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醫院外頭有些吵,陶可一路走出去,聲音越來越響。 “醫生,你一定要幫幫忙啊,不管花多少錢,我就算拼了老命一定會湊齊給你的,請給我女兒一個床位吧!” “真的不是我們不講道理啊,醫院床位有限,現在全滿了,你看,都是加床,都躺在外面,我們醫生也是沒有辦法呀?!?/br> “醫生,你一定有法子的,求求你啦……” 陶可的病房在最深處,走了好一段路才找到聲源。 一群長相純樸的似乎來自農村的人圍著一個醫生和兩個小護士,為首的那個男人著急地抓著醫生的雙手,面容愁苦,醫生則不斷搖著頭。 “你不好好休息,在這里做什么?” 熟悉的聲音意外傳來,挺拔的人影漸行漸近。 他走過來把陶可手里的鹽水袋接了過去。 陶可注意了一下他手里的袋子,里面似乎裝的是保溫飯盒。 她挑了挑眉,“我還以為有些人做事喜歡虎頭蛇尾呢?!?/br> 陳子橋聽了她滿是酸味的語氣,不由的看了她一眼,竟輕輕笑了出來,“這么說,你在找我?” “找你?”陶可故作不屑地哼了一聲,“我找你干嘛,我找廁所呢?!?/br> 陳子橋略有深意地“哦?”了一聲,陶可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走吧?!标愖訕蚺e著袋子,另一只手碰了她的腰一下,示意她走起來,邊走邊說,“對了,雖然知道你的智商挺低,但沒想到這么低,一般獨立病房都是配備衛生間的?!?/br> “……”陶可感覺一群烏鴉從頭頂飛過,嘎嘎嘎嘎地在嘲笑她。 果然智商令人捉急。 突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哭泣聲,陶可被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估摸著是剛才那些人吧。 她想到自己的獨立病房,于是轉頭問陳子橋:“病房你給我訂的?” 陳子橋似乎有些詫異地看著她,“怎么了?” “你交錢了沒?” “說你智商有問題,還真是???你覺得這世界上還有免費的餡餅嗎?” 陶可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本正經地提議:“退了吧?!比站觅v人心18 陶可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本正經地提議:“退了吧?!?/br> 陳子橋看了眼懸在半空中還有大半袋的點滴,說:“你病房里還有一袋滿的吧?至少等三小時后再跟我說這話?!?/br> 陶可停了下來,略有不滿地說:“陳子橋,小感冒而已,在點滴室里吊不就行了,至于占人一個病房不?而且還是獨立的?!?/br> “小感冒?你知道你燒到多少度了嗎?三十九度七!你應該慶幸你腦子現在還沒壞!” “……我現在好多了,不需要再用病房了?!?/br> 陳子橋斜睨了一眼她,隨后轉頭不再看她,在那“驚鴻一瞥”中,陶可看到了無奈和不屑。 他輕觸了下她的后背,“大小姐,可否請你移步病房?” 陶可站著不動,無視陳子橋的話,據理力爭:“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等著用病房嗎?你剛聽見有人在哭吧,因為一個姑娘急著用病房,可是病房卻都被像我這樣的只是一個感冒還要住病房的變態給占了!” 陳子橋也停了下來,皺著眉頭不耐煩地注視著她,“陶可,你就這么喜歡多管閑事?” “這叫多管閑事嗎?我就是不明白,憑什么大家總是都在呼吁人人平等,但是在關鍵的時候,窮人永遠低人一等?就因為他們窮,就活該連病房都住不到嗎?就因為有錢有地位,所以白富美高富帥一點小毛小病都能把醫院里所有的專家都聚集起來嗎?!”陶可的聲音越來越響。她確實是一個不適合爭吵的人,一說完這些話便面紅耳赤的。 “你瘋了?這里是醫院!”陳子橋本想把她拉到角落里,無奈兩手空不出地兒,只好用眼神震懾她,“呵,我看你是不用待在病房了,你這個樣子也沒人相信你在生病。這針也不用掛了,我幫你拔了?”陳子橋面無表情地提議,雖然像開玩笑,但是他冷淡的表情告訴陶可——他動了怒。 陶可一時說不出話來,愣愣地看著他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地上,然后抓起她的右手。 她有一瞬的疑惑,眼前的這個陳子橋到底是不是她所認識的他。 她認識的陳子橋,只有工作的時候沉穩冷靜,一絲不茍,平時處世淡泊無欲,就像一個悠閑的路人,看著別人的故事,從不進入這個世界。 此刻這個暴躁易怒的他,或許才是真正的他? 陳子橋并不是想嚇唬她,有那么一刻他是真的氣急攻心想直接把針從她手上拔了,還特別想撬開她的腦袋看看她腦子到底裝了些什么。 現在這個社會,好心扶老人一把都會被反咬一口,樂于助人只會被說成多管閑事。放著大好的病房,在點滴室里人擠人,她以為她這樣就會被人稱贊嗎,不被人罵成腦殘已經夠好了。 然而白皙光滑的手到了他的眼底下,他卻下不了手。 若他還是以前那個固執而又沖動的他,怎么會手下留情?若他真的對愛情絕望不愿意再動情,又怎么會對著陶可無故生氣? 他可以在看到陶可和楚煦同時出現在他眼前時離去,可他沒有。 他可以在楚煦的保證下放任其照顧,可他沒有。 他可以在把她送到醫院后先行離去,可他沒有。 所以,盡管他的手離針眼只差了零點零一公分,最后還是五指蜷曲,緊握成一個拳頭,縮了回去。 他的聲音最終沉了下來,“你這樣做有用嗎?就算你走了,他們也住不起這個房間,還是你準備再資助給他們一筆錢,不,替他們把所有的醫藥費都付了這樣比較直接?!?/br> 陶可皺著眉頭瞪著他。 “我說的是事實。同情心不能解決任何問題?!?/br> “那你說怎么辦?!”陶可恨恨地問道,不由腹誹,理都讓他占盡了!現在幫個人怎么這么難! “反正你錢都交了,不如別把那些錢收回來了?回頭我把錢還你?” “……我真想進你腦子去看看,除了漿糊還有什么?!?/br> “……” “行了,你先回去收拾收拾?!标愖訕蛞桓睙o語到極點,懶得再跟她說話的模樣。把手里的點滴袋讓她拿著,一手拿起地上的袋子,轉身就走。 “欸……”陶可滿是疑惑,拉住他,“你去哪兒呀?” “你不是在病房里待不下去了恨不得馬上就走,我怕再不走你直接燒到四十度,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br> “……”為什么這個人總能把話說的那么欠揍呢?不過聽他的意思,應該是服軟了,陶可吁了口氣,又問:“那個……” 陳子橋一副不耐煩的神色,“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陶可一愣,“什么?” “閉嘴,然后回病房安安靜靜地把這袋東西吊完?!?/br> “……” “對了,剛肚子餓了在外面吃了點粥沒吃完,你把這粥拿去吃了,不要浪費?!?/br> ** 不知道是不是事情辦得不順利,一直到點滴結束,陳子橋都沒有回來。 陶可無所事事等了一個鐘頭左右。粥也喝完了。 并不是普通的白粥,粥里面加了很多補血養生的東西,放在不銹鋼保溫桶里,打開的時候還很熱乎,非常燙口,香味四溢。 陶可怕燙,把它放在一邊晾了一會兒才動手。 邊對粥吹著氣,邊看著那保溫桶,浮想翩翩。 吃不下了怕浪費?外賣?呵呵…… 看著輸液袋里的水越來越少,少到陶可已經看不下去了,她心中歡呼一聲,果斷按鈴。 但令她驚訝的是,來的不是小護士,而是一個很英俊的帥哥。 帥哥留著很霸氣的胡子,看上去已經不年輕了,約莫三十有余,偏偏身上的大叔范兒正和陶可胃口。 “醫生!”陶可有些激動地叫,才指著上面的輸液袋準備告訴他,已經快沒了時,余光突然瞥見門口又進來了一個身影。 陳子橋匆匆進門,站在醫生的后面。 醫生都沒有回頭看一眼,直接走上前對陶可溫文爾雅地笑了笑,說:“陶小姐,先測個體溫吧?!?/br> 陶可被他的笑容閃瞎了眼,都沒注意到他對她的稱呼,受寵若驚似的連連點頭。 醫生把體溫計甩了甩,遞給她,隨后動手給陶可拔針。 一套動作行云流水,陶可一點感覺都沒有,最后醫生用消毒棉花給她擦了擦,讓她自己拿好,把醫療用具放到推車上后,他突然回頭,冷聲問陳子橋:“還有一袋你準備怎么辦?” “能怎么辦,你等會兒跟我回家?!?/br> “你以為我在玩?想回家就回家,我在值班!” “那正好,你可以用這個借口打電話給嫂子?!?/br> “……” “你不打?那我打了?” 醫生橫了陳子橋一眼,然后從口袋里摸出手機,一邊播著號碼,一邊走了出去。 陶可詫異地聽著他倆的對話,視線在他們之前來來回回,一直到醫生消失在她的眼前,她才瞪著眼睛不解地看著陳子橋。 陳子橋卻忽視了陶可好奇的眼神,側身拿起推車上的輸液袋,抬眸問她:“好了沒?好了就走吧?!?/br> 陶可把手上的棉花丟進了紙簍,站起來把嘴里的體溫計取了出來,還沒看一眼就被陳子橋搶了過去。 陶可追著問:“走?去哪?” 陳子橋沒有理她,對著陽光看了體溫計一會兒,“三十七度八,降得挺快,果然是單細胞動物?!?/br> “什么單細胞動物?”陶可撓了撓后腦勺,“到底去哪兒???” “你發著燒,還有一袋點滴沒有掛完,你說我們去哪兒?” 陶可張開嘴,了然地點點頭。 但是……總覺得好像有點兒不對勁。 這時,很帥的醫生拿著手機走了進來:“靜怡說馬上就去你家?!?/br> “不用了,我去接她?!标愖訕虬洋w溫計放在了消毒液里,“你打還是我打?” 醫生撫了撫眉,無奈地又出去打電話了。這個電話比剛才短了很多,醫生很快又進來,對陳子橋點頭示意。 “嗯,那就走吧?!?/br> 陳子橋自顧自地徑直往門口走,到門口時回過頭來看到陶可仍站在原地不動,不禁皺了皺眉:“不走嗎?傻站著干嘛呢!” 陶可這才意識到陳子橋是在跟她說話,摸了摸脖頸,對醫生尷尬地笑了笑,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