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幾日后,謹身殿的宮人們均會瞧見,東宮的丞局大人每日都會率領全局下人跪于謹身殿前,跪上一天,浩浩蕩蕩,卯時來,戊時歸,風雨無阻,過去了好幾天…… 殿里的宮娥們見如此俊雅的男子天天跪在殿前,心疼極了,每日都聚集在廊前瞅著階□姿不改的柳大人咬手帕…… 而皇帝陛下卻是正眼也不瞧,每日上下朝都直接路過,吝嗇分一點青眼給丞局大人及其跟班,頂多偶爾冷“哼”一聲。 外加太子殿下突然間整日待在端本宮中,不見外人,于是乎……宮廷中又有了諸多猜疑—— 宮女甲:“哎哎哎,你們有沒有發現最近太子殿下都不出門的?” 宮女乙:“對呀,而且典藥局的那幫人每天都在皇帝寢宮前從早跪到晚,真是近來的宮中一大奇觀??!” 某年紀大一點的姑姑:“呵……真是有一種強烈的熟悉感呢,跟十多年前幾乎一模一樣?!?/br> 宮女乙:“十多年前?” 姑姑道:“十一年前,大皇子殿□染重疾,一直難愈,那時候,大皇子臥床不起閉門不出,一大幫子太醫也天天跪在謹身殿前求當今圣上寬恕?!?/br> 宮女甲睜大眼睛:“后來呢后來呢?” 姑姑目光悠遠:“后來皇帝陛下怕宮中氛圍對大皇子身體不利,就將他送到棲霞寺療養,八年后,他康復歸來,成為了你們現在所熟悉的……太子殿下?!?/br> 宮女乙:“嘖嘖,也就是說,太子殿下最近不出門,可能是舊疾復發了?” 姑姑堵住小宮女的嘴巴,厲色道:“這話可不能亂講,老身也只是說像,不可輕易斷言?!?/br> 甲&乙:“我們懂,懂……” =。。= 就這么持續了半月,某晚,謹身殿的冊公公照常關閉殿門,他望了眼門外那道修長的影子,影子的主人正慢慢直立起身體,不由輕嘆了一聲,打算將最后一點門縫掩緊,就聽見腦后傳來一聲渾厚的男音: “小冊子,那小子可還在外頭?” 冊公公放手,回身恭敬道:“回陛下,是的,那孩子還在門口,他每晚皆是最后一位離開?!?/br> “跪多久了?” “一整天?!?/br> “朕是言跪了多少天?!?/br> “半個月了,陛下?!?/br> “哦~”皇帝陛下揚起尾音應了聲,沉默了一會,才悠然道:“嗯……去把他叫進來吧,朕有些話要問他?!?/br> 冊公公喳了聲,趕忙回身,叫住正要背身離去的高大黑影,“柳大人還請止步!” 那段背影聞聲止步,他一身青衣,修竹般挺拔,無波真古井,有節是秋筠。 他顯得沉靜而端雅,月明星稀,夜露打在花瓣上,他在此間不急不緩回過身來,仿佛天地間唯一人而已…… 他禮貌的作揖禮,夜一般漆黑的眸子不帶波瀾地看過來:“不知冊公公叫下官何事?” 冊公公愣了愣神,才道:“先別急著回去,陛下喚你有事?!?/br> “好?!彼瓚?,徐行上臺階,跟著冊公公步入殿內。 皇帝陛下正在紫檀長案后翻折子,見謝詡進來了,他行禮參拜后,皇帝也只從折子后頭翻了個眼瞧他,而后繼續去批閱奏折。 根本沒有讓他平身,也不正面看,只隨意道:“謝小子,最近天天在朕寢宮前跪啊跪的,跪得可痛快?” 謝詡道:“托陛下的福,還不錯?!?/br> 皇帝將看好的一封擱到別處:“你自己犯的錯,還要找一群典藥局的下人來墊背?” 謝詡清淡一笑:“如若只有我一人來跪,宮中就不會盛傳太子舊疾重發,而是會別有一番旖旎猜想?!?/br> “……”皇帝陛下噎了一下:“你莫跟朕耍嘴皮子,你近日這番舉動是故意的吧,怎么,想為鈴蘭謀一條后路?” 謝詡揚眸,直接案后的老人:“非也,微臣是在為陛下謀一條后路?!?/br> “呵呵呵,”皇帝接連冷笑三聲,唰一下將手中奏折直接砸飛至謝詡膝前:“朕還需要你來幫?!不知好歹的東西,以為耍點小聰明就能讓你見到太子了嗎?癡心妄想!” 謝詡撿起那封奏折,隨意瞥了眼,慢條斯理折疊好:“一切皆在陛下您的掌控之中,下官只是應陛下心思順水推舟罷了,您不必動怒?!?/br> 皇帝陛下聞言面色稍霽,從椅子上起身,慢吞吞走到謝詡面前,俯視其洋洋得意道:“你不是言此生不再跪玉氏一族的么?!?/br> 是此生不再跪玉狗……謝詡強壓下極想糾正的欲望,沉聲平靜道:“臣只講過此生不跪玉氏,但未曾言曰不跪岳丈?!?/br> 皇帝聽完這句話,被嗆得半晌說不出話,但慢慢地,面上浮現出一抹可疑的紅暈,耳根也有緋色攀上,他一甩袖暴怒地回到原位:“混賬!誰是你岳丈!你這個小叛賊,簡直太混賬了!誰想當你的混賬!哦,不對,岳丈!” 謝詡不由勾唇,將那封折疊齊整的奏折雙手端舉至半空,道:“陛下近日似乎很為倭寇擾鏡一事煩憂?” 皇帝陛下:“關卿何事?” 謝詡道:“臣有一計?!?/br> 皇帝陛下:“呵呵,想拿這個來收買朕嗎?” 謝詡仿若不聞:“可將他們一網打盡?!?/br> 皇帝陛下:“……不需要你的計謀,朕自有對策!” 謝詡道:“微臣并非為了收買陛下?!?/br> 皇帝一副不為所動地模樣道:“為了鈴蘭?” “不,是為了報答當年陛下的一飯之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