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
冷峻嚴正,從無徇私,只效忠皇上,而皇上也對其言聽計從,皇上第一心腹愛將的沈容中大統領。 靜妃牙齒打顫,聲音發抖:“沈、沈統領……我……我不是、不是那個意思,我、我們……我只是……只是……” 靜妃實在無法自圓其說,回頭求助的看她那智謀過人的meimei,衛氏夫人俏臉再無人色,目光空洞,對jiejie的求助目光視而不見。 鄭明珠似乎聽到她在喃喃的說:“不、不可能,怎么會這樣,明明吩咐了不少人在這里守著的,明明一點異樣都沒有的……怎么會突然……” 這不過是短短一瞬,乾元閣安靜的空氣中響起輕微的環佩叮當聲響,從內室緩緩走出來雍容的太子妃和謹妃、榮妃、淑妃這如今宮中位分最高的三位嬪妃。 沈容中肅容起身,侍立一旁。 太子妃連看也沒興趣看靜妃一眼,只是對沈容中道:“沈統領親耳聽到,并不用我多說了吧,大人領內宮防務之職,如今該怎么處置,也全憑沈大人做主?!?/br> 沈容中微一躬身應道:“是?!?/br> 隨即毫不遲疑,沉聲對外道:“拿下!” 乾元閣外的高大樹木掩映的樹葉中竄出無數人影,大約是因著內宮中行事,又是位分高的貴人,這些人影中有不少是身形苗條修長的女子,頓時就把靜妃和衛氏夫人拿住了。 還往院子里丟了幾個丫鬟和幾個太監,一個個面色灰敗,自知再無活理,如爛泥一般攤在地上。 看來就是參與此事的靜妃的人了。 靜妃要人引蘇太醫到此處,也自然安排了人在這周圍守著看著動靜,看動向,隨時傳遞消息,只是這些人不過是宮中使喚的下人,如何與沈容中大統領手里的人相比呢,沈大統領暗中一出手,自然是一個字的消息也遞不出去,便被沈大統領的人控制了起來。 太子妃好厲害,竟因著鄭明珠遣了丫鬟來說這樣隱秘事,無憑無據,竟然就能說動沈大統領出面,親自坐鎮。 這里頭難道還有點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么? 不過鄭明珠也無暇細思,衛氏夫人一聲尖叫:“沈容中,你敢動我!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你敢說你不知道……” 在衛氏夫人說出更不堪的話出來之前,旁邊拿住她的女侍衛早用一塊黑布蒙了她的嘴,她拼命掙扎,只是在那些女侍衛手中,連一分作用也沒有,嘴里面只是嗚嗚作響,可哪有半點用。 沈容中冷冷的道:“把兩位貴人看好了,別讓貴人亂說話,也別讓貴人說不出話來?!?/br> 靜妃與衛氏夫人滿眼絕望,慢慢的委頓下去。 沈容中對太子妃道:“今兒是圣上的好日子,就不要惹他老人家心煩了,微臣吩咐人看好兩位貴人,待明日,再把今日的事奏了圣上罷,太子妃并眾位娘娘放心,微臣自是一字一句俱奏圣上,絕無一絲隱瞞?!?/br> 太子妃頷首:“沈大人想的周到,且沈大人行事辦差從無偏私,我與幾位娘娘都明白的。那么靜妃娘娘和侯夫人就交給沈大人了?!?/br> 謹妃、榮妃、淑妃都只在一邊看著,俱不出一語。鄭明珠在一旁靜觀,沈容中直接回太子妃的話,太子妃也并不讓人,坦然答言,后宮隱隱的便是以太子妃為首了。 太子妃走下臺階,對鄭明珠笑道:“表妹受驚了,真是無妄之災?!?/br> 鄭明珠剛想遜謝兩句,見太子妃對她使了個眼色,話到嘴邊頓時改了:“臣妾到現在還回不過神來,這究竟怎么一回事,可嚇死我了,怎么就這樣兒了?幸而有眾位娘娘并大統領碰到這事,若不然說不得臣妾便就要粉身碎骨了?!?/br> 太子妃眼中露出一絲贊賞的笑意來,溫聲道:“可憐見兒的,遇到這樣的事,表妹向來嬌貴,如今可嚇壞了罷?!?/br> 說著回頭道:“還煩沈大人派幾位女護衛,好生送表妹回府去歇著吧?!?/br> 沈容中應了,吩咐了四名一臉精干的女護衛護送鄭明珠,太子妃拍拍她的手:“回去好生歇著,若是有什么不自在,只管遣人來回我?!?/br> 又回頭吩咐另外一名當事人蘇太醫:“還煩蘇大人走一趟武安侯府,給嘉和縣主請一次平安脈,或是開個方子,給嘉和縣主壓驚。不然,若是有點什么不妥,叫我怎么見舅舅舅母呢?” 鄭明珠忙謝了恩,又謝了沈容中,樂得離了這是非之地。 蘇太醫拍拍手上的糖粉,跟著鄭明珠走了。 出的宮門,墨煙、翡翠等人早得了信兒,在門口等著,墨煙來不及的說話:“哎喲,可嚇死奴婢了,怎么少夫人進個宮,就出這樣大事兒呢,虧得老天爺眷顧,叫少夫人識破了,要是吃了虧,可怎么得了?!?/br> 鄭明珠忙道:“得了,回家再說,在這里說什么,沒得礙眼?!?/br> 墨煙吐吐舌頭,乖乖的服侍鄭明珠上車。 石榴依然隨侍在同一輛車里,墨煙和翡翠坐了后面那輛車,經歷這樣的大事,石榴依然一臉淡然,十分平靜,好像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過似的。 鄭明珠真是佩服。 石榴可是大功臣! 鄭明珠問她:“你怎么說的?” 石榴想了想:“奴婢依著少夫人的話,到鳳熙殿找到了蘋果,蘋果果然知道太子妃殿下在哪里,奴婢見了太子妃娘娘,呈上少夫人印鑒,又把奴婢聽到的話和少夫人吩咐的話一一奏上了太子妃娘娘,娘娘立即打發奴婢回來接少夫人,并吩咐奴婢把那句話說與少夫人?!?/br> 石榴當時附在鄭明珠耳邊說的那句話是:“太子妃娘娘請少夫人只管慢慢的去,到了那院子且別進屋去,務必盡量引著來人把真正的緣故說出來?!?/br> 顯然,鄭明珠這一次做的超過了預期。 比她自己預料的更好。 鄭明珠的示弱做的很漂亮,一副落入絕境時的絕望和憤怒,完全是走投無路的樣子,是以靜妃和南安侯夫人得意忘形,狠狠的奚落嘲笑她,也就不知不覺把真實想法說了出來。 不過蘇太醫那段話肯定有人教他,那樣利落,不是深諳此道的人定想不出來。鄭明珠想,和蘇太醫平時的風格一點也不像嘛。 果然,蘇太醫在盡忠職守的給鄭明珠診脈之后,答道:“那段話啊,是太子妃娘娘吩咐下官說的,怪道能做太子妃娘娘呢,她平時都不和靜妃娘娘來往,怎么就能知道靜妃娘娘是怎么想的呢?” 鄭明珠無語,果然術業有專攻,指望一個太醫大夫明白權謀這種東西也未免太過奢望了。 鄭明珠索性攆他去看五meimei:“昨兒五meimei說有點頭疼,蘇大人既然來了,勞駕蘇大人去開個方子吧?” 蘇太醫歡歡喜喜的就去了。 鄭明珠坐在那里沉思,不知不覺就落日半掩,天邊泛出淺藍。 陳頤安這個時候才回來。 鄭明珠便道:“大爺想必是知道了?” 陳頤安顯然知道她說的是什么,笑道:“不錯,你今兒做的很好,連太子也在我跟前夸了你,太子爺平日里可難得說一回誰好的,即便是好的,也不過就‘也罷’二字,今兒倒了兩次你很好?!?/br> 由陳頤安解說了鄭明珠才知道,原是因著鄭明珠的示弱,竟然引出了南安侯夫人那番添頭的言論,太子妃在里頭聽的真切,立時教了蘇太醫一番話,叫他出來說,這才塵埃落定,大功告成。 鄭明珠其實頗有點不解:“按理說,靜妃要使蘇大人暗害東宮此事,何等隱秘,何等要緊,她怎么竟然就肯當著咱們的面承認呢?” 陳 頤安笑道:“那自然是因她自以為自己掌控了全局,勝券在握的緣故。且她自以為此計極妙,逼著小蘇去害了東宮,無論成敗她都不會受牽連,這種自得之意,便如 錦衣夜行,只有自己知道怎么行呢?實在忍不住要炫耀,而對別人又不能說,你們既然是他的掌中之物,她拿住了你們,自然是最好的對象了?!?/br> 陳頤安笑著又加了一句:“也是你這場戲實在做的太好,是你一步一步引著她失掉防范之心的?!?/br> 鄭明珠忍笑道:“過獎過獎?!?/br> 兩人相視一笑。 鄭明珠道:“此事做成了這樣的場面,圣上會怎么處置呢?” 鄭明珠是有一點心理陰影的,當初靜虛真人一事,貴妃本應脫不開一個謀害太子妃、謀害太子子嗣的罪名的,圣上卻是輕輕放過,只處置了文家,賜了衛文氏自盡。而貴妃只是降了位分罷了。 她的肚子又爭氣,生出雙胞胎皇子,最終竟然再次封妃。 圣眷可見一般。 這一次還不僅是靜妃,還有那位顯然爬上了龍床的新寵南安侯夫人,只怕更難說了。 陳頤安卻笑道:“圣上千古明君,帝心深不可測,豈是你我可揣摩的,必會有所處置的,你只管看著就是了?!?/br> 鄭明珠撇嘴,表示十分懷疑。 ☆、第217章 “皇上皇上,臣妾知錯了,臣妾再不敢了,皇上,臣妾伺候皇上也有十多年了,臣妾是什么樣的人皇上是知道的,臣妾只是一時受人挑撥,豬油蒙了心,才 做出這樣糊涂事來,今后再不敢了,還求皇上饒了臣妾吧?!膘o妃娘娘跪在慎刑司監牢冰涼的地上,抓著皇上龍袍的一角,哀哀切切,梨花帶雨,不住的只是懇求。 靜妃位分本來高,身為一宮主位,就是沈容中大統領也不能隨意羈押她,當日只是將靜妃送回臨華殿軟禁,派人看著,再把侯夫人送往宗人府羈押。 待第二日一早,沈容中絕早請見圣上,天明時分,圣上傳諭,將靜妃關進慎刑司監牢。 午后,沈容中陪同圣上前往慎刑司監牢,距離事發不過才十三個時辰的光景,靜妃已是花容失色,鬢發散亂,眼角絲絲細紋,三十多歲保養極好,正當盛年 的容顏第一次露出老態來,十三個時辰的極致惶恐,徹底摧毀了靜妃的意志,此時一見圣上走了進來,喜出望外,就撲倒在腳邊,抓住圣上的衣角,哀哀哭泣起來。 這個時候,圣上還肯來看她,自然是念著兩人的情意的。 只要圣上還念著就好辦了。 “皇上,臣妾自知罪孽深重,可臣妾伺候皇上這些年,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有三個皇兒……只求皇上饒臣妾一命,貶為庶人也罷,下等奴才也罷,只求 讓臣妾服侍皇上……就心滿意足了……九皇子十皇子還那么小,七皇子也還沒長大,求皇上看在皇兒的份上,恕臣妾這一回吧?!膘o妃言語無措,能想得起來的保命 符都用上了,只求能打動圣上。 皇帝低頭看這已經伺候了他十五年的美貌女子,當初一個小小庶女的膽怯和卑微,剛進宮時候的稚嫩,這一切早已隨歲月化去,眉目如同春花般綻放,在這宮中燦然盛開,此時脂粉不施,臉色蒼白泛黃,竟能依然美麗,且更增一份叫人憐惜的哀婉來。 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位分的晉升,隨著皇子的誕生,她越來越美,卻也越來越張揚,越來越不安分。 已經不再適合這個后宮,不再適合做一個萬眾矚目的寵妃了。 皇帝心中有一絲惋惜,宮中已經沒有如當初的貴妃那樣合適的人選了,淑妃家世合適,就是太聰明了些。 又轉頭看看守在門口背對著他的沈容中大統領,挺直的身影,幾乎能想見他的劍眉星目,緊抿著薄唇的樣子,這個人卻從來都沒有改變過,從見到他的那一天起,從撿回他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是這樣。 沒有因為際遇悲慘而改變,沒有因為自己終于登基而改變,沒有因為自己的寵信而改變,也沒有因為手握重權而改變,自始自終,他都站在那里,如同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 皇帝打斷了靜妃哀哀的哭求,冷靜的說:“七皇子十一歲了,在上書房讀書,你無需擔心。九皇子十皇子交與謹妃教養,謹妃出身大族嫡長女,教養是好 的,自己又無出,自會善待他們兄弟,你也不必憂心?;柿慌c劉昭儀教養,她的女兒剛出嫁,正是合適的時候,且今后與莊順為姐妹,你也可以放心?!?/br> 靜妃如遭雷擊,一時動彈不得,只聽皇帝繼續說:“為著幾個皇兒和公主的臉面,朕也不奪你的尊號了,他們還小,也不必傳來見你了?!?/br> 說完轉身離開,靜妃猛的回過神來,撕心裂肺的哀叫道:“皇上饒命啊,臣妾知錯了……” 聲音尖利而凄切,不過也就這樣半句話,早被慎刑司的人牢牢的抓住了,隨手抓起一樣東西就塞進嘴里堵住她的呼喊。 皇帝恍若未聞,只往前走,沈容中緊隨其后,護衛在側,走到門口的時候,皇帝才淡淡吩咐道:“靜妃是帶著妃號死的,不要叫人折辱了她?!?/br> 沈容中躬身應是。 見皇帝良久沒有再繼續吩咐,也沒有動靜,不由的抬頭一看,逆光之下,皇帝似乎正在看著他,沈容中再度低下頭去。 皇帝似乎嘆了一口氣:“陪我去大明殿吧,陪我說說話兒?!?/br> 沈容中沉默了一會兒,皇帝依然耐心的等著,一君一臣奇怪的沉默的對恃了一會兒,沈容中低聲道:“臣遵旨?!?/br> 萬圣節后三日,宮中傳出噩耗,靜妃娘娘急病沒了,時年三十一歲,朝廷傳旨,靜妃衛氏端穆和淑,追封靜妃衛氏為貴妃,以貴妃禮安葬。 第二日,宗人府接南安侯嫡長子狀告繼母殺親母案,滿朝震驚,朝廷下旨徹查。 三日之后,宗人府、大理寺、刑部聯合行文,提審南安侯并南安侯夫人,證據確鑿,查實無誤,南安侯原配夫人是現任南安侯夫人下毒身亡,南安侯隱匿不報。三司據實上奏朝廷,恭請圣上裁決。 南安侯奪爵除官,淪為平民,南安侯夫人賜毒酒自裁。 衛氏一族因靜妃而來的爵位因靜妃之死而奪爵,南安侯夫人雖是出嫁女,事情當日卻是未嫁女,衛氏一族因而除官,又爆出衛氏長房以妾為妻之事,數罪并罰,南安侯夫人衛氏其父母流放西北邊陲。準其原配出戶歸家。 不過短短十日,衛氏一家一位靜妃、一位南安侯夫人相繼去世,衛氏奪爵除官,喧囂一時的新貴瞬間打回了原型。 雖然看起來是不相干的兩件事,只是帝都各府并內外臣工哪有不明白的,這樣的大事顯然不可能有這樣的巧合,其中關竅必然有著驚天之事。 只是圣上選擇用這種方式處置罷了。 鄭明珠身為局內人,自然是知道其中關竅的,想了一陣子,待陳頤安回來后問道:“倒也奇了,這件事明顯是靜妃為主,南安侯夫人只是出謀劃策,怎么反倒她的處置更重呢?” 而且很明顯,這位南安侯夫人還是圣上新寵呢,如此年輕嬌艷的一個美人兒,又上了龍床,鄭明珠滿心以為,圣上知道了此事,也自然知道,此事的最大受惠者是靜妃,是以自然是靜妃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