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謝詡胸腔重重起伏了一下,才壓抑著不悅,故作平靜道:“下官有些事要與殿下私下商量?!?/br> 隨后負手離去,徹頭徹尾也沒理會亭中其余三人一下。 玉佑樘見他目光一直緊緊鎖著自己,神色也極度克制,猜想定是相當重要和著急的事,也忙立起身,快步跟上他去了□。 這是太zigong少有人至的密地,也是上回謝詡送她簪子的地方。 =。。= 一路上,謝詡一直疾疾朝前走,沒有回一次頭,也沒刻意停步等玉佑樘,卻能明顯感受到她也亦步亦趨跟隨在他身后。 就像過去幾年,她無數次跟在他身后一樣。 他是她的師父,這孩子自然也會把他當成一個信任的依靠,靜靜跟在他背后??上КF在的他,已經對她有了那樣難以啟齒的情愫…… 到了后院,謝詡倏地剎住腳步。 一陣風卷過,幾點殘花為風擷下,與半空柳雪共舞…… 謝詡回過身,幾縷青絲翻飛,衣袂也被風鼓起…… 他垂眸,注視著面前的玉佑樘—— 她好像還是比自己矮許多,過去這么多年了,也不見長大多少。 謝詡心頭莫名軟塌了一塊。 這孩子在他心里,始終是那樣瘦小纖弱,就像她第一次來寺里,自己將她從馬車上抱下那樣,輕得簡直不可思議…… 可是不知為何,自那日起,她壓在他心頭的力量卻越來越重,她輕輕一暼而來的目光都能讓他都覺得很累,覺得難受,覺得折磨,覺得無可適從。 這種感覺讓他痛苦,卻又讓他甜蜜,他心中有自己的擔當,本只想就此度完一生,不再有所求……可是這幾日,他才倏然明白過來,他也有所求—— 人有所求便有所懼,所求為軟肋,她已徹底變成他的軟肋。 “謝先生?”玉佑樘總覺得今日的謝詡很是奇怪,急吼吼叫她來,卻又不吭一聲,只靜靜站著,不由喊了聲。 謝詡目光還膠著在她腦袋上方,極輕地“嗯”了聲。 玉佑樘問:“叫我來有什么事?” 謝詡:“沒事?!?/br> “……”玉佑樘腦后黑線了一把:“那我回去了,把徐階他們撂在那不大好?!?/br> 徐階他們…… 她時時刻刻惦記著那幾個無關緊要的人,連同自己多待一刻都嫌長,都怕怠慢了那些人。 謝詡原本溫柔的心緒一瞬冷透,他涼涼開口道: “我不會同意你遷倉的,就算圣旨下來,我也會封駁回去?!?/br> 玉佑樘一聽,心中頓時躥出一團火:“你那天在朝上明明同意了的!” “我根本沒有同意,我只是不想多作辯駁,”謝詡揚目不再看她,側了個身:“你難得有個不錯的點子,作為師父,我也不愿讓你在朝堂上太過丟臉?!?/br> “憑什么不同意?你也知道是不錯的點子,”玉佑樘走至他跟前,強迫謝詡正面自己,眼光灼灼道:“我和他們都選址選好幾天地點了,只希望能做到最好,結果你現在告訴我不行,你怎么可以這樣出爾反爾?” 謝詡輕笑一聲:“那也只能怪你先前沒有先與我商量?!?/br> 他面上維持著淡然之色,心已經揪緊到極處,他痛恨這樣的自己,饒是再想將她緊緊禁錮在自己身側,一步也不離,也不能有盡然的理由。 他與之她,只有一個“師父”的身份,這是他曾擁有她的唯一理由,也是她欲將脫離,且同自己越走越遠的最大鴻溝…… 謝詡斂了長睫,耳畔只能聽見玉佑樘咬牙切齒萬般惱怒的語氣:“你這樣言而無信,還配稱人師。首輔大人,從今往后,我不會再煩你,咱們各憑本事好了?!?/br> 謝詡原先便被那些無所適從的情緒折磨得難受不已,玉佑樘這句話宛若一點火,瞬間將他完全引燃! 他同她在一起那么久,她竟因為那幾人要與他從此恩斷義絕…… 謝詡目光重新回到那張一個多月以來都叫他魂牽夢縈的臉上,這張臉此時已經惱怒已經微微泛紅,小口微微張著,一點點喘息,就像他那晚所夢見的一樣,就像他那日送她的那一枝粉桃一般…… 似中了魔怔一般,他大掌一抬,隨即掐住了玉佑樘的下巴,俯身親了過去! 明顯感覺到手下人微微一怔,謝詡順勢撬開少女的唇,更為深刻地吻了下去。本能驅使,他愈發捏緊了她下巴,迫使她與自己愈加緊密,親吻得越久,他覆在她唇上動作越發輕柔,他極為細微的舔舐,吮吸,像在品嘗一個甜美的夢…… 倏地,大概是手中的小女孩反應過來了,一下用力推開了他臉…… 夢境就在此刻戛然而止! 謝詡回過魂,幽暗的眸色慢慢清亮開來。 眼前的玉佑樘一臉羞惱,臉紅得似是熟蝦,她瞪著自己的眼睛也可愛極了,像一只炸毛的小獸。 微風過來,她頰邊紅暈逐漸褪卻,而后她慢慢抬起手…… 謝詡覺得玉佑樘大抵是要打自己,也不閃躲,甚至不動聲色小幅度傾身,以保她能夠得著。 卻不料玉佑樘就著手背,一點點慢慢抹去自己唇上的水色,然后極為冷靜問: “你為什么親我?” 謝詡輕微一怔,隨即強勢反問:“你不允許?” 玉佑樘臉尚又有點滲紅:“我當然不允許?!?/br> 謝詡垂眸看她,眼底泛濫出一水溫柔,問:“若我不同意,你就不會遷倉么?” 玉佑樘不知他為何會扯到這個,如實答:“我都準備那么久了,自然也不會?!?/br> 謝詡一臉坦蕩淡定,理所當然道:“那我自然也不會因你不允,而不吻你?!?/br> 玉佑樘:“……” 作者有話要說: 呼—— ☆、22第二十二幕 沉默半晌,幾只棲鳥啾啾飛過,玉佑樘才小小后退了一步,問道: “所以你親我,只是為了如此?” 謝詡方才還算靈活的腦筋一下又當了機,只答:“……嗯?!?/br> “那就好,”玉佑樘長吁口氣,又評價道:“謝先生若對我遷倉一事心有不滿,還是用以往那些法子來罰我吧,這種實在是……” 她撇撇嘴,擷了個自認為最合適的詞:“無福消受?!?/br> 謝詡聞言,一動不動,也不吭一聲。 玉佑樘見他沒反應,理了把少許凌亂的衣袍,轉身走了幾步,又自游廊中回頭,見謝詡還似石像般僵硬在原處,詢他道: “謝先生不跟我一起走?” 話落,便見她口中所呼之人似醒了一般,三步并作兩步,夾帶勁風,自她身邊走過,轉眼便不見蹤影。 玉佑樘左右擰了把方才被捏疼的下巴,心道,這人最近還真是喜怒無常啊。 =。。= 當日午后,重新回到文淵閣的首輔大人始終面色陰沉,雖說他長年是一座移動冰山,但今日明顯黑云摧城,即將刮起滿天暴雪啊…… 謝詡走至何處,那邊的小文官便立馬作鳥獸狀散,退至方圓十里開外。 也奇怪,這首輔大人向來平靜淡定,不見喜怒,今日為何這般有失常態? 有好事者特意八卦了一番,聽聞首輔大人下午去了趟翰林院,又去了趟東宮,回來后就變得如此了。 噢………… 結合近日之事,大家瞬間意味深長懂了。 接下來幾日,謝詡皆是如此。 奉天殿參與早朝的官員,以及文淵閣的眾位小官均被迫承受了一天又一天的人工冷氣。 謝詡身邊一位心腹內侍已然看不下去,趁著謝詡埋頭一封封審閱奏折的時候,掩唇低問: “大人,是否心儀于……太子殿下了?” 謝詡翻折子的長指一下頓住,隨即又翻得飛快:“不知所云?!?/br> 內侍也不急,又道:“謝大人不必急著否認小人,小人只是覺得吧,太子殿下那般姿容,莫說女子,是個男人見了也會動心。大人若真有了這份心,小的曾閱覽過一些馭女詭術,雖說是對女子運用,但小的看來,人心相似,并無太大分別……” 講到這里,內侍垂眸偷瞧了自家大人一眼,只見他雖作一副極速翻頁“我好忙”狀,耳朵卻是豎得老高,這才又慢悠悠開口: “若是大人需要……” “不需要!”謝詡一把打斷他,又疾疾補充:“出去,以后切莫再胡言亂語?!?/br> 內侍忙怏怏垂首,默默退下。 謝詡見最后一點門縫被徹底合上,這才極長地緩出一口氣,而后倚向椅背,抬手揉了兩下太陽xue。 那件荒唐事過后,他回來一番細思,當真后悔不已。 就算對方并未過多重視,他那愚蠢可笑的舉動也已經如潑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 于是乎,打那日后,愈發不敢直面玉佑樘,尤其早朝時分,在那孩子面前,還站的離她那樣近,各種局促不安,各種度日如年。最難受的是當她目光偶然會逡巡到自己身上時,更只覺小鹿亂撞,心快自胸口跳出…… 再者,今日下人來問他是否要習得那什么術的時候,他居然還頗有些感興趣,竟還如同一個后宮妃子爭寵一般,期望從那幾位年輕小翰林之中脫穎而出,博她獨一關注…… 啪—— 謝詡一掌蓋于案面,桌腳顫顫巍巍間,他轟然起身,做出一個極大的決定。 他不能再這般下去了。 謝詡大步推門而出,一股清新之氣自四面撲來—— 既然不能躲,那就直面。 他視線來回掃了又掃,片刻便捉到那位剛剛被他回絕并攆出門的小內侍,又邁著大步朝他走去,而后輕輕拍了拍他肩膀…… 本來耷拉著腦袋的小內侍抬起頭來,見太傅大人正逆光立于自己跟前,光在他四圍流動,他就宛若一匹淌過湖水的漂亮烈馬。 而后,大人輕咳了一聲,看似隨意地啟唇:“你方才所言之書,拿來給本官瞧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