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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半步上云端在線閱讀 -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山下傳來了信件,是葉真親筆寫的:你的身體就在王都。

    我的身體?我覺得她措辭有些問題,已經時隔兩年,那該是一堆白骨了吧。

    我是在最平靜的一個冬天死去的。

    死的時候無聲無息,只有臨崖的瀑布在沉吟,可石壁又是那么的冰冷,讓流干血的身軀,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以前總拘泥于身體的自由,縱情馳騁十年,最后落得被牢牢釘死在石壁上的下場。也是我目光淺短,不明白真正的自由是由心而發的。而今雖懷有身孕,步履沉重,仿似被上了一個未知的枷鎖,但心里確是從未有過的自由。

    我不想去尋找過去的身體,只因褪去靈魂,那只是一具皮囊。

    可葉真并不這樣想。

    她很快又給我寄了信,這次送信的飛鳥差點撞破窗戶紙。

    白端正挽起袖子做羹湯,順手揪住鳥腿,取下涂抹的字條:“你還別說,她的字一如既往的……難看?!?/br>
    我若有所思地點頭:“都說字如其人,我看未必??赡馨⒄嫒松脺喨惶斐?,字也跟著未經雕琢了吧。字條上說什么?”

    白端看了看,沒有說話。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公子?”

    白端擱下字條,低聲道:“你自己看吧?!?/br>
    搞什么明堂?我攤開字條看了起來,雪原上的陽光溫和又清冽,像極了正在做羹湯的白端。我朝他微微一笑,溫婉動人:“阿真說燈華來找我了?!?/br>
    白端把盛好的湯往桌上一頓,淡淡道:“他來找你干什么?”

    “誰知道呢。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就是一根筋?!?/br>
    白端笑了一笑,眉梢眼里俱是薄冰般的柔和:“等到哪天,我受不了他老粘著你,一定背地里打他一頓?!?/br>
    我頓時覺得這頓羹湯無望了:“你吃醋歸吃醋,凍我的湯干嘛?!?/br>
    他捏了捏結有薄冰的湯碗,面上依然云淡風輕:“誰說我吃醋……”

    我咬著勺子看白端面不改色地把凍結的湯碗扔回池子里,忙道:“不吃醋不吃醋?!辈淮裘伎磥?,含著十足的笑意:“我家公子向來春風化雨般的溫柔,比誰都要甜呢?!?/br>
    白端掀開蓋子,慢悠悠地又盛滿一碗:“嘗嘗甜不甜?!?/br>
    我就著他端在手里的碗,喝了一大口:“甜~”

    “小饞貓?!?/br>
    在山巔雪嶺的日子過得悠閑自在,不知不覺我的腰圍粗了。

    我怪白端廚藝太好,將我這么一個好吃懶做的人,喂成了好吃懶做還能睡的豬,白端替我擦了擦嘴,沉聲道:“你這陣子身體不錯,是時候該去極北域了?!?/br>
    我嘟嘟囔囔:“我也感覺肚子沒大礙了,就是吃得有點撐?!?/br>
    白端笑聲低沉悅耳:“再喂下去,真的要成豬婆了?!?/br>
    我強打起精神,看著村子里的人把船劃到渡臺,忘山以北是與山頂平齊的冰河,放眼望去河面平靜,俱是冰川雪原。越往北,就越是冷,我將自己裹成毛茸茸的,正要掙扎著爬上船,忽聽身后有人高喊:“上神!”

    我瞇著眼往后看去,長老們帶著族人跪了一片:“這是做什么?臨別儀式?”

    白端扶起領頭的長老,淡淡道:“她如今記不得那些?!?/br>
    “該記起來,還是會記起來?!遍L老如是說。

    白端神情微微沉凝,踏入船上,慢慢往更北邊劃去。

    我朝眾人揮揮手,裹著厚厚的狐裘走到白端身后:“公子,你還好吧?”

    白端緩緩笑了,笑意低迷:“還好?!?/br>
    我看著他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想,也許他真的怕我想起前世。

    天色漸漸昏沉,托起小船的冰河漸漸凝結,到后面只好棄船,全靠腿走過去。

    極北域終年寒冰,腳下皆是冰封之路,踏在上面,當真“如履薄冰”。沒過一會兒,霜花將眼前蒙上一層磨砂玻璃,只能依稀辨認腳下的路。

    我們走了許久,除了風雪,就只剩下無邊的寂寥。

    手腳漸漸僵硬起來,這副身體果然不敵我先前的那副。

    我看不等生孩子,就得凍死了。

    我對白端說:“這里冰雪封晝夜,如果在這凍死,也算找到白夜?!?/br>
    聽說白夜,永不墜落。不論在神話還是童話里,都是令人向往的地方。

    白端指指前方虛晃而過的影子:“怕是叫你失望了,比起先凍死,可能先被咬死?!?/br>
    我頓時來了精神:“公子公子?!?/br>
    “怎么?”他以為我是冷極了,旋即將手放在我的腰身上,使出內力。一股暖流流經四肢百骸,別說凍死了,除去冰冷的感覺,眼下只剩饑餓。

    我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盯著那上躥下跳的影子:“抓住它?!?/br>
    白端立馬會意,讓我待在原地別動,幾個縱身,消失在茫茫風雪中。

    等啊等,終于由最初的饑餓,回歸到現實的冰冷。

    四處皆是蒼茫茫的冰川,我頓時傻眼了:他走了,要是又來了別的雪怪,憑我渾身二兩rou,怎么能給它喂飽???

    不知道雪怪愛不愛吃孩子……我撫摸著肚子,深思熟慮。

    眼看白端一去不回,我不甘心就這樣干等著,捧著大腹便便的肚子,小心翼翼地挪動酸麻的腳。

    也許怪我過分甜美,還真有一個龐大的身影出現在頭頂。

    伴隨著哭嚎的風雪和寒冷的天地,漸漸地壓迫過來。

    我試著退回原先的位置,又聽“咔嚓”一聲,身子驟然下跌!

    我捧著肚子叫不出聲來,耳畔有個雌雄莫辯的聲音問道:“你身上怎么會有主人的味道?你……是誰?”

    我是誰?

    我已然分不清了。

    是貓兒嗎?她狡黠古怪,既有白端一路相護,又有狗兒和檀香的陪伴,本著游戲異世的心情,倒也活得自由自在。

    是滕搖嗎?她招搖偏執,一心想抱著滕家這棵大樹好乘涼,又不得不欲承其涼必展其葉,一直活在風卷云涌的中心。

    是葉扶嗎?她瀟灑孤高,想著拋棄滕家的陰影與庇佑,能干凈的在人世間走一遭??筛渤仓聼o完卵,亂世之中哪有清白可言,最后被人當成棄子、炮灰。

    就像是扮演了無數的角兒,而最后謝幕的我,究竟是誰呢……

    如果我不是貓兒,不是滕搖,不是葉扶,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那我又是誰?

    “勾陣,殺伐誅戮,大兇之神?!?/br>
    無數的聲音充斥腦海,有叫囂與黯然,有決絕與平靜,最后都落成兩個字:勾陣。

    被人無數次提起的名字。

    腰部被毛絨絨的尾巴緊緊纏住,我腹中的生命開始快速流逝。

    那炙熱的血,仿似要灑滿整個冰川,沉睡在內心深處的聲音,還在朝我竭力嘶吼著:“你是誰!”

    我噌的一下被點燃了憤怒,下一瞬捏住裹挾我的尾巴:“我是誰?”

    “你是誰?”那聲音同樣重復道。仿佛要剖開我的內心,質問:我、是、誰。

    我幾乎要捏爆手里搖擺的尾巴,一字一頓的道:“我是步遙。我不知道什么上神,什么恩怨,我活在這一世,就有這一世的選擇。你們憑什么要將那些愛恨情仇強加給我?只因我是所謂的轉世六身,卿回上神的一個□□?簡直可笑!她算什么東西,還想對我的人生指手畫腳?”

    腰間的壓迫感一泄而空,有一雙手將我緩緩托起。

    臨淵吹雪,疑是玉上散花,哭嚎的風雪靜了下來,而我眼前只有他。

    “別怕?!卑锥松裆降?,出手卻是崩天裂地的勢頭。

    雪花在凍結的河面瀲滟,一朵朵縹緲的冰花緩緩浮起,清冷飄逸。

    他攥緊開合的手掌,只見大片大片的冰花蕩開淡白的光暈,連帶著半空揮舞的尾巴一起炸成霧靄。

    “哎呦謀殺狐貍精啦?!蹦鞘侵谎┌兹珏\四肢帶著金色的狐貍。還是只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九尾狐。

    除去體積,看起來更像只狐貍狗。

    狐貍狗睜著紅寶石般璀璨透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我:“主上?”

    “我不是?!?/br>
    “可你明明有主上的味道?!睋u頭晃腦地圍著我轉,等到白端不耐煩地瞇起眼睛,它才觸動似的往后一跳:“素藍羅,你怎么又回來了。主上快離開他?!?/br>
    白端凝雪成刀,攥在手里朝它漂亮的毛色比劃:“離開誰,嗯?”

    “你趁主上神志不清,就又要誆騙她。別看主上現在肥胖蠢笨,等她找回了記憶,第一個剝你的皮?!焙偣泛哌?。

    “我不是肥胖……是懷孕?!蔽覞M頭黑線,肚子感到墜疼。

    可能是剛才受到了驚嚇,這孩子又萬分嬌貴,下身竟然一陣濡濕。不用看也知道,定然流出不少血來。

    那狐貍狗卻嚇得汪汪大叫:“該死的素藍羅,你還讓主人尿褲子了!”

    我無語。

    白端沒空搭理它,急急穩住我漸漸癱軟的身子:“貓兒,你怎么樣?”

    “孩子……”我捧著肚子,茫然地抓著他的手。

    他順勢探了探我的脈象,一直平靜的臉倏然一沉,他沒有說話,但我已經感受到了。

    狐貍狗還要將我拖出白端的懷抱。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狐貍狗的頭觸不及防地砸進冰面,這是我離得最近的一次看白端發火。盡管他很少發火,大多時間都是平靜的臉和淡淡的笑??墒沁@次,我明顯感到他按住狐貍狗的手在顫抖,仿似在害怕失去一個極為珍貴的東西。

    這鮮有的怒火讓我重新認識了眼前的男人:明明是澹薄的一張臉,卻因嘴角時刻掛著淡淡笑意而顯得如沐春風,而今春風稍縱即逝,剩下的是巍峨天地的高寒。

    他不是不會歇斯底里的憤怒。而是正因為感情太過炙熱、燙手,才會習慣用平淡冷靜的外表去偽裝。

    眼下他真真切切發了火,竟讓我覺得與他的心,又近了幾分。

    我拽著他繡著六出雪花紋的衣角,笑得清澈明亮:“公子不要生氣?!?/br>
    可他屬實氣不過,揪著狐貍狗脖頸的鬃毛,讓它好好看看我腹中的胎兒:“瞎了你的狗眼?!?/br>
    狐貍狗還要對他齜牙,可他實在是兇,只好收起獠牙,看了看我的肚子,不禁遲疑道:“這、這是大儺神?”

    我更是倒吸一口涼氣:“大儺神?”

    乖乖,原來我肚子里矜貴又嬌柔的主兒,來頭竟然這么大啊。

    “啊啊啊??!”狐貍狗發出殺豬似的叫喚。

    我滿頭霧水地推開它要湊過來舔我的臉。

    “天伽等好久了?!彼瓦@么嗚嗚咽咽的。

    我實在沒心情跟他扯些前世今生的閑話,只是捧著有墜疼感的肚子,額頭直冒冷汗:“快救我的孩子?!?/br>
    狐貍狗化成一個少年的模樣,目晗春水,眼尾上挑,妥妥一副狐貍精的模樣,卻睜著清澈明亮的眼睛問:“怎么救?”

    我氣得想燒了他所有的尾巴:“管你怎么救,先救再說!”

    白端屈指大力地敲打他的頭,少年委屈巴巴地捂著頭:“大儺神是神之子,上次懷得就極為不易,還是荒帝替主上想辦法,將腹中之子的三魂五魄取出來,放置在忘川上飄游……要不,我們再給他剖出來?”

    他以手成刃,做出個剖開的姿勢,我頓時一翻白眼,要暈了過去:“蒼天吶?!?/br>
    “閉嘴?!卑锥擞仲p他一記。

    少年吃痛:“狐落平陽被草欺,這世道忒瘋狂了?!?/br>
    我痛苦的朝他伸出手,少年小心翼翼地攥住我的指尖,往臉蛋上貼了貼。他是冷白皮,可眼珠子實在紅亮,顯得散漫又妖冶。

    我體內是冰與火交織,開口即逸出nongnong的血腥味:“最后一個轉世六身在哪兒?”

    名為天伽的少年想了想,方道:“你說的,該是之前送來的人?!彼纬旱难劬σ徽2徽5乜粗锥耍骸笆前?,素藍羅?”

    我看向白端,他斂下眼眸:“是我的母妃?!?/br>
    滕今月?

    原來她死后沒有葬在龍山,而是被白端帶到了極北域。

    所以最后一位轉世六身,就是滕今月咯。

    我不禁啞然失笑,兜兜轉轉,繞了那么一大圈,我還是來到滕今月的面前。很多人都告訴我,白端對我的好,不光因為我有張與他母妃神似的臉,還因為轉世六身一直是此消彼長的狀態。簡而言之,要想復活誰,就要犧牲誰……

    時至今日,我望向白端的眼神,可謂平靜到死寂:“你還想拿我復活滕今月么?”

    白端臉色煞白,緊緊皺著眉頭,臉上晦暗不明的光忽隱忽現。

    我感覺像是被人從頭扒到腳,顧不得腹中的墜痛感,全身好似浸泡在冰水里一般,摸了摸臉頰,觸手濕潤。

    我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心里萬念俱灰,好像曾經在山陰地,也與他這么對視著。許久許久,只聽白端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我怎么會拿心愛之人,去換至親之人的命?”

    “可我為什么會……”感覺到恐懼和害怕?

    白端這次差點砸穿狐貍狗的腦殼:“別看九尾狐的眼睛,他們會蠱惑人心,挑起你心中的猶疑不安?!?/br>
    這才發覺少年的眼原來是黑色,根本沒有不是什么詭異的紅色。而我已經在蠱惑下懷疑起白端,等回過神來……下身的血和臉頰的淚都止不?。骸皩Σ黄稹?/br>
    白端抬手捂住我的眼睛,語氣很不好:“你竟然還會懷疑我?”

    我百口莫辯。

    白端又探了探我的脈象,眼見他眉頭始終皺著,我擔心的道:“我不要緊,只是這孩子別有事?!?/br>
    “你的脈象始終紊亂,恐怕要保不住了?!?/br>
    我不敢想象,孕育在腹中數個月的生命,還是這么的脆弱。

    如果失去這孩子,我該有多么的絕望。就像當初察覺到這個孩子的存在,又有多么的張皇失措和忐忑不安。

    我討厭一切的突如其來,不管好的壞的,一并討厭。

    尤其這是個生命啊,帶來諸多喜怒哀樂,是個鮮活又可愛的生命!

    “我要他好好活著,我想做他的娘親,看他健康的奔跑,哪怕是做個普通的孩子,他也定是可愛討喜的。即便所有人都不喜歡他,他的親娘也不想要他,但我喜歡、我想要、我在乎?!?/br>
    白端眼底就像是潑了一團墨,泛起深淺不一的浪花:“他來的實在不是時候,我不能看他繼續折磨你的身子,一點點奪走你的命?!彼氖诸濐澪∥〉胤旁谖叶亲由?,似要下定某種艱難的決心:“我更不能再一次,失去你?!?/br>
    “公子……”我無話可說。去與留皆是私心。

    我在他眼底的湖澤深陷、沉淪,越是掙扎,越是無力。

    我知道他的決定沒有錯,可我實在不能忍受。

    這個孩子,早已跟我融為一體,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我怎么能忍心。

    白端也是不忍心的。不然以他冷靜自持的心境,何至于手掌在我肚子上起伏不定。

    我將手覆在他的手上面,十指緊扣,渾然忘記害怕,只是想告訴他:我們再試一試,也許事情還有轉機。

    起初他想也不想的拒絕道:“母妃已經死了。誰都不知道死后的轉世六身,能不能進行融合。況且母妃一向強大,貿然融合只怕會傷了你?!?/br>
    我不愿妥協。一個生命就沉睡在我體內,旁人感受不到他,但我能感受得到。原先我總說保大保小不是問題。在東夷城那個溫柔的夜,我也覺得是唐槿只能看見懷中的胎兒,感受不到身邊的小海,明明生命皆是可貴,為什么還會有人保住素未謀面的胎兒,選擇犧牲自己呢?

    此刻我才明白一些。

    “以前聽老人們說,每個孩子在降生前,都有一盞燈。被拋棄的孩子,他們的燈熄滅了,就永遠也不會走出黑暗,哪怕他們長大了,也不會相信別人的善意。唯有懷揣愛與希望的孩子,他們的燈不會熄滅,能越過叢山峻嶺,找到最好的父母?!蔽夜眚槌梢粓F,企圖守住腹中微薄的暖意:“這個孩子來得艱難,但他一定在找我?!?/br>
    風雪仿佛失去了顏色,他的瞳孔染上幾分霞彩:“好,我們等他?!?/br>
    我在劇痛中徹底昏了過去,黑暗中有個小娃娃在朝我招手。

    他在說什么,我聽不見,可他離我越來越遠,那招手的姿勢,就好像……告別。

    孩子。我的孩子。

    “娘娘要拋棄我了么?”耳畔回蕩起那那的話。

    我從噩夢中驚醒,渾身濕漉漉的,身下是塊寒玉床。

    這是個好玩意。聽說能保存rou身不腐不爛,很多王公貴族都夢寐以求。

    沒想到一覺想來,能躺在這么好的寒玉床上,可惜沒能換成原先的身軀,不然我修煉的身不縛影,定能精進一大截。

    隨隨便便修個大成,肯定是沒問題的。

    我穿上鞋子推開門,陽光透過冰面折射到臉上,原來夢中的夜照宮真的是在青野的盡頭,冰面的底下。

    正對面的屋檐上坐著孤傲的少年,唇紅齒白的,可惜冷白皮顯得他略微陰柔。

    他對我撩了撩大長腿,我咽了口水。他搔首弄姿一番,我鼻血就出來了。他以手支著腦袋,百無聊賴的道:“主上經歷了輪回轉世,自然忘記過去,長成這副癡傻蠢笨的樣子。然而天伽卻時刻記得,主上套著銀白甲胄,手持七絕劍,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br>
    “前世真的有那么重要嗎?”

    “如何不重要?”天伽道:“主上是卿回上神,是荒族頂頂神將,可那素藍羅,不過是個卑劣的叛徒。主上前世被他逼得自絕,今世又要跟他攪合一起,這樣不好?!?/br>
    我捏住一片流云般浮動的霜花,任其在指尖消融:“所有人都說我和他命中不和,他會是我的劫數?!?/br>
    天伽聞言點點頭:“主上和素藍羅,確是隔著血海深仇?!?/br>
    “可我搞不懂,既然是劫數,就注定躲不開,逃不了,順其自然不好么,為什么非要干預未來的走向?

    就好像別人告訴我吃糖不好,容易長蛀牙,我始終不敢吃太多甜的,然而高中時還是長了蛀牙。我這才覺得,為了不長蛀牙,扼制吃糖的欲望,如今長大后吃的糖,都不比小時候的甜。我不僅沒有得到一口好牙,還失去了當初純粹的幸福。

    我不是不知道,所謂的前世恩怨,可人總要往前看,就算前世真的是卿回上神,可我畢竟不是她,跟素藍羅有關的愛與恨,都是她的過去。而不是我的。我現在愛的只是今世的白端,跟過去的素藍羅也沒有干系?!?/br>
    “主上如果想起來前世,一定不會在這說風涼話?!碧熨庌q道。耳根子現粉紅色。

    “是么?”我望著眼前驅光走來的人:“那就讓我想起前世吧?!?/br>
    白端拉著我的手,走到一尊寒玉棺前:“貓兒,這便是我的母妃?!?/br>
    滕今月平靜的躺在寒玉棺中,眉心繪有淡如鴿子血的六出雪花妝,眉間綿長而寬闊,雙眼緊閉,唇角略帶譏諷似的上揚,帶著無比的高傲與英氣。

    她漆黑的長發披散于雙肩,遮住精巧的鎖骨,和若隱若現的宏韻。她的臉蛋即便與我相似,卻有著學不來的矜貴和雍容。

    “好戰非天,大修羅身,就是我的母妃,滕今月?!?/br>
    我忍不住伸出手指,點了點她鮮艷明媚的臉。

    這一觸,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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