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慕容天已經吐無可吐,只剩干嘔,他大口大口喘著氣:“你……你們兩個不是因為琴棋書畫才成為好友的?” “琴棋書畫?”桑玥笑得直不起身子,“臣女除了除夕夜那一支劍舞,再無拿得出手的才藝,皇上若是不信,大可差人去定國公府一問,我可是連彈琴都不會的!” 恬郡主騙居然敢騙他! 桑玥笑得誠懇:“等臣女入宮伴駕之后,多的是時間將臣女的看家本領展現給皇上?!?/br> “入宮伴駕?你休想?你這種人……哪有資格入宮伴駕?” 慕容天怒火中燒之際,桑玥又嘆了口氣,將青蛙尸體仍在地上:“臣女瞧皇上好像被它嚇著了,別怕,皇上,臣女替你報仇!” 說著,桑玥抬起腳,狠狠地踩了下去! “吧唧”一聲,青蛙成了一坨爛泥,偏那碩大的眼珠子奪眶而出,朝著慕容天的腦門砸去! 一股熱流,一種sao味兒,南越史上第一樁:皇帝尿崩了! 遠處的慕容拓饒有興趣地欣賞完一處庶女戲龍的鬧劇,嘴角裂開十分優美的弧度,這點膽子也敢招惹桑玥? 夜幕降臨,繁星璀璨,今夜月色獨好。 露天的花園內,矮桌對齊排開,矮桌旁放了綿軟的團墊,大家席地而坐,男賓為左、女賓為右。中間是一堆燒得旺盛的篝火,激情地吐著火舌,偶有微風來襲,令它張牙舞爪,映著年輕兒郎和豆蔻少女的臉,橙紅的,像撲了迷人的胭脂。 男賓席的最前方,自覺地圍了個大圈。大圈中央,一紫一墨,兩道身影拼得熱血沸騰,旁側時不時傳來歡呼和激勵聲。 “十四碗!好!靖王殿下厲害!” “十五碗!慕容公子威武!” …… 世家千金們直直地盯著慕容拓和慕容耀的英姿颯爽、俊雅倜儻,愣是錯不開視線。這番酣暢之姿,抬手仰頭間,不知折去了多少女兒家的玲瓏心思。 桑玥扶額,好好的一個酒宴,生生變成了拼酒比賽,偏偏主角還是慕容拓和慕容耀,他倆怎么就杠上了?更離奇的是:曲修宜竟然唆使人下起了賭注,賭今晚究竟誰會贏? 桑玄夜身份不夠尊貴,呆在那兒并不十分招人待見,索性來到桑玥的席位旁,與她比肩同坐。 “聽說慕容世子已經抵達洛邑了,第一天就打了場勝仗?!鄙P孤唤浶牡氐?。 都到了么?桑玥憶起那日的對弈,其實何止慕容錦,就連她自己都不想堵了那個破綻,心里期待著那盤棋能持續得久些,再久些。慕容錦不像慕容拓這般與她長期相處,卻總是能一眼看穿她的真實想法。如果,他不是慕容錦,她不是桑玥,或許二人能成為惺惺相惜的知己吧。 “對了,怎么沒看見恬郡主?她這兩日不都一直纏著你?”桑玄夜環視四周,并未瞧見那個天姿國色的人,不由驚訝地問道。 桑玥捏起一塊鳳梨酥,斜對面的慕容拓正好飲下一碗烈酒,不知是酒意作祟,還是篝火添彩,他俊美無雙的臉上染了層淡淡的朦光,他看向桑玥,挑眉一笑,清澈無瑕的眸子里竟然閃過一絲慵懶,慵懶得魅惑人心。 桑玥垂眸,慕容拓啊,你喝醉了。 “玥兒?!?/br> “嗯?”桑玥意味深長地笑了,“恬郡主或許是身體不適,早早歇息了吧?!?/br> 此時,曲修宜走了過來,討好一笑,遞過手里的紙筆:“桑小姐,桑公子,你們兩個買誰贏?” ☆、【第七十九章】溫情的夜 下注,下的是心思,王公子弟們不缺錢,投靠誰就賭誰贏;千金小姐們不喜賭博,心里喜歡誰便押了誰的注。 桑玥拿過曲修宜手中的紙筆,大致瞄了一眼,一半一半,她嘴角微揚,在慕容耀和慕容拓的名字下各添了一筆,爾后掏出兩張銀票,淺笑道:“我和大哥一人投一注?!?/br> 曲修宜面露難色:“桑小姐,到底哪一注是你押的?” “有什么關系呢?反正我和大哥各押一注,誰也不得罪就是了?!鄙+h將紙筆還給曲修宜,“你現在跟著慕容拓混得風生水起,是不是?” 曲修宜撓撓頭,咧唇一笑:“得蒙慕容公子賞識,我現在可是個十分重要的人!不過再重要,也沒桑小姐重要,嘿嘿?!?/br> 桑玄夜不悅地將酒杯擱在桌上:“曲公子,請注意你的言辭,我二妹尚未婚配,別說些有的沒的毀我二妹清譽!” 曲修宜臉色一沉,你二妹和慕容公子還有清譽可言?你是不知道他們私會了多少次吧?不過這話,心里想想就好,讓他說出口他可不敢!萬一傳到慕容拓的耳朵里,免不了又要受頓折磨。 曲修宜悻悻地走了,林妙之裙裾飄飄而來。她發如鴉青,面若皎月,即便身后是一堆旺盛的篝火,她依舊光亮得不像話。這光亮,源于她獨有的氣質,一種唯精靈才能散發出的生機。 “桑公子,桑玥?!彼唵我娏藗€禮,桑玥拉過她在自己和桑玄夜的中間坐下。 桑玄夜微微一笑:“林小姐?!?/br> “你可以和桑玥一樣,叫我妙之?!绷置钪倘恍Φ?,眸子里卻仍閃過一絲羞赫。 桑玄夜仿佛不察,臉上的笑容和煦如春風:“妙之?!?/br> 定國公府席位不遠處,便是寧國公府的席位,楚纖纖席地而坐,眸光似落在張牙舞爪的篝火上,又似遠眺在無邊的夜色中。她身穿宮緞素雪絹裙,耳墜紫水晶,仿佛烈焰旁的一捧白雪,不知何時就要化于無形了。她的三千青絲被挽成一個簡單的螺髻,用一支簪子固定。那簪并不見得多么名貴,卻新穎獨特,頂端用金絲繞了一朵梨花,中間點了兩顆紅寶石,仿若梨花吐蕊,都能聞見陣陣芬芳。 一壺烈酒下肚,慕容慶看癡了去,纖纖,還說你不喜歡我!那是我親手為你做的釵! 林妙之和桑玄夜漸漸熟絡,談話間摒棄了羞澀,桑玄夜驚奇地發現,林妙之與其他閨閣女子大相徑庭,她對事物的看法不拘泥于禮法規矩,宏觀大氣,見解獨到,心里對這個侯府小姐多了一分好感。 桑玥幽靜深邃的眸子微瞇了一下,妙之啊妙之,快點做我大嫂吧! 這時,嚴婷蘭走了過來,她簡單地與三人見了禮,爾后在桑玥的另一側坐下,露出一副親和的姿態:“那邊拼得可真激烈,不知桑小姐到底下注誰贏呢?是慕容公子嗎?” 嚴婷蘭話里有話,桑玥故作不明,淡淡笑道:“這個嘛……我和大哥一人押了一個,反正最后誰贏我們都不虧?!?/br> “是么?反正這就是好玩兒,我們也不缺這點錢,你說是不是?”你壓根就是輸不起吧! 剛好此刻,慕容拓又朝桑玥拋了個閃亮亮的媚眼,桑玥扶額,長得那么好看,還露出風情萬種的神態,他這是想迷死一堆千金小姐嗎? 慕容拓真的醉了,在人前總是冷著一副臉的他,今夜笑得特別多,特別迷人。 桑玥定了定神,道:“嚴小姐說的有道理,我們這穿的戴的,哪一樣不是價值千金?” 嚴婷蘭看了看桑玥的首飾,再對比自己的,正欲打算炫耀的話生生哽在了喉頭,她不禁自慚形穢,一個庶女,穿戴比她這個嫡女好多了!豈有此理! 她努力克制住心底的不悅,端起一杯花茶,放在唇邊碰了碰,突然,蔣茹從旁側跳了出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嚴婷蘭!” 嚴婷蘭嚇得手一滑,茶杯翻落在了蒲墊上,她和桑玥的裙子同時被打濕。 “蔣茹你想嚇死我?”她忙掏出帕子給桑玥擦拭,自責道:“對不起,桑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 蔣茹沒好氣地哼道:“你的膽子有那么小嗎?不是你……” 嚴婷蘭拍桌厲喝道:“蔣茹!你嚇到我沒事,可我方才差點燙傷了桑小姐!” 桑玥倪了嚴婷蘭一眼,眸光意味深遠,唇瓣勾起:“沒事,嚴小姐無需動怒?!?/br> “這里風大,我們去換身衣衫吧,不然會著涼的?!眹梨锰m站起身,伸手去扶桑玥。 桑玥撣了撣裙擺,對桑玄夜和林妙之眨了眨亮晶晶的眸子,道:“大哥,你和妙之先聊,我去換件裙衫?!?/br> 嚴婷蘭扶著桑玥往寢宮方向走去,從花園到她們居住的寢宮,需要途徑曲徑深幽的小路若干、霸氣恢弘的殿宇數個、雅致清冷的別院繁多,這一路遠離歡歌熱舞,踏著明月清輝,倒是顯得格外漫長了。 夜風陣陣,蟲鳴鳥叫,偶伴有幾聲蛙鳴,花園里的鬧聲已經完全消失在了桑玥和嚴婷蘭的耳中。嚴婷蘭時不時地張望一番,眼瞼飛速眨動,似在等待什么。終于,到了一個岔路口,嚴婷蘭笑道:“我們的居所不在一起,我從這兒回去了?!?/br> 桑玥將鬢角的秀發攏到耳后,笑容淺淺道:“下一個路口再左轉貌似更近啊,嚴小姐再陪我走一段吧?!?/br> 嚴婷蘭笑得極其夸張:“呵呵,我習慣了走這條路?!?/br> “那行吧,這條路黑得很,嚴小姐要當心?!?/br> 嚴婷蘭笑著點點頭,還是當心你自己吧!她飛一般地沖進了夜色中,渾然不知此去是兇途! 因為心虛的緣故,她腳底生風,經過一條狹窄的石子路時,突兀地踩到一個滑膩的物體,整個人翻進了一旁的水溝,落水前的一霎那,她感受到了死神的宣判。 “啊——”一聲凄厲的慘叫沖破云霄,從此世上,不再有人提起嚴婷蘭。 聽到嚴婷蘭的尖叫,桑玥提起裙擺,淡淡一笑,伙同恬郡主來害我?希望你希望這種下場! 她往寢殿方向走去,路過一處別院時,桑玄夜從樹后閃出,他拍了拍手,眼底閃過一絲暗芒:“果然被你猜中了,有埋伏?!?/br> “大哥怎么解決的?” “我把她們打暈了?!?/br> 桑玥和桑玄夜走進別院,她凝眸一看,竟然是素心和素蘭!她們二人哪有被打過板子的跡象?呵,恬郡主幾番故意設困、解圍,真是用心良苦! 不一會兒,蓮珠背了個人過來,她氣喘吁吁地將人往地上一摔:“小姐!她可真沉!” “辛苦你了,東西呢?” 蓮珠會意,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拔掉瓶塞,將花蜜粉灑在了蔣茹的脖頸處,道:“不給她臉上抹一點么,小姐?” 桑玥搖頭:“她膽子小,心眼不壞,不過是交友不慎,提個醒就好,最重要的是,我們需要她說出事實的真相!對了,你去準備一托盤好菜好rou和好酒,把酒往她們身上淋上一些?!?/br> “是!” 如此,就變成素心素蘭喝酒誤事,將蔣茹當成桑玥抓進了別院。蔣茹消失一夜,第二天脖子又被蟲蟻咬得血rou模糊,一定會供出這兩日同恬郡主、嚴婷蘭的勾結,屆時,桑玥倒要看看太后怎么給安國公府一個交代!當然,還有嚴婷蘭,她因為幫恬郡主辦事,不慎摔入水溝被荊棘毀容,忠信侯府咽得下這口氣,才怪? 花園中,慕容耀和慕容拓繼續拼酒,楚纖纖似乎心中郁結,不愿多呆,兀自起身,離席而去,臨走前,她忍不住瞟了慕容慶一眼,恰好慕容慶也在看她,四目相對,哀怨癡情參半,楚纖纖眼圈一紅,錯開視線,消失在了花園。 慕容慶心里哇涼哇涼的,像揣了塊冰。他是真的愛纖纖,與楚蓉蓉完全是巧合,好吧,他承認他對纖纖撒謊了,他不只一次地要了楚蓉蓉,但每一次他的心里想的都是纖纖。男人三妻四妾本就稀疏平常,難能可貴的是他的心只給了纖纖一人,纖纖為何還不滿足? 楚纖纖越走越遠,他的心也越來越空,昨夜在回廊的激情仍歷歷在目,他堅信,纖纖是愛他的! 思及此處,慕容慶起身,又喝了一大壺酒,悄然離開了席位。 “拓兒,今天我們一定要分出勝負!”慕容耀高舉酒壺,眼含挑釁,這勝負也不知說的是拼酒還是其它。 慕容拓不甘示弱:“難道我還怕了你?” 二人齊齊仰頭暢飲,忽然,書童懷安扒開人群,在慕容拓的耳邊小聲道:“公子,桑小姐方才和嚴小姐在湖邊起了爭執,被嚴小姐推下水了?!?/br> 慕容拓的拳頭一緊,酒壺破裂:“她人呢?她應該會游水的?!?/br> “奴才聽曹女官說,嚴小姐使了壞,令人往里砸石頭,桑小姐的頭上被砸了好幾個洞,幸而恬郡主路過將其救下,目前桑小姐正躺在荷塘附近的傾心居,恬郡主知道公子關心桑小姐,特來通報一聲?!?/br> 慕容拓神色一凜,剛剛桑玥的確是隨嚴婷蘭一同離開的! 慕容耀注意到了慕容拓臉上的凝重,遂凝神聚氣,想要用內力聽到他們的談話。慕容拓把音量陡然一壓,聲若細蚊:“你確定桑玥在傾心居?” 書童小心翼翼地點頭:“奴才偷偷跟隨曹女官,從院落外瞄了一眼,那衣著打扮,是桑小姐沒錯?!?/br> 慕容拓將破裂的酒瓶扔到地上,伸了伸胳膊,輕描淡寫道:“慕容耀,你贏了?!?/br> 對于輸贏,他在乎,但他更在乎桑玥,所以勝利還是讓給慕容耀吧! 慕容拓這一認輸,可哭慘了曲修宜:“慕容公子喂,我可是下了一千兩的賭注啊,你明明勝券在握,為何說放棄就放棄了咧?” 夜色獨好,淡淡的黑云自圓月前緩慢飄過,稍了一抹詭異和神秘的色彩。荷塘邊的傾心居內,一名白衣女子側臥于床榻,她衣襟半敞,露出大紅色的繡著茉莉的肚兜。她的身形嬌小,酥胸卻長得極好,加上刻意拉低了肚兜,竟在側臥的姿勢下,擠出了迷人的乳壑。 今夜,她做了完美的部署,只要拓哥哥來,不論成與不成,拓哥哥都非娶她不可! 臥房內春色蕩漾,院子外寧靜祥和,曹女官靜靜守在院落的一側,只等合適的人到齊,她就開始行動。遠遠地,她自夜色中瞥見一道匆匆趕來的身影,急忙背過身子朝另一個方向看去,不知看到了什么,心里吁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