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鄭明珠自覺學不會這樣的做派,換了成她,場面可就兩樣了,反觀朱氏此役大大的吃了虧,可是依然能夠處理的花落無聲,也真叫人佩服。 而且看來她還是不肯消停的,鄭明珠很是慶幸自己未雨綢繆,留下了吳建榮這個棋子。 ☆、新來的管事 這一次朱氏送來的管事mama姓崔,卻不是朱氏的陪房,而是服侍過安國公老太太的一個家生子的丫頭,后來在府里配了人,都叫她陶貴家的。 這陶貴家的約三十四五左右的年紀,中等個子,容長臉兒,能進老太太屋里做大丫鬟,那不管是容貌還是伶俐自都是不必說的,給鄭明珠磕了頭,就笑著立在一邊,眼睛卻只打量著周圍,簡直就是一副‘這院子就要歸我管了’的樣子。 又來了一個祖宗! 國公府要給她挑一個大管事,這件事是她父親親自和陳頤安說的,也是名正言順的事情,她心中本有準備,可是沒想到,因同時打發了顧mama,朱氏便隨著送來了一個管事mama給她。 鄭明珠有點郁悶,朱氏是真心不想要她安穩過日子呢,以前顧mama是她的陪房,已經算是伺候過長輩的老人了,如今這一個腰子更硬,直接是老太太屋里出來的。 雖說老太太如今不在了,可這一個身份就不同了。 這些后宅里的手段,小是小,卻實在讓人不舒服。 可是鄭明珠又不能不收,所以她郁悶,且看今后到底怎么樣吧,鄭明珠也只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但她個性如此,叫她吃個悶虧她實在不甘心,就是自己不舒服了,也要逮著你一起不舒服。 忍氣吞聲從來都不是她的性子! 朱氏她一時動不了,一個下人,她有的是法子整治! 鄭明珠笑著說:“還是太太想的周到,我如今剛把張mama調到院子里攬總管事兒,正缺一個管事mama,陶貴家的就與張mama交接一下,且去管著我陪嫁來的兩間宅子和別院罷了?!?/br> 張mama在一邊大喜,關于她的去留,鄭明珠壓根沒發過話,此時朱氏卻又送了新的管事mama來,她正惴惴不安的時候說上這樣一句,可見她這些日子的功夫沒有白做。 而那陶貴家的笑臉卻是一僵,沒想到鄭明珠雖是收下了她,卻連院子都不讓她進,直接打發到了外頭,這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 顧mama被打發了這件事的緣由,國公府雖大部分人不知道,她卻是知道的,她男人就是國公府回事處的管事,他甚至親自帶人撿抄了顧mama的家,也就是看到這樣的家當,陶貴家的才想方設法謀到侯府來伺候大姑奶奶。 顧mama做了七八年大姑奶奶的管事mama,竟就能攢下這樣的身家,叫她如何不眼紅。 叫陶貴家的看來,她的腰桿子可比顧mama硬挺多了,她是府里的家生子兒,娘家爹娘俱是府里有臉面的老人,她又在老太太房里做了幾年的一等大丫頭,是老太太親自挑人把她嫁了的,自己的男人如今又是國公府回事處的管事,在國公爺跟前都是有臉面的,而顧mama只不過是太太的陪房,仗著太太這個靠山,才得了這個肥差,如今好容易她出了這樣大錯兒被攆到了莊子上,終于輪到她了。 沒想到鄭明珠雖然收下了她,卻把她打發去外頭看房子! 這陶貴家的忿忿,她是府里的老人了,多少也知道這位姑奶奶的性子和軟,便笑著回道:“太太打發奴婢來是伺候姑奶奶的,若是出去在外頭,可怎么伺候呢,豈不是辜負了太太疼姑奶奶的一片心?” 不愧是國公府來的! 果然事事都要駁回,鄭明珠在國公府這好性兒的標簽可真是牢固的很。 鄭明珠端著茶碗,漫不經心的說:“你替我看好宅子,就是伺候的好了,我自會稟了太太賞你,去吧?!?/br> 陶貴家的頓時傻了眼,這姑奶奶說話什么時候這樣爽快利落了? 她還沒來得及再想出話來,那邊的張mama心中早趁愿的很了,聽鄭明珠這樣吩咐,就笑嘻嘻的過來挽了陶貴家的手,扯著她出去,笑道:“meimei快隨我去瞧瞧宅子,如今我外頭里頭的兩邊跑,日日就盼著有人來接手呢,幸而meimei來了,在那邊府里的時候我就知道,meimei是個再妥當不過的人,交給meimei真是再放心不過的了?!?/br> 張mama心中暗笑,你還以為少夫人是以前哪個少夫人不成?拿著國公府的老一套,進門就想管事兒?少她娘的做夢了! 她見鄭明珠把陶貴家的發配到自己以前的崗位,心中早笑翻天了,我在這里被顧mama壓了這么些日子,好容易盼到她被打發了,也該輪到我了。 張mama也是個明白人,這些日子的動靜她都看在眼里,知道如今這院子已經是少夫人做主了,她便只一意奉承著鄭明珠,再不提什么國公府,什么太太,只聽鄭明珠吩咐辦事,果然今日這陶貴家的來了,鄭明珠便說了把她調進來管院子。 可笑這陶貴家的還一心以為自己是國公府送來的人,少夫人會另眼相看,如今直接把她打發到外頭看著院子,張mama心中說不出的趁愿。 阿彌陀佛,不識時務! 打發走了陶貴家的,鄭明珠才傳了大管事進來。 她已經知道了這位大管事的來歷,這人名叫林世全,看起來和朱氏并無瓜葛,乃是國公府祖業所在,滄州老宅的人,原管著老宅的祭田和老宅外頭街上的鋪子,沒有什么差錯,于是便被選了來,到了帝都,管鄭明珠的八間鋪子。 林世全隔著屏風磕了頭,雖說的官話,卻還帶著nongnong的鄉音,看起來倒是規矩謹慎的一個人,鄭明珠問他:“上京來可還習慣?住在哪里?家里人可都來了?” 林世全垂著手,恭恭敬敬的一一回了,鄭明珠也沒別的可說,只說:“鋪子里的生意就交給你了,你多費點心,我自不會虧待你?!?/br> 林世全忙跪下磕頭:“少夫人言重了,伺候好主子原是小的的本分?!?/br> 鄭明珠說:“或許你也知道,我是這次查賬換的管事,如今這些帳我也查完了,該換的人也換了,正好你接手,你就把這些帳領出去就是,今后這幾間鋪子,每月出入流水超過三千兩的,你每個月給我送一次賬本來,其他的,每三個月看一次罷了?!?/br> 林世全垂手應了,又說:“請少夫人示下,銀子怎么繳?” “隨帳繳罷?!编嵜髦檎f:“說不得大管事辛苦些才是?!?/br> 林世全忙說:“不敢?!?/br> 見鄭明珠沒有什么吩咐了,才退了出去。 幾個丫頭都在一邊聽著的,見鄭明珠對大管事和管事mama的態度截然不同,都有些疑惑,鄭明珠也懶得解釋,處理完這檔子事,這事情總算該告一個段落了吧? 朱氏送來的管事mama直接沒有讓進甘蘭院,那位大管事,此時還人生地不熟,一時半刻只怕也掀不起波浪來才是。 鄭明珠想了半天,總算覺得,也該有兩天舒服日子過了吧? 剛過了三兩天,這甘蘭院連實物進出登記簿子一類的賬簿和規矩都還沒整理完,鄭明珠午覺起來,正歪在臨窗大炕下,看著丫鬟們把庫里的好面料揀些出來,打點針線,打算給陳夫人和陳頤安做件夏天的中衣,夏襪之類。 陳頤安大約是今日事不多,這會兒就進來了,見堆了半炕的料子,鄭明珠正帶著丫鬟翻檢,便說:“這是在做什么?” 鄭明珠不妨他這個時候進來,倒吃了一驚,抬起頭笑靨如花:“天氣開始暖了,趁著這次查庫,叫她們就便兒把我嫁妝里頭那些薄的細料子檢出來,白擱著霉壞了。也給你做一件中衣,免得你成日里興師問罪說我不替你做針線?!?/br> 陳頤安心中高興,坐到一邊笑道:“罷罷罷,我哪里敢說你,既說要做衣裳,我便想起來,上月江南總督進京述職,送了些江南織造的新鮮花樣料子進來,還收在外書房的庫里頭呢,我看,除了你,也沒人配使那樣好料子?!?/br> 轉頭就吩咐墨煙去外書房取來。 鄭明珠聽的心花怒放,剛要說話,外頭有個小丫頭跑了進來:“少夫人,太太來了,轎子剛進角門?!?/br> 這個時候,她來做什么?鄭明珠疑惑,難道是不滿自己對陶mama的安排,來興師問罪的? 可是也不至于啊。 鄭明珠便問陳頤安:“大爺見一見么?” 陳頤安對這個岳母很有點膈應,便說:“你見見去吧,我在這里歪一下,正乏著呢。不管岳母說什么,你只管好生伺候著就是?!?/br> 鄭明珠聽明白了他的潛臺詞,便起身,吩咐翡翠伺候陳頤安歪著去,便帶了兩個丫鬟走出去。 剛巧走到垂花門的時候,朱氏的轎子便到了,停了轎,婆子撩開轎簾,鄭明珠笑著上去,親自去扶她:“今兒難得太太怎么得空來了,也不先打發人來說一聲兒?!?/br> 立時就吩咐身邊的小丫鬟:“去回一聲夫人,就說我太太來了?!?/br> 那丫頭也是個伶俐的,脆生生應了,撒腿就跑。 朱氏還沒反應過來,已經沒了人影。她就嗔怪的對鄭明珠:“我不過一時閑了,白來看看你,你沒的驚動你婆婆做什么?!?/br> 鄭明珠扶著她往里走,一邊笑道:“這是婆婆管事呢,別說是太太來了,就是無關緊要的人來,也是要回婆婆的才是?!?/br> 朱氏也在安國公府管事的,若是林氏來了親戚不回她,還不定怎么發作呢。 這話噎的朱氏不舒服,便不再接話,鄭明珠依然笑瞇瞇的伺候在一邊。 后面還跟著一頂小轎,鄭明珠看了一眼,卻是那位貌美的高家姑娘扶著丫鬟的手下轎來,依然是一臉倨傲。 ☆、原來是給她的? 鄭明珠早知道了這位所謂的‘表小姐’的底細,自然不肯理她,她如今是鄭明珠,高門貴女,這樣的身份按理說是正眼也不會瞧她一眼的,不過鄭明珠裝的不大好,還是看了一眼。 怪不得陳頤青有心,瞧著真是美貌。 可是這個時候,朱氏突然帶著這個姑娘上門來,是有什么目的?鄭明珠不由的暗暗警惕起來,只猜測:莫非陳頤青沒看住,做了什么出來? 進了正廳,扶朱氏坐了上首,高家姑娘才上前來對鄭明珠行禮,叫了聲jiejie。 鄭明珠胡亂的點點頭。 丫頭們上了茶,又上了茶點果子,鄭明珠親手奉了茶,笑道:“太太嘗嘗這個茶,你姑爺從福建弄來的,我正想著送些回去,可巧太太來了,太太嘗嘗看,若是太太覺著好,便多送些?!?/br> 朱氏笑道:“還是我的珠兒孝順,一點茶也想著我?!?/br> 說了兩句閑話,朱氏見鄭明珠依然正眼也不看高姑娘一眼,沒有露出絲毫好奇的樣子,甚至完全沒有招呼她,心中又是奇怪又是不滿,只得自己挑起話題來:“珠兒你瞧,你這表妹怎么樣?” 表妹?虧她說得出口。 鄭明珠笑道:“太太恕罪,這位姑娘我瞧著眼生的很,不知是哪一家的女孩兒呢?” 朱氏笑道:“珠兒你忘了?這是你表舅舅家的女孩兒,小時候你也見過的,倒也是,你們也有七八年沒見過了,小孩子又長的快,才這些功夫,就出落的花兒一般了?!?/br> 鄭明珠笑道:“表舅舅?梁家meimei?還是周家表妹?夏家表妹?看著都不像呀,哎喲,我還真認不出來了?!?/br> 襄陽候侯夫人夏氏有兩個meimei,分別嫁到周家和梁家,鄭明珠自然也都隨著朱氏稱他們的兒子為表舅的。 朱氏笑道:“哪里是她們,這是你高家表舅的女孩兒?!?/br> 鄭明珠掩嘴一笑:“太太真是越發詼諧了,這樣逗我,我哪有什么高家表舅呢?!?/br> 那個貌美的女孩子到底還年輕,眼中就露出一絲恨意來。 鄭明珠冷笑,既然上趕著非要找沒臉,就別怪別人不給面子。 朱氏臉上僵了僵,不悅道:“珠兒!真是越大越沒規矩了,你表舅不過是窮苦些罷了,豈不知越是憐老惜貧的,才越是大家子的氣派,你就不管別的,單看我的面子,叫一聲表舅又虧了你不成?這樣子不懂事,出去惹人笑話,還不快都改了?!?/br> 鄭明珠笑道:“論理,我是女兒,這話原不該我說太太,只是太太若真是認了這表哥,那才惹人笑話,只怕爹爹也要不悅的,太太若不信,咱們回頭問問爹爹罷了?!?/br> 她一直覺得朱氏是個極精明的女人,怎么在這個娘家的身份上這樣夾纏不清呢?有了身份能力,想照顧生母以及生母的娘家也是人之常情,又不是非要認了這稱呼才能照顧的,便依然是姨娘,也是可以照顧的呀。 她這樣非要當正經親戚來往,是怕別人不知道她是姨娘養的不成? 從平寧長公主壽辰那日見到這位表小姐起,鄭明珠就已經百思不得其解了,朱氏這舉動,不可謂不冒險,林氏又說在公國府,下人都稱表小姐,她到底為什么? 鄭明珠想不通。 朱氏再笑不出來了,登時便拭淚:“大小姐如今真是越發了得了,倒抬出你爹爹了,你雖不是我生的,我到底養了你這么大了,我就這一個親表哥,你便看顧著你表妹些兒誰又敢說嘴不成?!?/br> 教導不成就哀兵,還夾雜著胡攪蠻纏,朱氏的招數果然多。 不過一個親表哥這句話,倒讓鄭明珠有點明白了,若真是高家獨苗兒,對朱氏來說,倒也真是有點要格外看顧才是。 可是,這跟她有什么關系,鄭明珠絕對不會因為朱氏哭一場就認下這個表妹的。 朱氏身邊服侍的大丫鬟紅綃見朱氏哭了,忙勸道:“太太快別傷心了,大姑奶奶一向孝順,豈有不看顧表小姐的理?如今既要交給大姑奶奶了,您也就該放心了才是呀?!?/br> 鄭明珠心中警鈴大作,交給自己?這是個什么新花樣? 朱氏接過帕子拭淚,一邊說:“罷了罷了,你雖不認我這個娘,我卻放不下你這個女兒,你便再不好,也是我一手養了十幾年的,從小兒金尊玉貴,順風順水,何嘗受過一點委屈,如今竟被那個狐貍精氣的竟病了一場,那一日我聽說了,心中刀絞一樣,天天晚上睡不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