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陳頤安就笑了。 鄭明珠覺得自己在這種政治的勾心斗角上笨的很,想了半天,才說:“意思是,叫三弟知道,其實我和太子才更親近,若是真有什么,太子多半會站在我這邊?” 陳頤安笑道:“不是你,是我們?!?/br> 喔,這下子鄭明珠懂了,陳頤安表明的態度是:就算你小子救了太子,得了爵位又如何,我跟你嫂子和太子的關系可不是你能比的。 鄭明珠又有點憂慮的說:“這樣子打人家的臉,會不會適得其反???” 陳頤安被她那杞人憂天的態度和奇怪的用詞逗笑了:“我說過了,三弟是聰明人,他會很清楚,他能靠的是誰,難道會是花姨娘和雅姐兒?” 陳頤安做事的手段和目的很少對人講的這樣清楚,能讓他這樣耐心細致的說個清楚的,大約這世上就鄭明珠一個人了吧。 鄭明珠搞明白了,陳頤安的意思是,任何手段在強大的權力和勢力跟前都是不堪一擊的,你要收拾他,那就展示你的實力,聰明人自然就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若是不聰明,非要雞蛋碰石頭,那么這種人死了活該! 想明白了陳頤安的目的,她還是不明白陳頤安的手段:“還有這縣主的封號,就這么容易,隨便說一下就給了?” 是太子實力強大的能做他老子的主了嗎? 還是他老子愛他愛的言聽計從? 似乎都不大可能呀。 陳頤安說:“上個月,正明宮貴妃娘娘又有了身孕?!?/br> 嘖嘖,皇帝都五十幾了,還這樣生龍活虎??!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的縣主封號和貴妃娘娘有什么關系? 鄭明珠討好的給陳頤安續了熱茶,等著聽。 陳頤安笑道:“不久就有朝臣上本,指中宮位懸已久,應冊立皇后,現在宮中貴妃位分最高,代掌鳳印,掌六宮諸事,膝下一皇子一公主,如今又有了喜脈,若是皇上有意立后,必然是立這位貴妃娘娘的?!?/br> 連鄭明珠這樣的政治白癡都知道,立了貴妃為后,最不高興的不會是后宮諸妃,而是太子。 貴妃為后,她所出的皇子就成了嫡子,這對太子來說,肯定不是個好消息。 “那奏本圣上留中不發,顯然是在猶豫,我就去見了太子,給他出了個主意?!?/br> “什么主意?” “就是給你討縣主啊,我們不是在說這件事?”陳頤安的臉上明晃晃的寫著你笨??!明明在說這件事,你還想不到? 鄭明珠是真想不到,討封號?出主意?立皇后?這三件事要多么天馬行空才能扯到一起去??? 她只得繼續討好的笑道:“知道我笨嘛,你還賣關子,快點說給我聽聽?!?/br> 陳頤安無法,只得細細解釋:“今年是平陽長公主四十壽辰,太子侍奉圣上的時候,特地提了這件事,說前陣子帶了諸兄弟姐妹到了平寧長公主府賀壽,見平寧長公主得享五十壽辰,依然容光煥發,四個兒子均有萌封,又念及早逝的姑母平陽長公主,今年應是四十了,所遺一子一女,明玉已經是安國公世子,可是唯一女卻沒有任何封號,而且你這位表妹也是從小喪母,與他是一樣的,只他受圣上恩寵,立了太子,卻想到表妹因沒有親母扶持,竟無人為你求這個恩典,只怕平陽公主地下也不安寧,便求皇上趁你十八歲生辰頒下恩旨,封一個縣主,也不負當年孝章敬皇后養育之恩?!?/br> 好……好復雜! 但是鄭明珠還是聽明白了,太子的文章就做在早逝的母親上! 他給自己求個恩典,是念及她年幼失母,無親母扶持,無人為她討封,太子殿下也是年幼失母,自然也會擔心自己這個沒娘的孩子也會落到這種境地。 太子殿下一個字沒提早前的立后事宜,卻借‘與他是一樣的’這種話,已經表明了反對的態度,還順便表明了擔憂的心情。 鄭明珠想了半天,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好。 后宮立后事宜,本來就沒有太子置喙的道理,可是偏偏最受影響的卻是他,又不能坐視不理,兩難之下,選擇這個角度,真是極巧妙。 既有了父子之情,又顯得太子顧念情意,因孝章敬皇后對圣上的撫育之恩,還能顧念到早逝的孝章敬皇后所出之女,顯然是寬厚仁澤之君,這樣的太子,今后諸皇子,諸公主交到他手里,圣上也能放心了。 那不過是一個縣主,太子占便宜了! 得封縣主明明是自己的喜事,可是鄭明珠瞬間覺得原來占了便宜的是太子。 這的要多么厲害才能想出來???而這主意其實就是為了平息后宅的雞毛蒜皮,討了一個縣主,幫了一回太子,連圣上也因太子仁厚而心情好了一回,就沒人吃虧? 不止!還震懾了一把蠢蠢欲動的三爺一系,把這個兄弟收服在手里,把讓親娘不痛快的花姨娘沒臉了一回。 “后來呢?” 陳頤安一臉淡然:“第二天圣上駁了那奏本,不立后?!?/br> 鄭明珠看著陳頤安的俊臉,深刻的覺得,這男人太可怕了。 這人的腦子,到底是怎么長的!能把看起來毫無關系的各種時機和機巧信手拈來,糅合的天衣無縫,一舉幾得,一點力也不用使,就什么都辦成了。 哪像自己,只會橫沖直撞,和陳頤安這種舉重若輕就解決好一件事,還能各個方向的目的都達到,哪里是手腕太差,簡直是沒手腕! 放著這樣的人才,自己最近還發愁什么呀! 鄭明珠立刻問陳頤安:“說起來,如今有個事兒,討你一個示下?!?/br> 陳頤安笑道:“少來,我可不要這樣的虛奉承,你有主意的很,說什么示下?!?/br> 鄭明珠笑道:“是這樣,上回我爹跟你說了那件事后,太太挑了一個人過來,現在是我鋪子的大管事,只是后來我自己又碰到一個,覺得不錯,心中想要他做我鋪子的大管事,這要怎么辦才好?” 陳頤安笑道:“生意上的事兒你問我?倒也奇了。好像我會生意似的?!?/br> 鄭明珠說:“這跟生意有什么關系,這只是怎么個用人的事嘛,是以我才問你呢?!?/br> 陳頤安點頭:“這倒也是?!?/br> 他歪著頭想了一想,笑道:“只是這有什么好愁的,你只管把人往鋪子里一放,兩個人一樣的權限,讓他們自己交手去,誰若輸了,自然就呆不下去了,公平的很?!?/br> 這是什么主意,鄭明珠說:“那若是我選中的人輸了呢?那豈不是越發麻煩了?” 陳頤安嗤一聲笑:“他若是連你太太選的那人也斗不過,還值得你看重?趁早兒另尋高明才是,至于你太太選的那人,能有這樣的手段,必不是個糊涂的,如今你嫂子當家,他難道這點形勢都看不懂?你還不愁他不投靠你呢?” 鄭明珠一怔,直如醍醐灌頂,對呀!自己怎么就想不到,大概是對朱氏太如臨大敵了,就忘了如今形勢早不是當初那樣了。 怪不得陳頤安居高臨下藐視她,自己還真夠笨的! 鄭明珠便笑道:“你說的不錯,我還真是沒想明白,今天點心沒白給你吃?!?/br> 怎么也要找回一點場子! 陳頤安啼笑皆非:“罷了罷了,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服了你了。叫人來服侍我梳洗吧,我也困了?!?/br> 鄭明珠笑著應是:“你的便宜自然就是我占了,不然,你還能便宜誰?” 也不等他答話,笑著出去叫丫鬟,兩人自梳洗安歇不提。 ☆、三叔的女兒 第二日一早,鄭明珠在榮安堂吃了早飯,就把五小姐陳頤敏牽了回來。 衛家表小姐似乎覺得有熱鬧,也跟著來了。 陳頤敏兩條小胖腿走的噔噔的,居然還不慢,衛表妹學了一會兒溫柔的走路之后就再也受不了,開始跑前跑后了。 鄭明珠也不教訓她,衛表妹天性如此這規矩一時半刻哪里學得會。 更何況,她認為,表面的規矩教養并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還是怎么樣立世做人。 鄭明珠只對陳頤敏笑道:“五meimei昨天給我送來的點心很好吃,嫂嫂跟你學一學,好不好?” 陳頤敏得到肯定,小rou臉頓時笑開了花,似乎覺得自己很有用似了,笑嘻嘻的說:“嫂嫂喜歡吃,何必自己做呢,說一聲,我就送來了。什么時候都成?!?/br> 鄭明珠笑道:“也不過是指點著廚房做,來我這小廚房,倒便宜些?!?/br> 小家伙一張胖臉,還一本正經的點頭:“嫂嫂說的是?!?/br> 鄭明珠忍俊不禁。 衛表妹跑過來問:“嫂嫂是說五meimei昨兒做的那點心嗎?那個好吃,還有五meimei說做奶酪呢,就是不知道做不做得出?!?/br> 鄭明珠又聽到新鮮了,便笑道:“什么是奶酪?” 衛表妹快嘴的說:“五meimei說牛奶做的,可香了!” 鄭明珠笑,看來敏姐兒和衛表妹兩個天真的小家伙倒還有不少共同的話題呢,說到吃的都興致勃勃。 想來也是,衛表妹在那種艱難的地方長大,愛吃自然是融入了天性之中,而五meimei,雖說在侯府,但那種境況之下,也自有她艱難的地方。 鄭明珠愛憐的摸摸陳頤敏的頭。 回了甘蘭院下廚,鄭明珠自然是不進廚房的,只叫人把東西器皿都搬出來,在院子里擺開了排場。 衛表妹跳過去:“我會做我會做,讓我來?!?/br> 倒是陳頤敏扳著小臉說:“不要胡鬧,這是嫂嫂要的?!?/br> 衛表妹訕訕的退下來。 這兩小家伙倒好玩,鄭明珠笑彎了腰。 陳頤敏指點著廚娘們,把雞蛋分成蛋黃和蛋白,加了糖粉,用幾根筷子把蛋白打的如云朵一般雪白膨脹,再把蛋黃攪了精面,和打好的蛋白攪合均勻,放進一個鑄鐵的鍋子里,蓋上蓋子上火烤。 倒是個新鮮法子。 這個過程雖不復雜,卻很麻煩,耗時很長,鄭明珠開始還有點興趣,后來索性架了繡花棚子在廊下,一邊看著這兩個小孩,一邊繡花。 只有衛表妹精力異常充沛,一會兒賣力的攪打蛋白,一會兒又去抓精面粉,鄭明珠雖覺好笑,卻也只隨她們玩,直到后來點心上了鍋,鄭明珠才叫丫鬟拉住她。 燙著了可不得了。 衛表妹身上到處沾著面粉,鄭明珠笑道:“瞧你那一身,哪里來的活面人呢,一拍都能冒煙了,還不進去換一件去?!?/br> 反倒是陳頤敏依然干干凈凈的,對鄭明珠說:“要是我能做成奶酪,我還送來給嫂嫂?!?/br> “好,我等著吃?!编嵜髦樾Φ?。 又叫廚房張羅些小孩子愛吃的,酸甜的,炸的香香的菜來,留兩個小家伙吃飯。 吃過了飯,點心也蒸得了,裝了四匣子,陳頤敏說:“嫂嫂要做這么些,是要給人嗎?” 鄭明珠忍不住捏她胖臉,這樣小的娃娃,腔調還愛裝大人,她就笑道:“是呀,你哥哥說好,叫我做些出來送人?!?/br> 陳頤敏鼓著腮幫子:“這個和別的點心不同,不能久放,要早些吃?!?/br> “我知道?!编嵜髦樾Φ溃骸昂驼舾庖粯拥穆??!?/br> 陳頤敏點頭:“嗯嗯,紅棗蒸糕?!?/br> 衛表妹耳朵尖的很,聞言立刻問:“什么是紅棗蒸糕,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