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那神情端莊中偏又透出一絲嫵媚來,竟覺有種與往日大不相同的風情。 陳頤安摟著她的一只手便不由的輕輕撫著她的腰際,只覺纖細柔軟,笑道:“說的也是,連你也是我的,自然都是我來賞?!?/br> “不正經?!编嵜髦猷恋?,可是臉越發紅了,陳頤安心中一動,另一只手伸過去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轉過來,手中感受到微微的掙扎,可又透著順從。 這種想掙扎又不肯認真掙扎的感覺如此的叫人新奇,叫人受用,陳頤安也有過好幾個女人了,可是這一刻,這一種感覺卻是舒暢的叫他難以抗拒。 那雙晶瑩如星子一般的眼睛本來還看著他,漸漸的靠的近了,就不由自主的合了起來,可那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落在瑩玉一般的臉上,仿若蝴蝶投下的影子,陳頤安剛靠近那嫣紅嬌嫩如花瓣一般的嘴唇,突然間,有個笑嘻嘻的聲音叫著:“少夫人……”就掀了簾子傳進來了,鄭明珠大窘,忙要掙扎起來,這一下是真的用了力了,也不知在陳頤安哪里撞了一下,才好容易站起來。 墨煙僵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還是身后的珊瑚拉了她一下,她才動作僵硬的放下簾子,躲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 陳頤安也有點惱,可是一抬頭看到鄭明珠站在炕前,一張俏臉再不是那樣雪凝一般,羞的幾乎要哭出來,突然就不惱了,便也站起來,拉她的手。 鄭明珠惱怒的甩開他,真是丟人!大白天的就這樣,還被丫鬟給撞見了,這叫她還有什么臉出這個院子門。 陳頤安低聲笑道:“別生氣了,她們也沒看見什么?!?/br> 鄭明珠瞪他一眼,可就便是這樣惱怒,見了他帶著一點賠笑意思的俊美容顏,那樣滿心的委屈竟就煙消云散了,一時間也沒了氣焰,咬著唇說:“都怪你,大白天的……就……” 陳頤安倒笑出來:“就什么?” 鄭明珠啐了一口,繞到炕幾另外一邊坐下,見她惱的臉頰紅紅的,陳頤安這才坐下來,收了笑,叫:“進來吧?!?/br> ☆、老爺回來了 墨煙、珊瑚、玲瓏這才掀了簾子魚貫進來,便就給陳頤安請安,陳頤安先就罵墨煙:“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少夫人寬厚,你就敢不顧規矩了?” 罵是罵,可到底心情好,神色并不嚇人。 墨煙一聲不敢吭,只低著頭。 鄭明珠在一邊看著,這人自己不檢點,倒罵丫頭,便出聲問墨煙:“查的怎么樣了?”又轉頭對陳頤安解釋:“叫她們拿著單子核查庫里的東西呢?!?/br> 墨煙見鄭明珠給她解圍,忙回道:“因東西多,先查了金銀首飾,這是沒有銷賬但是找不著的東西,請少夫人過目?!?/br> 鄭明珠只瞟了一眼,并不接過來,只是說:“玲瓏,你過來?!?/br> 玲瓏站起來,走到鄭明珠跟前,鄭明珠輕輕拉拉她,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玲瓏一邊聽一邊點頭。 陳頤安倒是好笑,只看著不說話。 鄭明珠便吩咐她們接著查,等三個丫頭都出去了,鄭明珠才對陳頤安說:“我吩咐玲瓏,悄悄兒的把查對單子交給瑪瑙,瑪瑙是顧mama侄女兒的表妹?!?/br> 陳頤安是何等人物,一聽就明白了:“你這是要叫她悄悄兒的把拿了的東西給你補回來?” “若是大張旗鼓的追查,難免叫人看熱鬧,何必呢,我如今裝不知道,叫玲瓏先漏給她,若是她肯送回來,自然大家省事,今后只需要打發了就是了,也算是顧念了這些年的情分,便是仁至義盡了?!?/br> 鄭明珠在陳頤安跟前一向坦白。 在她的觀念里,夫妻本是同體,她會一心一意,坦誠相待,她先做到這一點,不管陳頤安會怎么樣想,她至少問心無愧了。 陳頤安點頭:“很好,你既能這樣想,便是娘也就放心了?!?/br> 這話里透著許多意思,陳夫人當家主母,自然不愿意鬧的家中沸反盈天,甚至要送下人去衙門,難免被人議論治家不嚴,如今鄭明珠盡量把事情控制在甘蘭院里,自己解決,自然是好事。 鄭明珠聽懂了,笑道:“可是,若是她還是不懂事,也就無法了?!?/br> 那就只有送有司衙門了。 說了一會兒,有小丫頭已經進來放桌兒,小廚房送了晚飯上來,鄭明珠見丫頭們擺了菜,就站起來給陳頤安布菜,陳頤安笑道:“娘都不讓你伺候,還伺候我做什么,坐下罷?!?/br> 鄭明珠這才坐下來吃飯,陳頤安心情好,叫墨煙:“去把前兒太子殿下賞的那瓶葡萄酒拿來,那個甜,正好你少夫人吃?!?/br> 不一會兒,墨煙送上來兩個玻璃瓶子,一瓶子殷紅如血,一瓶卻是淡黃色的,鄭明珠饒是見慣了奢華之物,竟然也認不得。 陳頤安說:“這是今年開了邊境貿易之后,新進來的,總共也就貢了那么點,太子殿下一樣就給了一瓶,紅的是葡萄酒,黃的是梨子酒,勁大些,我喝這個?!?/br> 鄭明珠拿起來看看,那瓶子十分剔透,一點雜色也沒有:“倒是稀罕?!?/br> “瓶子也是一起貢進來的,聽說叫‘玻璃’,也不知是使什么燒出來的,我也這一回才見到呢,只怕比酒還稀罕些?!?/br> 墨煙已經在一邊給他們斟酒,鄭明珠第一次吃到這樣甜的酒,笑道:“倒是和咱們這邊的酒味兒不一樣?!?/br> 又嘗一口陳頤安杯中的梨子酒,倒是辣,吐吐舌頭,趕緊給他放了回去。 比起武安侯府的一室寫意,安國公府卻是烏云蓋頂。 朝暉堂砸落了一地的碎瓷片,茶葉和水,顧mama跪在地上,額頭烏青,滿臉涕淚,朱氏怒的五官扭曲:“你!你服侍的好!這才嫁出去幾天,就給我鬧出這樣的事來!再三囑咐叫你看著她,你早干什么去了?如今你倒有臉來求我!” 顧mama哭道:“少夫人實在和平日里沒什么異樣,奴婢哪里知道少夫人會突然就變了呢!” “胡說!”朱氏深恨顧mama的大意:“今天這件事,哪里是一朝一夕,她隨便看一看賬本子就能知道的?必是早就在查了,虧你天天在那院子里守著,竟一點不知道,還跟我夸口說院子里的丫頭都拿捏住了!這么些日子,必是有蛛絲馬跡的!” “真的沒有??!”顧mama說:“太太細想想,大小姐是太太一手養大的,太太難道還不清楚,大小姐就是性子軟了,容易被人調唆,要說是她自己悄悄在查,別說奴婢不信,太太也不信啊,太太也看到了,今日她的周圍,丫頭小廝,全是大姑爺的人,難道這樣太太還不明白不成?” 朱氏皺了眉,聽了顧mama的話,倒是有幾分信了,鄭明珠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且又在深閨大院里頭,平日里接觸的人,接觸的事,沒有一樣不是通過她的手的,要朱氏相信這是鄭明珠自己一手辦的事,她也覺得不可能。 再怎么說,從來沒有接觸過任何管家經濟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就精通此道了呢。 朱氏便信了,這必然是陳家的人挑唆的,鄭明珠不過是出個面罷了,便連今日自己去了,當面求情,鄭明珠不是也如往常一般,沒有說個不字么。 “這才是我的好女婿呢!”朱氏深恨陳頤安,壞她的好事,說不定還有那個笑里藏刀的陳夫人,朱氏出身庶女,對這些高門嫡女向來厭煩,這些人,自是有人早早的替她們考慮好了一切,哪里明白庶女的苦處。 她雖是庶長女,又是養在老祖宗跟前的,容貌才干哪一樣也不比嫡女差,可是其中苦楚又怎么說的清楚,她年方十六,便嫁給已經年近三十的安國公為填房,前頭還有公主留下的嫡子嫡女,就算是這樣,也是她費盡心機才爭來的,已經是高嫁了。 襄陽候府雖然花團錦簇,看起來轟轟烈烈,可子女眾多,單是嫡女就有三個,庶女更是十幾個,庶女的嫁妝也就只有公中的八千兩銀子來置辦,她的母親雖是良妾,卻是什么嫁妝具無,給她的添妝有限的很,便是老祖宗,雖是疼她,也不過就給了她一間鋪子而已,就這樣,其他的姐妹就已經妒忌的紅了眼了。 這樣的嫁妝,今后自己的女兒出嫁的時候,能得些什么?還有自己的兒子,爵位無望,便得謀劃前程,花錢又少的了? 這些,她若不費心籌劃,誰來替她的兒女cao心?就憑著公中的那一分么? 尤其是前頭又有鄭明珠出嫁,武安侯府家大業大,又是長子,今后的世子夫人,侯夫人,單下聘就是五萬兩銀子,鄭明珠身份不同,是公主嫡女,天家血脈,公中的那一分就比自己的女兒厚了,安國公又做主添了兩萬兩,加上當年公主留下的嫁妝,朱氏眼紅的咬牙切齒,這樣的做派,今后自己女兒出嫁,對比起來,怎么抬得起頭? 她已經吃夠了這種苦頭,如今她的女兒已經是嫡女了,且才貌早強過鄭明珠,更不能在這些地方吃虧。 朱氏管家多年,雖有油水,到底只是內宅日常出入,距離她想要的目標還遠的很,而她早已籌算的清楚,鄭明珠今后會有如寶山一般的嫁妝,所以從嫁進國公府那一天起,她已經開始費盡心機,小心翼翼,把鄭明珠養成了自己需要的樣子。 出嫁前,鄭明珠雖然已經定下了部分嫁妝,但那是公主留下的,由內務府暫理,她的手自然伸不進去,只能等到鄭明珠出閣,所有嫁妝過了明路,交到了鄭明珠手里。 這對朱氏來說,和交到她的手里差別不大。 鄭明珠房里的管事mama是她的陪嫁丫頭,她在京中的鋪子的大管事也是她的人,不管做什么都容易的很。 雖說選陪房的時候,鄭明玉也是再三防備,只是鄭明珠親近朱氏,只肯聽她的話,所以最后還是朱氏得了手。 眼見的現在一切都十分順利,吳建榮已經換掉了三家掌柜,銀子流水一般送到朱氏手里,和她多年前就開始的計劃一模一樣! 卻沒想到她竟小看了陳氏母子! 竟然有本事挑唆得鄭明珠查起帳來,朱氏心中十分懊悔,又恨顧mama和吳建榮不中用,竟然沒有絲毫防備,便被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如今陳家鐵證如山,不說別的,便是如今落在他們手里的吳建榮說出一句銀子在自己手里這樣的話,自己在國公爺跟前…… 朱氏無端端的打了個冷噤,不行,一定要盡快把吳建榮弄出來才是,陳家母子可不是鄭明珠這樣的糊涂人,真要有什么把柄落在他們手里,那就麻煩了。 朱氏把對手從鄭明珠換成了陳家,立刻就警惕起來。 只是想到這就要拿出近六千兩銀子出來,朱氏就覺得快要吐血了。 還不如想個法子,讓鄭明珠直接處置了吳建榮和顧mama,這樣死無對證,這銀子就不用拿出來了。 正在這不可開交的時候,只聽到外頭一疊聲的丫頭報:“老爺回來了?!?/br> ☆、敗局 朱氏一怔,剛要迎出去,安國公鄭瑾已經沉著臉大步走了進來。 鄭瑾四十多歲的年紀,雖因常年在外領兵膚色黝黑粗糙,可是無損他的英挺氣概,此刻面沉如水,更添幾分威懾。 朱氏柔聲道:“老爺怎么這時候回來了?!?/br> 英國公見一地狼藉,又見女兒陪房的管事mama跪在地上,不由更怒道:“你做的好事!” 朱氏怔了怔,問道:“老爺這是什么意思,我竟不懂,妾身做錯了什么嗎?” “你還跟我裝什么!不然你叫這個奴才來做什么?”英國公性烈如火,越說越氣,飛起一腳,就把顧mama踢的滾到了墻角。 顧mama登時吐出一口血來,臉色煞白,一聲都不敢出。 朱氏見了這樣,心也提了起來,小心翼翼的說:“老爺不明示,叫妾身怎么說呢?妾身叫這奴才來,也不過是為她做了錯事叫來訓誡罷了?!?/br> 說著去倒了茶來捧給鄭瑾。 鄭瑾一揮手,就把那茶給掃到了地上,一臉怒色:“滿帝都都傳遍了,說你謀奪珠兒的嫁妝!珠兒要看自己的嫁妝單子,還得回安國公府來要!你……你!” 鄭瑾英雄一世,從沒想到自己家后宅會出這樣的事,今日鄭明玉來回他的時候,說是帝都已經人人皆知了,真真把他氣了個倒仰。 朱氏聽說,立時便知道是顧mama那話傳了出去,并不是昨天那事,倒是松了口氣,只是心中越發厭煩上了這顧mama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若不是她這樣蠢,自己何至于竟然吃了這樣大虧?越發定了一定要打發了這蠢貨的心思,只是如今對著的是鄭瑾,朱氏自然得小心翼翼,立時便委屈的哭了起來:“老爺這話是哪里聽來的,妾身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實在是冤枉啊?!?/br> 鄭瑾一拍桌子:“你還敢哭,若不是你做出這樣的事來,還傳到了外頭去,怎會人人都在說,都在看我鄭瑾的笑話?!?/br> “老爺,妾身與老爺也是十多年的夫妻了,兒女雙全,妾身是怎么樣的人,老爺難道還不知道?怎么就信了外人的話,妾身這些年來,伺候老爺,教養兒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竟連外人也不如了么?再者,這些年來,妾身是怎樣待明玉和明珠的,老爺也是看在眼里,便是珠兒,從小兒養在我房里,若是我有一點壞心,珠兒還能這樣親近我?還求老爺細想想?!敝焓弦恍锌抟恍姓f,鄭瑾倒疑惑起來。 他英雄了得,心力一向用在兵事上,哪里會琢磨這些后宅的彎彎繞繞,此時聽朱氏的哭訴,倒是很有道理,朱氏對公主留下的嫡子嫡女都極好,不管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先挑了他們的才輪到弟妹們,而且珠兒也的確很親近朱氏,待她如親母。 朱氏見鄭瑾的神色就知道他心中開始疑惑了,又哭道:“也不知道老爺在哪里聽了什么混賬人的挑唆,就回來給妾身沒臉,可憐我在這屋里也是十多年的主母了,竟連個外人也不如?!?/br> 十多年的夫妻情分,朱氏又比他小著十來歲,正是老夫少妻,更不同些,鄭瑾心中不由的也軟了,倒也沒說出是鄭明玉說的話,只是說:“空xue不來風,若沒有這樣的事,怎么外頭人人都在傳?” 朱氏見他和軟了,更是軟著聲音道:“必是有那起子小人,想要挑唆珠兒與我,想我與珠兒雖不是親母女,卻比親母女還更親近些,難免有些人看著眼熱,再說,老爺也想一想,別說珠兒的嫁妝單子不在我手里,便是在,我拿著單子又有什么用,我難道還能去武安侯府拿東西不成?老爺若是還不信,便叫珠兒回來一次,問問她,可有這樣的事,自然就清楚了?!?/br> 鄭瑾聽著果然有道理,又說:“那你叫這奴才做什么,外頭傳的可不就是說是這奴才親口說的,叫武安侯府的丫頭聽見了,當笑話兒講給別人聽?!?/br> 朱氏聽了,越發恨起武安侯府來,此時見鄭瑾問到這里,心中一動,鄭明珠今天鬧這樣一出并不小,武安侯府若是有心,只怕也要傳給鄭瑾知道,到時候又是一場官司,還不如趁這會兒想個法子說出來才是。 朱氏心中拿定了主意,先就問顧mama:“老爺說的這個,是怎么回事?” 顧mama爬過來,連叫冤枉:“原是因東西多了,一時沒找著,奴婢說了一句,是不是問問太太身邊的jiejie,因當日庫里收東西,太太是派了身邊兩個得力的jiejie來幫忙的,萬一記得呢?后來因找著了,也沒回來問,不知道怎么就被人傳成了這樣?!?/br> 聽起來倒還合情合理,連鄭瑾也暗暗點頭,朱氏不想在這事上多糾纏,便說:“原來是這樣,倒是巧了,說起來……” 她又去倒了一杯茶雙手奉上,鄭瑾接了,朱氏才說:“我本也打算今晚回老爺,討個主意,原是昨日我隱約聽丫頭說姑奶奶傳了鋪子的大管事問話,我想著她年輕,又才出閣沒多久,擔心她不大懂這些生意經濟的事,就趕著把她的管事mama叫了進來問問,幸而我問了,還真是叫人不放心?!?/br> 一邊就嘆氣。 鄭瑾皺眉,問她:“是怎么回事?” 朱氏說:“我細細的問了,竟是這些奴才,如今仗著主子年輕,性子寬厚不壓人,再不好生當差的,去年鋪子的入息就不如往年,且帳也做的糊涂,我瞧著很不是個樣子,剛才也是氣了一場,把這奴才罵了一頓,本想著不如把那個管事換了,另替她挑個老成的,如今看來,卻是不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