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我后來說了?!闭f完這句,陶可一下子懊惱了起來,打了一下額頭,連忙又說,“算了,當我沒說,你要是愿意,可以當做這幾天什么事都沒發生過?!?/br> “陶可?!彼蝗唤辛艘宦曀拿?。 陶可正在郁悶中,口氣并不太好,“干嘛?”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的記憶力很好?!?/br> 這人……到底想怎么樣?!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 陶可咬了咬牙,索性豁了出去:“既然這樣,反正你也知道了,對,我就是喜歡你,你也別問我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我要知道就不會喜歡你喜歡到現在,還傻乎乎地跟你表白。你也別問我到底喜歡你什么,我還真說不出來,你長得也沒楚煦帥,性格又不好,嘴巴還特賤,根本找不到優點,你實在要問,我只能送你一句話,老子就是喜歡犯賤。哦,還有,你也別急著拒絕我,說什么你喜歡我什么我改還不行么這樣的話,不管用!你先好好考慮幾天,內啥,這不還有一周就過年了么,我有兩張聯歡晚會的票,你要是愿意接受我,那天就整裝出發,我在門口等你,你要不愿意,就別來了。八點整,多一分鐘我就當你不來了,再也不等你了。好了,我說完了,你好好想想。我先掛了,拜拜?!?/br> 陶可飛快地拿下貼在耳邊的手機,按下了紅色的掛斷鍵,然后長長地吁了口氣。 ** 年三十那天,陶可早早地便開始準備,對著鏡子換了好幾套卻還是怎么看都不滿意。 她算是典型的宅女,沒有工作的時候寧愿在家上網也不好出門逛街,以前她被大學室友拉出去買衣服時總不明白為什么她們的衣櫥里明明多得是衣服,甚至好多買回來以后連穿都沒有穿過,卻還是對逛街這項事業樂此不疲。 這下她終于懂了她們所謂的“女人的衣櫥里總缺一件衣服”是什么意思了。 試衣服試到一半,陶可意外地接到了自家小meimei陶醉的電話。 陶醉以前是很黏她的,想當初走的時候她扯著自己的袖子淚流滿面,眼淚和鼻涕都混在了一塊兒,那時的情景她還歷歷在目。 一晃,都七年多了。 陶可笑著接起了電話,那頭傳來了一聲顫顫巍巍的“姐”。 幾年沒有回去,當時還在備戰中考的小姑娘聲音都變了一個樣,如今必是亭亭玉立,顧盼生輝。 陶可垂下眼眸,扯了扯嘴角:“小醉?” “嗯,姐……是我。今年我們在自己家過年,爸讓我問下你,你今年……回來過年嗎?”陶醉問的似乎有些艱難,支支吾吾地難以開口,與以前那個同她大聲說話還會拉著她說心事的姑娘大相徑庭。 這么多年了,除了起初的兩年,她再沒有回去過。也難怪會有這么大變化。 雖是隔著電話,陶可卻能想象得出陶醉此刻的表情。 她淡淡一笑,“不了,我這邊挺忙的,就不回來了。你和叔叔嬸嬸好好過節,玩得開心點。對了,小醉,年貨都送到家了嗎?” “嗯,到了?!?/br> “那就好。小醉,姐也沒什么可以送你的,就買了本書給你,書的扉頁夾了一個紅包,記得收好。別跟叔叔嬸嬸說了,自己想買什么就買什么去?!?/br> “姐……謝謝你?!?/br> “謝什么,我也不多說了,小醉,記得幫我和叔叔嬸嬸帶一句節日快樂?!?/br> “欸……姐,等等,我爸有話要跟你說?!?/br> 陶可頓時一怔,飛快地回了句:“小醉,不多說了啊,姐先掛了,拜拜!” 掛斷電話后,陶可看著主屏幕上發了好一陣的呆。也不知那頭叔叔有沒有接過電話,她潛意識里不想聽到那些熟悉的聲音,也不想聽到他們同情安撫的語言,即使是再輕微的觸碰,卻似蝴蝶效應般劇烈拉扯著她的心弦。 就算她姓陶,就算她再怎么想融入,她始終是個外人。他們一家三口的年,何必因他徒舔一絲煩擾。 而她一個人,反而更加自在。 回過神來才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天色都暗了下來。 窗外,沿路旁的路燈倏地亮了起來,路燈下是路人和車輛映下的黑影,由大變小,由小變大。風好像有點大,光禿禿的枝丫在半空中輕顫。 冬天的夜,總降落的異常的快。 陶可急急地換上了一套稍順眼的衣服,扒拉了幾口一早在便利店買好的蔬菜色拉就出門了。 晚會的場地離陶可住的地方有點遠,盡管如此,陶可還是比約好的時間早了一個小時就到了目的地。 大年三十,大家都聚在了家中圍在一塊吃年夜飯看春晚,街上行人稀疏,光影下陶可形單影只,煢煢孑立,有人從她身邊經過,卻也是勾肩搭背,成雙成對。 剛出門的時候不覺得,乘在計程車上時也不覺得,但是獨自一人等在這里。不過才過了十分鐘,陶可就開始哆嗦了起來。 晚風呼嘯而過,耳邊都能聽見呼啦呼啦的聲音,陶可搓了搓已經凍得僵紅的手,捂了捂耳朵卻一點兒用都沒有,幾近沒有知覺,腳上更是凍得直發抖,她低頭看了看腳上一雙薄薄的黑色絲襪,禁不住冷嘶了一聲,牙齒都開始打架。 趁著時間還早,她把大衣裹了裹緊,迎著風頭鉆進了陷在角落里的便利店。 她買了一罐熱咖啡躲在門口向外張望,隨著時間的接近,進場的人流也多了起來,陶可不敢漏下任何一個人影,卻仍遲遲盼不到想要的那一個。 她在店里待了好一會兒,店員見狀都和她聊了兩句。到最后越發焦急,怕陳子橋來了看不見她,怕錯過了他,于是又推門而出,在冷風中瑟瑟發抖。 等到后來,全身都快沒有知覺,手伸進口袋里摸了好久才顫顫巍巍地掏出了手機?;撕么蟮牧饽梅€解鎖,她看著手機上“8:01”,吸了吸通紅的鼻子,呼了一口氣。 氤氳的白霧迷糊了她的雙眼,陶可想,大概是路上堵車?又或者他還在忙工作吧……應該不會不來吧,不是有句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么,就算他真的想拒絕自己,也不會忍心讓自己在冷風中吹那么久吧……再說,他那天打電話的態度明明很不錯的…… 興許他家里要過年,所以來不及趕過來,現在正在路上……嗯!肯定是這樣! 要不打個電話問問他什么時候到?還是算了,再等等吧…… 陶可咬著牙蜷縮著身子又等了一個鐘頭,從最初的耐心到煎熬到最后的失望,就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手機上的時間顯示已經超過了九點,陶可抖著手指按下了那個早就銘記于心的號碼,她以為最差也不過是他忘了或是他拒絕了她,然而迎接她的卻是最絕望的忙音。 嘟嘟嘟、嘟嘟嘟…… 最簡單不過的音調,帶給她最難忘的一夜,同時也澆滅了她最原始的悸動和熱情。 陶可閉上了雙眼,雙手緊緊地攥成實心拳頭,指甲無情地嵌進手心,然后,睜眼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向冷清的夜里深處走去。日久賤人心16 陶可抱著膝蓋,下巴抵著手臂,靜靜地坐在冰涼的石階上,無神地望著前方地面上淡淡的影子。 月殘星稀的深夜,四周靜謐一片。 這是個高檔小區,平日里環境幽雅,然而在此刻,陶可卻覺得寒意滲人。 聽著風聲,又冷又怕。只是,更多的是不甘心。 一個小時前,她在昏黃的路燈下踽踽而行。就像當場被雷劈中似的,越想越郁悶。 再怎么說,她也是個女的。就算對她沒有感覺,也不至于連個電話都沒有吧。讓女士在寒風里等兩個多鐘頭……他真的忙到連一個電話的時間都空不出來? 呵,就連她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 那難道是自己腦袋被門縫夾過以至于連一個人的人品都分辨不出來? 認識陳子橋三年有余,雖說總是看不太透他,但基本的性格她還是能捉摸出來的。他不是這樣的人,他在感情上非常的干脆,他當時沒有直接拒絕她,所以……她一直以為是有希望的。 可是她又怎么解釋現在獨自一人等的心力交瘁的狀況呢? 左思右想,委屈和氣憤像一團火一般越燒越旺,一時氣不過,忿忿地拿出手機又撥了出去,同時心中還揣摩著要是這通電話通了的話,陳子橋就完蛋了! 沒想到,剛才打了幾遍打不通的電話這會兒卻通了…… 聽到手機里傳來熟悉的聲音時,陶可的腦子突然一片空白,完全忘了幾秒鐘之前自己還想著一定要好好教訓他這件事。 電話的那頭有點吵,似乎很熱鬧,與陶可周圍的安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喂?” 陶可咽了口口水,問道:“陳子橋,你在哪兒?” “陶可?你等一下?!?/br> 過了一會兒,那邊安靜了下來,陳子橋的聲音變得清晰:“陶可——” 陶可打斷了他的話,冷冷地重復了一遍剛才的問題:“陳子橋,你在哪兒?” “怎么了?” 陶可怔了怔,扯了扯嘴角,自嘲地冷笑了一聲,笑聲在電話中顯得突兀異常,“陳子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兒了?” “我……”他突然停了下來,好像想起了什么,沉吟了一會兒,聲音陡然變得沉重,“你……等我到現在?” 陶可的手緊緊地攥著手機,骨節間隱隱地泛白。然而,她卻無所謂般地笑了笑,“沒有,說好的八點,你沒來我就走了,干嘛要等你到現在,我腦子被槍打過么?” 那頭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陶可猛然有一種丟人都丟到了西伯利亞去的羞恥感。 看,他都沒話說,她卻還在苦巴巴地想等他一個解釋。被他放鴿子這個教訓還不夠嗎?! 她為了今天,每天都緊張的要命,今天甚至還花了大半天來打扮,在寒風中吹了幾個鐘頭,最后換來了什么?無言以對?這樣的教訓還不夠嗎?! 陶可深吸了一口氣,“我就是確認一下你是不是還活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知道你活著,還玩的正高興,那我就放心了。好了,沒事了,你接著嗨吧,掛了?!?/br> “陶可?!彼凶×怂?。 “怎么了?” “你還在等我?你先找個地方坐一會兒,我來接你?!?/br> “我沒在等你,聽不懂中文?”陶可忍住牙齒打架的聲音,刻意裝得自然,“我現在在家?!?/br> “……我這邊臨時出了點事?!?/br> 他這是在解釋?可是這個理由實在太牽強了些。 陶可不禁嗤之以鼻,“陳子橋,你不用向我解釋的。感情本來就是你情我愿的,你這樣倒顯得我小家子氣了。我真沒什么,你繼續忙,我要去看聯歡晚會了啊。就這樣吧,拜拜?!?/br> 就像逃兵一樣,陶可連再和他說話的勇氣都沒了,恍惚聽見他的聲音若有若無地從聽筒里傳出來,卻已來不及,陶可倉促至極地掛了電話。 鼻子很酸,酸到骨頭都隱隱作痛,喉嚨里好像長了千百根刺兒,艱澀得連口水都咽不下去。 但不想哭。 胸口悶悶的疼。 她打了輛計程車回家,計程車到了家門口時,腦中有一道白光閃過,她倏地改變了主意。 “師傅,送我去浦發香舍?!?/br> 浦發香舍是陳子橋住的地方。 然后她就坐在了這兒,對著夜空數星星,卻發現廣袤的天上找不到一顆星星的存在。 今晚的天色似乎不太好。 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她暗暗告訴自己,無論如何,她要等他回來,讓他給她一個最直接的答案。她不想再自欺欺人,也不想繼續當逃兵。她明明是一個很果斷的人,憑什么到陳子橋的面前就變了?她要做自己,她不能再被他帶著鼻子走了! 要殺要剮,一句話,等到這句話,她就干干脆脆地放棄! 這樣想著,陶可好像被自己感化了一樣,全身都充滿了斗志。 與此同時,“阿嚏——”她重重地吸了吸鼻子,把自己抱得更緊了。 真的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