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桑玥闔眸片刻,道:“我知道了,把丁香叫過來?!?/br> 今晚是茉莉和鐘mama當值,所以丁香早早地歇下了,睡夢中被叫醒,心里驚愕了一瞬,隨后穿戴整齊去了桑玥的閨房。 桑玥端坐于小姐椅上,鐘mama和茉莉規矩地立在一旁。 “奴婢見過二小姐?!倍∠愎Ь葱辛艘欢Y。 桑玥也不與她兜圈子,開門見山道:“丁香,我自問待你不薄,你為何要背叛我?” 此話一出,茉莉和鐘mama俱是一怔,尤其是茉莉,她和丁香都來自福壽院,彼此很是要好,就更不能理解二小姐的話從何說起。 丁香跪了下來,疑惑道:“二小姐,奴婢聽不懂你在說什么?!?/br> “聽不懂我在說什么?那你可認得它?”桑玥冷聲說完,將手中的碧玉海棠釵扔到丁香的裙擺上,“這支釵我從未戴過,那日為進長樂軒救五姨娘,我讓你將它送給了荷香。除了你,還有誰知道它曾是我的首飾?” 丁香的心猛然一顫,嘴上卻不依不饒:“小姐,你的首飾向來由蓮珠保管,這個想必她也是認得的?!?/br> 桑玥冷冷一笑:“呵,嫁禍得很好嘛,我再問一次,你究竟背著我做了什么?別以為我真的不知道,我不過是看在祖母的面子上,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br> 丁香低下頭,咬唇道:“奴婢沒有做對不起二小姐的事?!?/br> 桑玥淡淡睨了她一眼,道:“是嗎?蓮珠,進來!”五姨娘的事迫在眉睫,她可沒功夫跟丁香慢慢耗。 蓮珠進來了,手里握著一根三尺長、三指粗的木棍,笑呵呵地看向丁香。 “鐘mama,茉莉,擒住她?!?/br> 桑玥一聲令下,二人快步上前按住丁香的肩膀和手臂。 蓮珠掐住她的臉頰,將木棍緩緩塞進她的口里,當木棍觸及喉頭的時候,一股強烈的惡心感油然而生,她條件反射地干嘔,拼力后仰,令那根木棍從嘴里退了出來。 “嘖嘖嘖,”桑玥似譏似嘲地搖搖頭,眼波中帶了一絲不屑,“才這樣就受不了了?待會兒木棍穿腸而過、自魄門而出時,你還不得難受得死去?啊,我差點忘了,好像棍刑之下本就無人生還。只是我好奇,他們是惡心死的,還是痛死的?” “二小姐!奴婢是老夫人送過來的,你不能這么對奴婢!” “還嘴硬?蓮珠,這次別再手下留情!” 茉莉不忍地撇過臉,鐘mama卻騰出一只手扣住丁香的頭,不讓她亂動。 蓮珠再次將木棍塞入丁香的口里,一擊深入,滑過她的喉頭,硬物帶來的劇痛和惡心感令丁香止不住地干嘔了起來。 越嘔吐喉壁越是抵住木棍,喉壁越是抵住木棍越忍不住要嘔……如此反復,生不如死。 木棍還在深入,丁香痛苦得汗如雨下、死命掙扎、眼淚呼呼冒個不停。她嗅到了死亡的味道,而比死亡更可怕的是這種臨死前的折磨,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唔——嘔——” 桑玥走近她,示意蓮珠停下動作,木棍就那么靜靜地插在她的食道。 “決定將功贖罪就眨眨眼,還想抵死不認就繼續瞪著我?!?/br> 丁香迅速眨了眨眼。 桑玥擺擺手,蓮珠將木棍抽了出來。丁香只覺喉部一陣澀痛,但仍忍住惡心感和不適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奴婢……奴婢是大夫人安插到老夫人院子里的眼線,卻陰差陽錯之下被指給了您?!?/br> “初冬,去攝政王府赴宴的那一回,大夫人讓奴婢故意延遲時間通報,并給您換上最華麗的衣衫,好讓您顯得不懂規矩、而且招搖?!?/br> “除夕夜,來福的尸體運回府里后,大夫人讓奴婢偷一件您的首飾給她,無奈蓮珠管得太緊,奴婢無從下手。就想起了從前您讓奴婢給荷香送過一支釵?!?/br> “后來,大夫人從荷香的遺物中搜到了那支釵,并將它放在來福的懷中,令嫣兒看見,并讓奴婢告訴嫣兒是您買通了來福刺殺四小姐,結果雙雙斃命。因奴婢是您的貼身丫鬟,嫣兒不疑有它,一心想為來福報仇,便同五小姐演了出戲,目的就是挑起七姨娘對您的懷疑?!?/br> “二小姐,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奴婢與嫣兒一樣,父母早逝,從小與弟弟相依為命,可無奈弟弟好賭成性,欠下一屁股賭債,大夫人幫奴婢的弟弟還了債,奴婢……只是想報恩?!?/br> 語畢,她已泣不成聲,伏在地上等候桑玥的發落。 “報恩?”桑玥的眸中忽而竄起一股子極寒的冷意,令人如墜冰窖:“扒了她的褲子,從魄門而入,直到腸穿肚爛!” 茉莉被嚇得不行,但還是跟鐘mama一起按住了丁香,同處一室,沒想到她背地里做了那么多壞事! 蓮珠一手cao起木棍,一手扯了丁香的褲腰帶。 她拼命掙扎:“二小姐!奴婢說的都是實話??!您不是允許奴婢將功贖罪嗎?” 桑玥按住蓮珠的手,冷道:“你說的是實話,但卻不是我想聽的實話!那些不用你說我也猜得到,又算是哪門子的功?” 她松手,蓮珠扒了她的褲子,揚起木棍…… 丁香只覺下面一涼,回頭便看到木棍,先是一陣干嘔,爾后懼怕如海浪般席卷而來,她嚎出了聲:“奴婢在您的院子里埋了毒藥!” 原本只是嚇嚇丁香而已,沒想到她還真藏了一手。桑玥冷聲道:“是幾位姨娘中的那種毒?” 丁香點點頭,魂魄已去了一半:“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是……” 桑玥耐心聽完,讓眾人放開她,轉身坐回椅子上。 只一個轉身,便斂起了渾身的冰冷,只余下眸光燦若星河,唇角勾起一抹舒柔的笑意,與方才那個唆使人使用酷刑的陰冷模樣判若兩人。 “丁香,你弟弟還欠多少債,我幫你還。而且,我還會給你弟弟謀份好差事,只要你安心替我辦事,我便許他一個光明前程。如果你不愿意,我給你一筆錢,送你出府。你不用急著給我答復,先歇息幾天吧?!?/br> 茉莉將四肢發軟的丁香扶了下去,心里暗自慶幸,還好她從未做過一件對不起二小姐的事!這二小姐,好的時候像個神,狠起來簡直是個小魔頭! “啟稟二小姐,靖王殿下來了,老爺讓您去花廳?!笔亻T的丫鬟稟報道。 桑玥看看沙漏,已亥時三刻,靖王為何這么晚造訪定國公府?還要宣她前去?要命的是,慕容拓也快來了。 “蓮珠,你留在這里,待會兒慕容拓來了你就告訴他,今晚我不練習騎射了,讓他明天再來?!?/br> 蓮珠兩眼陡然睜大,笑比哭難看:“小姐,奴婢覺得吧,慕容公子對那匹汗血寶馬是志在必得,所以對你的訓練堪稱嚴苛至極。不管刮風下雨,從不間斷。你說今晚不練習,他……他還不得掀了棠梨院?” 蓮珠說的不無道理,只是桑玥不確定此去需要多久,總讓慕容拓等著似乎不太妥當。她嘆了口氣:“那你如實相告,若他愿意等,便等著吧?!?/br> 蓮珠癟癟嘴,道:“上回,你就因為給老夫人侍疾而比約定的時間晚回了一刻鐘,慕容公子就拉著你多練了一個時辰。此番前去,怎么也要一個時辰,那小姐你今晚還不得被慕容公子折騰一宿???” ☆、第四十九章 自食惡果 真要折騰一宿也沒辦法,她還是要去見靖王和父親。 換上一件淡紫色束腰羅裙,外襯白色菊紋上裳,樸實無華、淡雅別致。柔軟的墨發被挽成一個百合髻,兩指青絲垂在面頰,令本就小巧的面龐越發顯得精致。 蓮珠又為桑玥簪上白玉花鈿,清麗脫俗。 這身打扮,不算出挑,但也不顯得怠慢。 嚴格說起來,她與靖王也算有些淵源。先皇后去世后,靖王一度過于悲慟,因父親是教靖王武藝的老師,二人關系不可謂不親厚,于是父親將靖王接到府上小住了半年。 當時,她五歲,靖王十四歲。 府里的女孩子那么多,桑柔美麗、桑秋乖巧、桑莞聰穎、桑麗大方,靖王卻偏疼木訥小氣的她,總是在她被桑柔欺負之后,給她糖吃、背著她到處溜達,而她也總一口一個“耀哥哥”的叫。 再后來,靖王回了宮,二人便沒再單獨見過面。即便見了,也是隱于人群之中。漸漸地,桑玥就將那些回憶拋諸腦后了。 事過境遷、物是人非,她和他都已不復兒時的天真浪漫。 到達花廳時,桑玥見到了“久違”的靖王。重生后,還是第一次見這位“害得”定國公府走上謀反之路的殿下。 慕容耀身形健碩,衣服是上好的紫色蜀錦,下擺上繡著盤龍云海、旭日東升。金線與頭上的紫金冠相互輝映,頗有一股紫氣東來、唯我獨尊的王者之威。但他一轉過身來,感覺就全然變了。 他的五官美得令人窒息,面若桃李、眉如墨劍,薄唇嫣紅似櫻花,下巴微微翹起,唇角掛著風流邪肆的笑。他與宸楓一樣,都有一雙迷死人的桃花眼,不同的是,他璀璨迷人的眼眸里少了那份消沉、孤寂,卻多出好幾分調侃和危險。 是的,危險!這種人,披著風流倜儻、放浪不羈的外表,做著集結群臣、謀朝篡位的舉動。 “見過靖王殿下?!鄙+h行至花廳中央,遠遠地行了一禮。 慕容耀一手負于身后,一手橫于腹前,緩步向桑玥走去。頓時,暗香浮動、沁人心脾。 他單指欲挑起桑玥的下巴,桑玥卻搶先抬頭,笑得天真浪漫,帶著幾許尊崇的敬意,仿佛在看一個救萬民于水火的英雄,但那雙深邃清冷的眸,卻讓慕容耀望不見底。 他怔了怔,收起僵在半空的手,笑得嫣然:“你果然變了,桑將軍和玄夜告訴我你的變化時,我還有些不信?!?/br> “人都是會變的。更深露重,不知殿下傳召臣女所謂何事?” 慕容耀拿出負于身后的手,攤開掌心,露出一個小巧的青花瓷瓶:“百轉丹,拿去救你娘吧?!蹦菢幼?,像極了小時候,她被欺負得哭鼻子,他遞過一塊糖,“拿去吧,吃了就不難過了?!?/br> 桑玥愕然地看著慕容耀,第一個反應是父親將此事告訴了他。 “有條件的?!蹦饺菀矚g看她愕然的樣子,懵懂而天真。他忍不住湊近她的臉,嘴角咧開一個邪肆的弧度,話腔里帶了一絲蠱惑,“小玥玥,讓我親一下,嗯?” 那聲“嗯”的調調七彎八轉,一直轉到桑玥的心里,立即變成一只小貓的爪子,出其不意地將她的心肝肺撓了一把,酥酥的、癢癢的。 這個靖王殿下,真是個妖孽! 她急忙后退兩步,避開他惑人的氣息:“殿下,請自重。生死由天不由人,臣女的娘無福消受如此尊貴的丹藥。殿下有事請找臣女的父親商議,臣女告退?!鞭D身,嘴角一勾,大不了等下讓慕容拓從他手里搶過來! 慕容耀拉住她的胳膊,將藥塞進她的手中,深吸一口氣,仿佛十分陶醉的樣子:“嗯,很香,海棠花的氣味,我喜歡。你小時候總是追著我跑,‘耀哥哥’、‘耀哥哥’叫個不?!,F在怎么跟我如此生疏?” 桑玥垂眸不語,誰追著你跑了?明明是你非要背著我滿處溜達。 “現在會害羞了啊,那么,你先欠著,等你長大了再還給我?!闭Z畢,怕她不懂,慕容耀補了一句,“我指的不是丹藥?!?/br> 桑玥卻是將藥塞回他的手中,淡雅一笑,令花廳內所有繁花失色:“殿下還是把這丹藥留著自己慢慢用吧,這一路的血雨腥風、明槍暗箭,可比定國公府的局勢危險太多。就怕我收下了殿下的藥,屆時卻無人來找我索要代價了?!?/br> 慕容耀心中一怔,她什么意思?是咒他還是提醒他?壓住心底的震驚,他慵懶抬眸,笑得詭異:“你究竟知道什么?” 桑玥側過身,淡道:“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好像臣女都知道。殿下指的是什么?臨淄城密地的三十萬大軍,還是南邊迅速崛起的圣教?又或是一批又一批遠渡西洋的商隊?” 慕容耀心底的震驚無以復加。若說桑玥知道臨淄的軍隊,是因為她是桑楚沐最重視的女兒,那么圣教和商隊她又是從何得知? 桑玥笑容淺淺:“軍餉來自于商隊,情報來自于圣教,那處密地又在礦山附近,明著招礦工,實際募忠良。表面看來殿下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傻钕轮恢?,你這一切不過是為他人做了嫁衣!三十大軍的左副將是攝政王的人,圣教的十名紅衣祭司中也有一半是他的人,至于商隊,殿下依賴于裴浩然,目前是好是好,臣女暫不妄下定論?!?/br> “你從何得知?又是真是假?”慕容耀目光灼灼地盯著桑玥,似要拆穿什么,而又像在求證什么。 “我從何得知殿下就不必過問了,至于我說的是真是假,殿下一查便知。殿下裝風流扮紈绔,為的不就是讓攝政王和太后放松警惕、待時機成熟再給對方致命一擊?說實話,我對殿下的宏圖偉業半分興趣都無,甚至,有些反感。因為殿下,定國公府將要走上一條謀逆之路。但我又不得不幫助殿下,因為我是桑楚沐的女兒?!鄙+h說完,不再理他,邁步跨出花廳的門檻。 慕容耀來不及多想,跟著追了出去。他攔住桑玥的去路,笑得花枝亂顫,邪魅惑人:“小玥玥,耀哥哥今晚不走了,留下來與你秉燭夜談?!?/br> 他將手中的瓷瓶遞給身旁的侍衛:“給五姨娘送過去?!?/br> 再看向桑玥,大臂一勾,將她圈入懷中:“小玥玥沒有后顧之憂了吧?” …… 卻說慕容拓在自己房里算著時辰,暗自誹謗時間怎么過得這么慢?去得太早,顯得自己迫不及待;去得太晚,又不夠守時。所以,每天一到晚上,他就開始盯著沙漏發呆。 忽而,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誰?”慕容拓不耐煩地問了句。 “拓兒,是我,我給你親手做了些糕點?!蓖蹂陂T外溫柔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