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阜遠舟突然蹙了蹙眉,“那個酒鬼會武功?!?/br> 沒交過手,不知道深淺,不過對方有刻意去隱藏這個事實。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對同一個人產生了興趣。 “去看看吧皇兄,試試他是不是真的真材實料~~~”阜遠舟自然知道自家皇兄招攬賢才的迫切心情,既然說了幫忙,機會近在眼前怎么能不好好把握? 不過…… 用輕功帶著兄長去追人時,阜遠舟酸溜溜道:“那個酒鬼長得人模狗樣的?!?/br> 耳邊風聲有點大,阜懷堯疑惑地揚眉,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家三弟什么時候開始注意別人長相了? 他繼續咕噥:“其實遠舟比他好看?!?/br> 阜懷堯失笑,“嗯?!睕]有人會覺得相貌得天獨厚的阜遠舟難看,除非是瞎子。 永寧王殿下別過了頭看他一眼,飛快道:“其實哥你最漂亮?!?/br> “……”阜懷堯穩住自己的呼吸,“我又不是女子?!?/br> 他都說不出自己是該惱怒還是惱羞成怒。 阜遠舟不改口,固執道:“哥本來就很漂亮,就像……唔,牡丹?!?/br> 唯有牡丹真國色。 不過除了他還有沒有人敢用這個詞套用在疑是永遠冷冰冰的威嚴的面無表情的天儀帝陛下?唔,御花園的泥土里也許有這位勇士的部分零件。 唔,沒人敢看也好,皇兄的好他一個人知道就好了——阜遠舟默默地想。 阜懷堯不知是不是氣到了還是惱羞成怒,沒再說話。 蘇日暮的家在京城城北,這一帶是民房區,他住的方向要更偏僻一些,從某方面來說他是落魄書生,但是他光是賣字畫就能讓自己富裕起來,偏偏他嗜酒如命,為了喝酒房子都懶得搬到好的地方。 “滄海磨石爛,天非有情天,無花逐夢還,道是路且長,人心比磐石,間或化枯礫,無諾輕可信,道情不是情……” 阜遠舟在房頂上偷偷跟了他一會兒,見他一路反復哼著詩曲兒一路拿著酒壇子灌著酒,垂至膝下的寬大袖子在風里飛啊飛,腳下就是晃都沒晃,酒量的確很好。 “真有意思?!备愤h舟突然道。 阜懷堯看他。 他笑,“蒼天無道,人間無道……” 阜懷堯也注意到了,蘇日暮唱的詩像是情詩,但是每句詩的頭一個字組起來,就是一句話,蘇大才子的詩,說是巧合,未免太巧。 不過……阜三爺問:“哥,你確定要招攬這個人?” “怎么?”對方的口氣有點古怪,阜懷堯看他。 他一臉認真地對身旁的阜懷堯道:“在為朝廷效力之前,你確定他不會先淹死在酒里?” 阜懷堯:“……” 下面的蘇日暮舉著酒壇子的手頓了頓,然后把空了的壇子往路邊一丟,繼續往前走。 阜遠舟聳聳肩,“他發現我們了,內力不低?!?/br> 說著,他就帶著阜懷堯跳了下去,落在那個酒鬼書生前面,正好擋住去路,周圍也沒什么人。 突然兩個人影冒出來,蘇日暮大吃一驚彈了起來,看清人后拍拍自己的胸口,“呼……嚇死小生了?!?/br> 阜遠舟沒揭穿他的裝模作樣,笑瞇瞇吐出兩個字:“打劫?!?/br> 蘇日暮:“……” 阜懷堯:“……” 蘇大才子苦著臉,道:“二位公子看著就是富貴人家,怎么來打劫小生了?” 阜遠舟看到他眼里一閃而過的揣測和疑惑,勾起一邊嘴角,輕哼一聲,“誰說有錢人不能出來打劫?” “……”蘇日暮很無辜,擺擺寬大的袖子,“可是小生兩袖清風,實在沒有銀錢傍身啊,不如二位放小生一馬吧?!?/br> “沒錢?”阜遠舟雙手搭臂。 “嗯嗯嗯?!?/br> 阜遠舟繞著他轉了幾圈,壞笑,左手一抬,“那,這是什么?” 手里赫然是一個錢袋! 蘇日暮臉色大變,好似真的很驚慌地去摸自己的袖袋,錢袋的確不見了。 “既然你沒錢,那這個錢袋就不是你的了~~” 蘇日暮嘴角一抽,覺得腳疼——這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阜遠舟的手一揚一收,錢袋就進了自己的袖子里,他回頭抱住一言不發的阜懷堯的胳膊,笑吟吟道:“哥,打劫完了,我們回家吧~~~” 阜懷堯無可奈何地摸摸他腦袋。 別說,那油水還挺肥的,以后沒錢養皇兄了就可以轉行打劫~~~阜遠舟心里打著小九九,默數一二三。 果然。 “二位公子留步?!碧K日暮在后面開口,仔細聽,嗓音已經有了細微的不同。 阜遠舟沖自家兄長擠擠眼睛,然后轉身看他。 蘇日暮露出苦瓜臉,“兩位找小生有事可以直說,不必順便搶走小生的口糧吧?把人餓死是很不道德的啊~~~” “的確很不道德?!备愤h舟點頭。 蘇日暮眼睛一亮:“那不知否把錢袋……” “不能!”阜遠舟笑得純良,道,“不道德就不道德吧,誰讓我看你不順眼~~~” 蘇日暮:“……”說得別人二十年啞口無言,他沒想到自己還有啞口無言的一天。 他無奈,這位公子看著俊美又溫和的,這脾氣怎么這么古靈精怪? 阜三爺審視著他,“據說,你是個大才子?” “原來公子認識小生?”蘇日暮表面驚訝,眼底卻有一抹深沉稍縱即逝。 “不認識?!备愤h舟聳聳肩,毫無壓力道。 蘇日暮覺得自己今天情緒不太對,對方認識他,他感覺不對勁,對方說不認識,他又頗不是滋味——自己明明挺出名的不是么…… “只是路過,聽到你吟的詩挺有意思的?!备愤h舟有些意味深長道。 “從屋頂路過?”蘇日暮仰頭望天。 “我很好奇,一個春風得意的大才子,有瓦遮頭有錢喝酒,怎么就對人世這么絕望呢?”阜遠舟睨眼看他。 “其實小生一直覺得能有錢到能用酒淹死我,那樣大概最美滿吧?!碧K日暮無謂一笑。 “美滿的事總是不多,這人世確實寸寸都是傷心地?!闭f這話時,阜遠舟的臉上有種特別的表情,阜懷堯抬頭看他,并沒有看到。 正對著他的蘇日暮看見了,微楞,有風穿巷而過,吹起他寬大的袖子,飄飄搖搖,顯得整個人異樣的消瘦。 兩人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也終止了。 最后,白衣的酒鬼書生道:“兩位,有話就直說吧?!?/br> 阜懷堯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這是你的?” 他伸出手,亮出剛才阜遠舟塞進他手里的東西。 蘇日暮先是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腰間,眉頭狠狠一蹙,隨即又飛快松開,笑著拱手道:“公子真是好身手,不過這是小生的家傳信物,還請高抬貴手,還給小生吧?!鼻耙痪湓捠菍Ω愤h舟說的,后一段看向了阜懷堯,他表面云淡風輕,眼底流露的緊張卻并不加以掩飾。 “你大意了哦~~~”阜遠舟輕笑,有些得意,對方自然察覺到他拿了他的錢袋,為了掩飾武功當做不知道,卻沒料到他的目的在于玉佩而非錢袋。 “家傳信物?”阜懷堯給討好地看著他的永寧王一個贊賞的眼神,輕輕摩挲手里的東西,揚眉。 這是一塊碧色的小巧玲瓏的玉佩,團龍戲珠狀,色澤微暗實則紋路精致,看起來不太起眼實則玉質上好,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而在玉佩的背面,刻著一株柳樹,柳枝婀娜,莖干強韌。 如果他沒有看錯,需要在貢品上刻柳樹的,只有他父皇佩戴的飾物。 他父皇親手刻的。 他一開始多留意了幾眼,因為這樣的貴重飾物實在不像是蘇日暮這樣無視財物的人會用的,結果這么一看,就看出問題了,阜遠舟也因著那幾眼就趁著拿錢袋的空隙把東西給他弄來了。 阜懷堯抬眸,視線落在蘇日暮身上,帶著沉重的壓迫感,幾乎可以讓人嗅到血腥的氣味,“能用貢品作家傳信物,你是哪個蘇家的子孫?” 據他所知,可有柳樹的物品,他父皇從不會贈與他人。 這一回,蘇日暮的臉色真真切切變了,強笑道:“公子莫要拿小生開玩笑了,不就是一塊玉佩么,怎么可能是貢品?” 阜遠舟粘到兄長身邊,眨眨眼,“哥,這是貢品?”一個落魄書生居然會有這種東西? 阜懷堯點頭,目光沒有移開過那個白衣書生身上,“你祖上的名諱?!彼緛硭剖窍雴杽e的,可是突然瞥到身邊的阜遠舟,還是咽了下去。 語氣是命令的,慣坐高位的自然而然,讓人有無從反駁的感覺。 “你看錯了?!碧K日暮堅持搖頭。 “說不出來嗎?”阜懷堯淡淡道,“私藏貢品,是死罪?!?/br> 阜遠舟摸摸下顎,神情純良無比,“所有貢品都有記錄,不如你跟我們走一趟官府?” 他話音未落,人已經冷不丁的沖了出去,鬼魅般出現在蘇日暮面前,過腰的黑發被風卷開,露出那張俊極無匹的容顏,眼神帶著異樣的冷酷,手如閃電般刷刷地連攻出三招,直封要害,蘇日暮神情一凜,腰肢輕折,躲開一擊后立即跳開,但是這速度遠遠沒有阜遠舟的下一掌那么快,他沒有衡量的余地,在腦子轉動之前身體已經運轉內力,想也不想地和對方對了一掌。 “嘭”的一聲,渾厚的真氣四撞,鼓起兩人的衣發怒飛,四下里的花木氣勁所摧,零落折斷,白色和蔚藍的人影同時向后輕掠,腳下劃出一道輕痕,長袖翻飛,籠住一雙有力的手。 阜遠舟和蘇日暮抬頭看向對方,不約而同露出驚詫的神色。 “五成還是七成?” “五成還是七成?” 兩個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兩人一愣。 “五成?!?/br> “五成?!?/br> 又是同時回答,兩人再愣。 “你用劍?” “你用劍?” 這回兩人就下意識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