 他沒有打算解釋蘇日暮為什么會知道函宜之戰的人是死在這種機關下的原因,偏偏那凝重的語氣讓人感覺由不得不信。 連晉皺了皺眉,“我去請示陛下……”這種事非同小可。 “不用了,本王已經請示過皇兄了?!备愤h舟打斷他的話,亮出一面金牌,去找蘇日暮的途中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了,“從現在開始,京城命官全部聽本王調遣,有什么后果,本王擔待著?!?/br> “是,那現在……我們要做什么?拆機關嗎?”莊若虛問。 “你會拆?”蘇日暮忍不住又是一個白眼。 莊若虛:“……” 連晉一臉同情,宮清面無表情。 蘇日暮和阜遠舟互相看了一眼,前者點頭,后者指了指地圖上畫出的路線,嚴肅道:“尋個理由,把這一帶的百姓都撤出來?!?/br> 饒是知道事態嚴重,連晉還是臉色變了一下,“全部?” 此事關乎京城安危百姓性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過這般動作實在太大,沒有機關自然是好事,只是驚擾了百姓就大大不妙了。 “如果要拆這么一條街的機關的話……”莊若虛在地圖上大致地比劃了一下距離,“大概要多長時間?” 蘇日暮略摸估算了一下,“半個時辰……不用拆掉全部,靨穿愁是一段段連接而成的,只要破壞了每一段的中心樞紐,它就報廢了?!?/br> 靨穿愁就是這樣,做起來比登天還難,拆起來倒是相對比較簡單。 “半個時辰……” 蘇日暮補充:“找那個中心樞紐還需要時間,起碼多預留半個時辰?!?/br> 連晉和莊若虛面面相覷,叫他們行軍布陣還行,這個……怎么辦才合適??? 靨穿愁經過的路段都是繁榮之地,人口諸多,怎么才能讓全部人在極短的時間內乖乖疏散? 連晉和莊若虛正在為難之間,楚故已經帶著數百衙役奉帝命來了。 楚故走過來,“見過三爺,下官奉爺之名前來全力協助三爺做事?!?/br> “不必多禮?!备愤h舟道,目光不由自主地往皇城的方向看去。 皇兄…… 楚故行完了禮,往旁邊看去,他不認得宮清,所以只是略略看了一眼就帶過了,“連晉,若虛,……嗯?蘇公子,你怎么在這兒??” 楚故一臉茫然地看著這一群怪異的組合。 其實他自己雖然奉了皇命過來,不過也是不明所以,只因為阜懷堯的“全力”二字而覺得事態緊急罷了,來到之后聽連晉等人將事情復述了一遍,頓時驚詫不已。 “殿下,”楚故嚴肅起來,甚至用了敬稱,也不浪費時間,直入正題,“這件事的真假,您有幾分把握?” 阜遠舟看向一旁的白衣書生,對方回給他一個自信的笑容,那種不羈也感染了阜遠舟,他笑了笑,聲音輕而篤定:“十分?!?/br> “下官明白了,疏散百姓的任務就請交給下官吧?!背暑h首,拱手請命。 “本王要的是一個不剩的疏散,不計代價,你能做到?”阜遠舟注視著他。 若是讓靨穿愁發動了,這代價可不就玉衡能承擔得起的了。 楚故眼神認真,擲地有聲,“能?!?/br> …… 請了命,楚故和連晉就各帶上自己的人分頭行動。 豐景一年,四月,文試之后,府尹府以即將入夏撒藥驅蟲并維護京城大道防止開裂的理由分批疏散京城住民,其實撒藥驅蟲是每年都有的事情,不過今年通知得特別早也特別突然就是了。 不過來下通知的都是和和氣氣的府尹府衙役和客客氣氣的連家軍士兵,由于連晉和楚故在百姓心目中的良好形象,所以百姓們都算比較配合,偶爾有一兩個說不通的,就被囑咐過的衙役士兵們微笑著往外架著走了,引起哄笑聲一片。 比起那邊疏散人群的輕松,阜遠舟這邊就沉悶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